无女之地 第157章

　　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玄千两忙改口：“当然，每个人对曲子的理解都不同，但是我觉得一首曲子，无论演奏者是想表达喜怒哀乐中任何一种情绪，至少要有起承转合的美感，毕竟曲子也是文艺作品，你刚才弹的只有痛苦，没有留白，我感觉就有点缺……”

　　“……”

　　说着说着，玄千两把嘴闭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越说越像是在批评月伯弹得不好。

　　可是，她觉得这首曲子月伯就是没弹好。

　　这并不是说月伯音乐性差，月伯的音乐性是远远要好过自己的，所以才能将如此强烈的绝望和痛苦传达给自己，但正因为月伯将太多的负面情绪堆叠在这首曲子上，没有给该缓和的地方进行留白，导致整首曲子听下来让人觉得很累……

　　总而言之就是，演奏的方式不够高级。

　　玄千两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嘴巴，她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免得惹月伯不高兴了，连签试管婴儿协议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低头道：“对不起，我班门弄斧了……”

　　可月伯却并没有在意她这次的冒犯，而是瞥了眼她道：“那你觉得该做什么处理？”

　　玄千两犹豫了一下道：“您介意让我弹右手吗？”

　　月伯不语，抬起左手沉默地开始演奏，玄千两立刻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开始跟着月伯的节奏合奏。

　　月伯左手的音色始终有着一种玄千两难以形容的深沉，这种深沉太过于压抑和沉闷，以至于玄千两下意识总是想用更加清澈的音色去迎合月伯的音色以达到中和，可结果就是两种音色仿佛来自于不同的乐器，极难融为一体，反而显得既沉闷又聒噪。

　　一曲结束，玄千两有些沮丧。

　　人们总说，不同的人可以互补，可是音乐好像并非如此。

　　截然不同的音色和演奏情绪汇聚在同一首乐曲中，只会显得二者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有所交集。

　　月伯仿佛早就料到了二人合奏会是这个效果，于是淡淡道：“这首曲子并不是你的考试内容吧。”

　　“嗯。”玄千两应着，“不是。”

　　“你要考的是什么？”

　　“第三乐章。”

　　月伯闻声，抬起右手放在钢琴上，轻盈流利的演奏起了《月光》的第三乐章。

　　第三乐章在技巧性方面远比第一乐章要难，同时也因为节奏的起承转合需要演奏者有着较强的音乐理解性，然而，这一次，面对一首更难的曲目，月伯却发挥出了令玄千两咋舌的表现力。

　　仿佛此刻演奏第三乐章的男人和刚才演奏第一乐章的男人就不是同一个人。

　　一曲结束，玄千两惊叹于月伯突然出神入化的琴技，虽然对月伯这个人颇为嫌弃，但是还是忍不住为他的技术鼓掌：“好厉害。”

　　“你试试。”月伯瞥了眼玄千两道。

　　玄千两一听，顿时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道：“我现在的技术还弹不了……”

　　“那你能弹什么？”

　　“《小星星变奏曲》吧？”玄千两也就是随口一说。

　　“弹弹看。”月伯起身，将座位让给玄千两。

　　“哎？”玄千两有些意外地看向月伯，向来不屑于和自己聊天的男人为什么今晚对聒噪的自己这么大度？吃错药了？

　　但玄千两还是乖乖地在座位上坐下，认真地弹了一首《小星星变奏曲》。

　　玄千两演奏期间，月伯就静静地看着她飞跃在琴键上的双手，双目放空，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通过她看一些过去的回忆。

　　弹完后，玄千两转头看向月伯。

　　“适合你。”月伯如此说道。

　　玄千两：“……”这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月伯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沉默地离去，玄千两在原地懵了许久，才指了指自己的手环对着远去的人影大声道：“你有功夫找我弹钢琴，倒是给我签字啊！喂！和我聊聊啊！喂！”

　　……

　　于是，第二天，三天时效到期的玄千两依旧没有拿到月伯的签字。

　　纵使昨晚和月伯有了短暂的交集，可是到了清早，月伯依旧不愿和她做任何多余的交流，甚至再一次开闪现走人。

　　而这一次，面对已经涉嫌违规的玄千两，嬷嬷们才不管她有多少苦衷，直接向上级申请罚款批示，然后将一张罚款5万元的罚单发送给了玄千两，要她在有限期内给银行缴纳罚金，否则将对她征收利息。

　　玄千两气得搬出规定和他们掰扯，说她还没有到必须做试管婴儿的时间，所以就算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让月伯签字，嬷嬷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开罚款单。

　　但嬷嬷们也不是吃素的，早料到玄千两的性格不肯轻易服软，并不打算和她争吵，而是冷笑一声道：“如果你觉得不合规，你大可以找月伯大人致电圣教部，我想，30秒内就能帮你撤销罚单。”

　　嬷嬷们这些天已经吃准了月伯根本不在乎这个繁殖契约对象，所以故意撇下这么一句话离开。

　　等嬷嬷们走了，玄千两一下子就萎了。

　　她可是手上连1000块都没有的人，从哪儿来的钱缴纳罚款呢？

　　她气不过月伯，也争不过嬷嬷，更不想看书和练琴，于是一气之下，索性趁仆人们不注意溜进了南边副楼的地下室，一个人生闷气。

　　这栋古宅分三个区域，两个副楼和一个主楼。北边副楼共两层，是管家、仆人和机器人的休息区；南边副楼加地下室共四层，留给客人或者“亲戚”住；主楼共五层，是新人类主人的生活空间。

　　日常里，仆人们白天会在主楼工作活动，晚上回到北边副楼休息，很少进入目前无人居住的南边副楼。

　　而南边副楼的地下室，其实是一座酒窖。

　　这里放着许多陈年美酒，玄千两之前就见过管家去地下取酒，还在晚餐时喝过低度数的果酒，味道非常香醇，她想下去看看许久了。

　　但一直碍于想在月伯面前表现老实一些，她没有在这个家里乱逛过。

　　如今她对月伯心怀不满又心烦意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钻进酒窖里散心。

　　这座酒窖很大，既有上千瓶已经包装好的成品名酒，也有机器人负责看管酿制的果酒坛子。

　　玄千两闻着香甜的果酒味有些嘴馋，可是身在备产期的她每天能喝的酒是有限的，于是她就坐在酿酒机器人身边，一边看着对方酿酒一边发呆，然后发着发着呆，不争气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玄千两忙用袖子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身后，露出惊讶的表情：“陈梵，你怎么在这里？”

第140章 13953.8

　　盖亚重回耀星大陆之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学习这种事，一步落下，就可能步步落下。

　　要是天赋极高说不定还能有追上别人的机会, 可是当你的对手都是一群被国家和老天追着赏饭吃的上流社会天才时，这时候你还想逆流而上反杀, 那就是纯属做梦了。

　　时间倒回一周前——

　　天都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新人类评级考试。

　　众所周知，新人类和圣女一样, 从生下来就要进行评级。

　　15岁之前，每5年一次童判, 而15岁开始，则是正式的成人分级。

　　盖亚现有的A+评级是他14岁离开耀星大陆时，耀星大陆为了政治目的提前给他的15岁成人评级，这个评级或多或少带着不少水分。

　　而如今, 六年已经过去，盖亚早就需要进行新的评级。

　　于是，耀星大陆给回国的盖亚三个月的时间进行自我调整, 而今天，21岁的盖亚要伙同一群只有20岁的年轻新人类正式进行20岁的评级。

　　和圣女的评级考试不同，新人类成年之后的评级考核并不会笼统地将考试内容分为7项考核点, 而是分为4个大考核点——

　　综合文化、综合艺能、综合体育和综合健康。

　　综合文化是将目前世界上现有的知识种类分为1028个类目，再细分为10888个小类目；

　　综合艺术则是将目前世界上现有的艺术种类分为1028个类目, 再细分为12888个小类目；

　　综合体能则是将目前世界上现有的体育种类非为14个类目, 再细分为128个小类目。

　　新人类只需要从中选择一个或者多个自己擅长的参加考核即可。

　　综合健康主要包括身高、体重和各项功能发育度, 身体健康、基因健康、心理健康和信仰健康，这些健康不能有不及格的项目, 但如果真的不及格了，只要其他方面天赋异禀能够弥补,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盖亚早上十点准时到达考场，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纯白色大楼，每个新人类要根据考号进入对应的小房间内落座。

　　这个小房间是纯白色的，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摄像头。

　　第一场考试是综合文化考核，新人类可以携带任何东西进入考试房间，因为当开考信号响起的那一刻，这间房子会隔绝外面的一切信号，变成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空白世界。

　　即使有人带了小抄也没关系，因为考题全都是专家们精心算计过的，能用得上小抄的内容只占总考题的50%，就算一个新人类做了完全准备答对了所有此类题目，也只能将成绩勉强维持在“中”的水平。

　　如果一个新人类的所有考核都只有“中”的水平，他想留在十都会非常困难。

　　但是，如果这名新人类有一项能力能突破“中”，那么，只要今年参加考试的新人类不卷，这名新人类就有了留在十都享受国家厚爱的机会。

　　所以，新人类的考核既难又不难。

　　从作为新人类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这时候只要综合能力不拉垮，又在某个领域有一点过人之处，就有机会留在C级过轻松愉快的生活，变成圣女和旧人类口中的“人上人”。

　　但同时，这群C级和B级的新人类想要爬上A级变成“人上人”中的“人上人”，又是实实在在困难的事。

　　毕竟，在基因优胜劣汰的规则加持和不同家庭教育的加持下，“人上人”中也是存在大量卷王和天才的。

　　从文化课考场里出来，盖亚觉得考试倒也没有那么困难。

　　他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语言天赋，12岁开始学英文和汉语，14岁就已经能潜入地球无障碍交流，所以他考的是对于耀星大陆而言很小众英语和汉语，并且拿到了“优”的成绩。

　　休息到第二天，盖亚又去考了艺术，毕竟他的天父是月伯，他也是学过几年钢琴的。

　　不过，他对钢琴毫无天赋，演奏水平不好，复习的时候也不上心，于是拿了“差”的成绩。

　　但盖亚并不担心，因为新人类得到“差”和圣女得到“差”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圣女拿了“差”会直接影响综合成绩，但新人类则不同，新人类的评级更加合理化——

　　只要你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够高，那么你在某些项目上完全没天赋就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你在任何项目上都没有天赋，那么你最好在任何项目上都别那么差。

　　所以，很多有天赋的新人类往往会直接在自己根本不擅长的那项考试上摆烂，直接专攻自己擅长的考试。

　　但是，如果想要上S级，哪怕偏科强如天野，也不能在自己完全不行的文化课和艺术课上彻底摆烂，必须都做到勉强能及格的程度。

　　而盖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上S级，他知道自己和天父月伯的差距有多大，明白二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所以他从回到耀星大陆起，理想就是争A+级保A级。

　　他自诩自己在语言方面有些天赋，只要体育考试再拿一个不错的成绩，想上A级是很轻松的事。

　　然而，现实却让盖亚大跌眼镜。

　　分级考试的第三天，盖亚乘坐考场的空船，被带到了远离十都的澳袋州。

　　这里是地球的澳大利亚所在的位置，对于地球而言，这是一个资源富饶且充满魅力的国家，可对于耀星共和国而言，它地理位置偏僻，难以被新人类所掌控，所以于建国初期起这里就被新人类当做了纯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实验基地。

　　后来，当国家确定这片土地已经没有旧人类的活口后，将各种实验基地搬去了更方便管控的地方，这里慢慢变成了中央军集训的地方，也肩负C级以上新人类进行体能考核。

　　盖亚本以为身处A+级的他即使在地球待了6年，也应该能够想当然地秒杀现场一众低等级的年轻人，但是现实却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