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65章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名三米高的生武兵突然倒在了地上，并且流了一地的鲜血。

　　“这……这是……”连躲得远远观看情况的宗教法官也有些茫然，“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宗教法官用眼神催促着宗教法警靠近些检查情况，但宗教法警有些犹豫，不敢贸然上前，因为据说生武兵很容易暴走，万一被误伤，得不偿失。

　　而就在这时，Y30333号腹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紧接着，就见那个少女从Y30333号庞大的身躯下爬了出来。

　　只见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手随意地理了一下已经凌乱的白发，颤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站了起来。

　　她的眼底依旧带着几分犹豫和思忖，却也不再踌躇不前，她迈出坚定的步伐，转身向着审判席的方向走去。

　　“啊？玄大千爬出来了？所以，难道说……”

　　观众席顿时传来骚动的声音。

　　“神裁的胜者难道是……”

　　“不会吧，生武军输了……”

　　“我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到神裁当中有受罚者胜出……”

　　“这……这也太离谱了……”

　　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开始的时候，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还很小，可随着大家都开始物议沸腾，整个大礼堂的四面八方都开始窃窃私语，甚至那音量逐渐变得沸沸扬扬。

　　“你……你……”宗教法官第一次慌了。

　　这是不可能发生在宗教审判上的结果，可是，一切却就是发生了。

　　而宗教法官身旁的书记员和法警也跟着慌了，所有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摄像头的方向，嘴里结结巴巴只剩下“你”字，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不可能存在胜率的审判，可偏偏，不可能在这一刻成为了可能。

　　“法官大人，我是获胜者吧？”

　　玄千两停下了脚步，看向宗教法官问。

　　而宗教法官下意识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是一名拥有单体战力的新人类，为什么要怕圣女？于是他又迈回了退后的步伐。

　　玄千两看清了宗教法官的动作，略感意外。

　　虽然她很清楚大部分新人类都是依附于强大的耀星政权体系之下的普通人，可能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就是个平庸的凡人，可她没想到，有人居然会草包成这幅样子。

　　也能理解，自己的异常连自己都会害怕，眼前的文职新人类会害怕，也实属正常。

　　“你……你……”宗教法官看着眼前毫无惧色的玄千两，心中莫名地恐惧，明明就是个圣女、明明只是个圣女而已，可是配上她那张和圣母有几分相似的脸，却实实在在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宗教法官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好歹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他虽然震惊，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必须挽回这场审判的脸面，于是赶忙道，“你以为这是你胜出了吗？这是圣母大人罕见的仁慈与宽容！你居然还一脸得意，完全没有自省，你，你简直……”

　　宗教法官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道影子闪现而至，玄千两察觉到了对方的轨迹，可视力却追不上对方的步伐。

　　正当她想要躲闪的那一刹那，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就在那只手即将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瞬间，又一只手狠狠地摁住了那只手。

　　紧接着，两个人影出现在了玄千两的视野中。

　　试图去抓她的那只手来自于她刚刚亲过的那个陌生男人，而摁住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是……月伯！

　　“审判已经结束，圣母大人宽恕了她的罪行，她依旧是我的繁殖契约对象，你想做什么？”月伯冷冷地问之隐。

　　之隐闻声，侧眸看向月伯，又瞥了眼玄千两，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愿圣母大人庇佑你，预言之子，我不会轻易质疑你的选择，但也希望你能守住内心的真诚。”

　　“当然。”月伯一边说着，一边将玄千两拉入自己怀中，他直接脱下身上的大麾裹住她的身体，将她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山绿出现在内场，他向着宗教法官展示着已经盖好印章的红头文件道：“生武军是我们的人，我们负责收尸，于情于理，没问题吧？”

　　“不，还是有点问题的。”

　　突然，一袭红色的身影闪现到了山绿的面前。

　　只见来人正是刚刚和之隐唠嗑的红发。

　　红发挑着眉看向山绿道，“这个剧情有点眼熟啊？好像上次你们家宝贝闹事也是这么收场的吧？当时的夜后园联合警防署被你们摁在地上摩擦……”

　　“没办法。”山绿摊手，他并不认识眼前这名红发男子，但总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于是大大咧咧道，“谁让元帅大人就是宠爱玄大千呢？哎，恋爱脑就是这样，你懂的。”

　　“宠爱是好事，但是有时候也千万别越了界。”红发说着，掏出自己的证件，摊开在山绿面前道，“我是联合警防署圣都大圣园园责长，我觉得在刚才的审判中有不合理现象发生，我要求将这名生武军的尸体带回去调查，没问题吧？小子？”

　　山绿瞬间瞪大了双眼。

　　联合警防署圣都大圣园园责长，就是大圣园联合警防署的最高领导人，如果大圣园是一个市，将联合警防署类比成公安部门，那么红毛就是市公安局的局长。

　　这可不是之前玄千两射箭时出现的联合警防署普通干事那么简单，而是当前区域的最高领导人，于情于理0号军都不能贸然带走尸体，这下，事情可不好办了。

第223章 22226.41

　　面对两方剑拔弩张的氛围, 玄千两知道，同样的故事不能演两次，尤其是第一次已经遭人怀疑了, 那么第二次就绝对不能加重这份怀疑。

　　于是，这一次, 玄千两趁着月伯还没有开口，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 从月伯的怀里钻了出来，走到月伯身前, 看向红发，突然问：“园责长大人，您信仰圣母大人吗？”

　　被玄千两如此提问，红发转过头看向她, 挑了下眉道：“当然，圣母大人可是我的毕生最爱。”

　　“很好，我相信您身为联合警防署的圣都最高负责人, 必然信仰是坚定的。”说着，玄千两又看向之隐问，“第三军的军事主官大人, 您信仰圣母大人吗？”

　　被一名圣女质疑自己的信仰，之隐很不悦, 他回答：“我对圣母大人的虔诚容不得这种疑问句。”

　　“是吗, 那抱歉了。”玄千两又扭过头, 看向审判席方向的法官众人，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问, “各位宗教法庭的神圣裁判者们，你们信仰圣母大人吗？”

　　宗教法官当然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废话！我……”

　　然而, 玄千两似乎其实并没有期待宗教法官的回答，她根本没有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已经转过了头。

　　她再一次抬头看向座无虚席的旁观者们。

　　人群骚动、混乱、议论纷纷，他们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个头从未见过的小怪兽。

　　玄千两深吸一口气，将音量提升到最大问：“在场的各位，你们，信仰过圣母大人吗？”

　　瞬间，整个礼堂人声鼎沸。

　　有人因为信仰遭到质疑愤怒不已，有人选择沉默地表达不满，有人则一脸隔岸观火地看着眼前的好戏。

　　“各位，我的曾祖父，曾经非常非常非常信仰安拉。”此刻的玄千两，已经完全站在了舞台中央的人群焦点之上，她有些惧怕，但还是选择了强撑着身体，亲自替自己解决眼下的困境，“他相信神的一切指示，他相信有些活着的人就是神的使徒，所以，哪怕是这些人让他去杀人、让他摧毁和他一起长大的汉族同胞，甚至让他杀掉我……可能，我的曾祖父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那么，你们呢？”

　　玄千两凉凉地扫视着现场的所有人：“你们曾说，宗教公开审判是宗教院人对嫌疑人制定的审判，但是，最终的神之裁判，是圣母大人亲自做出的判决。

　　圣母大人全知全能，圣母大人了解所有人的一切罪孽，圣母大人是残酷的神明。

　　正是因为因此，圣母大人极少在神之判决中宽恕任何人，几乎没有人能逃脱这样的神罚。”

　　说到这里，玄千两突然停顿了片刻，并在之后，用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问道：“那么，此刻，当你们面对一个连圣母大人都决定宽恕的人，你们脸上却都是什么样表情？

　　质疑？

　　嘲笑？

　　轻蔑？

　　喂，我说你们。”玄千两直直地看向所有人，尤其是之隐、红发和审判法官众人，她铿锵有力地问，“你们在想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怀疑、讽刺和亵渎的是什么？

　　是神的决定！是你们最信仰的神的决定！可是，你为什么个个都是这个样子？难道是说——”

　　玄千两的视线落在红发脸上，她依旧很害怕，却不再避讳与对方四目相对：“还是说，所谓的神之裁判，只是你们顶着圣母大人名义的人为判决？所以你们才会如此笃定我一定不可能胜出？那么，如此亵渎神明的你们，又是否真的信仰着神明？”

　　此言一出，整个大礼堂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山绿闻声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安地看向红发。

　　红发脸上不急不躁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中带着几分阴冷的表情。

　　而之隐的脸色也不好看。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只有玄千两，小眼珠子不断地在这群人之间扫视着，观察他们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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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你说，第一批信仰YSL教的那些人，是真的见到了神明吗？不然他们为什么会相信神明呢？”

　　儿时的某一天，玄千两如此问父亲。

　　“那我这么问你，你妈妈当初做阑尾手术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拜神明呢？你不是也不信神明吗？”

　　“呃……”年幼的玄千两想了想，她想说些什么，但是表达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直到成年后的某天。

　　有一次，闲来无事的她去附近的天主教堂串门，顺带着因为觉得新奇和好玩，就跟着众人做了一次礼拜。

　　她原本以为在中国这个无神论者的国家中，除了她爸爸家这种被迫拥有信仰的少数民族，应该没什么人信教。

　　可当她站在教堂里，听着耳边虔诚的吟诵，有那么一瞬间，她被震撼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信天主教呢？

　　礼拜结束后，一名老太太颤巍巍地伸出手，用皮包骨的手抓住玄千两问：“小姑娘，你也信主吗？”

　　那之后，老太太一边传教，一边讲起了她们家的事——

　　7岁时，丈夫一家收养了孤儿的她，15岁时生下第一个儿子，24岁时生下第二个儿子，33岁时丈夫被天降花盆砸死，36岁时第一个孩子车祸死亡，52岁时唯一活着的儿子跟人打架失手杀了人被判死刑。

　　如今的老太太，没有亲人、没有收入，只有一套梅雨季会漏水的破房子，她不认识字，形象差，甚至找不到工作，只能日复一日地去掏垃圾维持温饱。

　　老太太说：“人生来便是要受罪的，受了足够的罪，死后就能去天堂。”

　　那一刻，玄千两环顾四周，她突然发现这里有很多苦难的人，他们因为这座天主教堂周末有信徒免费对穷人施以援手而聚集于此，慢慢地，也成为了虔诚的教徒。

　　无论政治家出于什么目的拥护宗教，但民众对宗教的拥护，或许，有时候开端只是一种生而为人活在当下的无力感。

　　就像她曾心惊胆战地对神明许愿，希望妈妈手术顺利，身体健康。

　　因为她知道，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

　　所以，能力有限的她不得不把信仰寄托于神明。

　　苦难如果在这人世间没有意义，那么苦难就只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苦难；可是一旦苦难被神赋予了意义，人们便有了承受更多苦难的勇气。

　　对于曾经遭受过种族屠/杀的新人类而言，耀星教不但是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政治武器，同样也是救赎在苦难中不见天日的他们的唯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