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76章

　　【如果他们不断地重复相似的、有逻辑的动作，我是会有所察觉的。在次数达到一定上限时，我一定会意识到他们确实有肢体语言系统。】

　　绀衣警员听罢接着道：“所以，连米欧迪莎大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你又怎么确信这些肉料是有特殊的语言沟通方式的呢？你要知道，圣都的监控可是100%全覆盖，这些肉料的宿舍里都有监控，没有人能够逃脱米欧迪莎大人的双眼。”

　　“这也就是问题的关键。”白衣警员道，“他们有反侦察意识，又或者说，这种反侦察意识并不是他们本身的。”

　　“你是说，他们背后有人在操控一切？”那名绀衣警员接着道，“你的设想我能够理解，可是，我刚才也说了，肉料不算耀星共和国的公民，他们不受人权法保护他们的隐私，监控对他们可以说是24小时100%全覆盖的，就算他们有反侦察意识，但是他们的每天都是现场直播，他们又该在哪里使用这样的反侦察意识呢？”

　　“你确定他们每天24小时都生活在100%的监控之下吗？”白衣警员反问。

　　“啊？”绀衣警员恍惚了一下，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而不等绀衣警员说出内心的答案，卡登突然露出震惊的目光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在撑着下巴转笔的红发奥彬道——

　　“你是说大教堂？所以你才要抓所有义工？”

　　奥彬扯了扯嘴角，昨晚在公馆和几个漂亮的圣女喝酒喝到半夜，这会儿其实他已经有些困了，但工作就是工作，他只能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反问道：“那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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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耀星大陆这颗蓝星上，耀星共和国是这片富饶的土壤上唯一的国家，从它的名字就不难看出，它是一个宗教性质的国度。

　　也因此，在这片土壤上，有着数不尽的宗教传播场所，而这些场所被称为“教堂”，且它们分为很多个“品种”。

　　比方说：只供圣女祷告的教堂名为圣心堂，只供旧人类做赎罪圣拜的教堂名为赎罪堂，只供神职人员上班的教堂叫外派堂等等。

　　这几种教堂虽然都是真正的教堂，但因为其体系不完整，均不存在“神圣绝对领域”。

　　说直白点，就是这几种教堂如果开设在十都内，它们的里里外外都安装有国家“天眼”系统的监控摄像头。

　　在这里，国家权力凌驾在神权之上。

　　但是，当一个教堂可以被称为“大教堂”——也就是说当它不止面向某一个单一群体开放且体系功能完整时，这座教堂就会有主厅，主厅内就会放置一尊巨大的圣母大人创世与灭世的雕像，而在以这尊雕像为圆点的99米半径范围内的一切空间，就被称为“神圣绝对领域”。

　　耀星政府不能以任何理由将政治权力与技术带入“神圣绝对领域”，其中就包括代表着耀星共和国“天眼”系统的监控设备。

　　在“神圣绝对领域”中，神权是高于耀星政府国家权力的。

　　所以，古早时期，有很多悬案和疑难杂案都和“神圣绝对领域”脱不了干系。

　　人们普遍认为：如果一个人在神圣绝对领域犯下了错误，却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只能说明是圣母大人庇护了他的行为，那么直至他的罪恶被法律制裁之前，他都是无罪的。

　　当然，时代发展至今，虽然耀星政府依旧不能让监控设备进入“神圣绝对领域”，但不代表没有整治这些违法乱纪分子的方法。

　　虽然“神圣绝对领域”内部不能安装监控录像，但没有人规定，“神圣绝对领域”外部不能安满监控录像，对吧？

　　所以，奥彬才说了要清点所有近期去西光园巴尔区老年社区做过义工的人。

　　因为巴尔区老年社区中央就有一座大教堂。

　　这间教堂是“天眼”系统唯一一处覆盖不到的位置，既然线索断了，那就说明断掉的线索极有可能在教堂里；如果抓不出是谁进过这间教堂，那就抓住所有去做义工人的一一排查。

　　于是，组会解散之后，整个圣都的公安都被迫在这新年的倒数几天的夜里忙碌了起来。

　　普通公安负责抓人，联合警防署负责对这两个没有语言系统的犯罪分子进行二次审讯。

　　至于审讯手段，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利用脑电波成像技术。

　　首先排查两名犯罪分子的脑电波，再在近期出现的义工中找出和他有相似脑电波的家伙做具体排查，一般来说，就能筛选出他们的同伙了。

　　脑电波画像可以清晰地将旧人类和圣女脑海中频繁出现且印象最深刻的画像完美地呈现，甚至能复刻脑死亡前夕最深刻的某个景象。

　　当然，该项技术无法对新人类使用，因为新人类脑电波似乎存在某种加密，目前无法破解。

　　但是，由于该技术容易被滥用在侵犯个人隐私甚至财产安全的领域，所以在九大警务体系中，只有两大警务体系能够在严格的监护下使用该刑侦技术，其中之一便是联合警防署。

　　然而，明明好似这场连环爆炸案终于柳暗花明走上了寻找真相的正轨，却在联合警防署进行第二次审讯之后，再一次遇上了棘手的难题。

　　——上级不予采纳联合警防署此次对两名犯罪分子的脑电波画像的结果。

　　这也就意味着联合警防署不能以此次检验结果为根据继续排查被关在监理室的那上百号人的脑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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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检验结果不作数呢？明明呈现了稳定的图像怎么就不作数呢？为什么不让我们用呢？”

　　得知调查因为上级的指令而再一次陷入死胡同，一名身着绀色制服的普通警察走过来，一脸不理解地看向一名一脸挫败的白衣警员问。

　　他是此次普通公安阵营专案组的组长康嘉，自成为警察以来第一次接手如此重大的案件，也是第一次和联合警防署打配合，甚至是第一次进入联合警防署的警局见识脑电波成像技术，难免有些兴奋。

　　“你平时刷短视频吗？”那名身着白衣的联合警防署警员一边看着手中的脑电波检验报告，一边头也不回地问，此人是此次联合警防署方派出的负责员，名为贝加莱。

　　“刷啊，刚才组会结束去上厕所的时候还刷来着。”康嘉回答。

　　“那你还记得你刚才看到的最后一条内容吗？”

　　“呃……”康嘉想了想，还别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贝加莱回头看了眼康嘉，叹气道，“现阶段虽然我们已经能够用脑电波做出指令控制一些机器的运行，但是，想要将脑中的古早的记忆转换成准确的脑电波信息并完整读取，还是比较困难的。

　　如果你的记忆非常强烈和清晰，那确实很轻易就能被解析出来，但是，现实是我们人脑每天接受到的无效信息太多了，很少会清晰记得所有东西，如果连本尊都不记得某些内容，脑电波画像技术就更无法还原了。”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混账把他们是怎么学会制作炸弹的、怎么学会动作语言的、到底是谁指使他们的这些统统全都忘记了？”

　　“嗯，画像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这可是非常关键的记忆！那些肉料怎么会连这些都能忘记？”

　　“对于不善于数学的人，哪怕明天要分级考试，今天刚学的高数内容明天还是会忘记。”

　　“你……你话是对的。”不止怎么的，数学很差的康嘉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冒犯到了，他道，“可是，这种事它不能和数学作比较呀！”

　　贝加莱却道：“人脑会不断地忘记很多事，当你被迫回忆这些内容时，人脑普遍会对这件事进行二次重塑，这次重塑一定存在不少添油加醋，甚至是与正确记忆背道而驰的错误重塑。而就是人脑的这个特殊的重塑记忆功能，给了很多不法之徒空子可钻。”

　　“空子？怎么钻空子？比方说？”

　　“他们的脑袋里被植入了大量的‘伪像’做为重塑记忆，而‘伪像’是不可以作为证据被使用的。”

　　“伪像？”

　　“哎……”白衣的贝加莱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身着绀色警服的康嘉，内心感叹着不愧是大城市市中心只负责管理旧人类与圣女的警察，真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还不如稍微偏远一点地区的保安见多识广，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

　　“比如说，我现在告诉你1+1=2，等你完成和1+1=2有关的任务后，我想办法混淆你的记忆，开始给你植入1+I=2的记忆。人脑是很容易在极其微小的事物上产生记忆偏差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极其微小的偏差，都会引导向完全不同的结果，而这样的微小引导就叫做伪像。”

　　“可是没有人会分不清1+1=2和1+I=2的区别吧？这两个字只是长得像而已，但其实一个是数学领域，一个是语言领域……”

　　“那我问你，你能分清‘戌’和‘戊’吗？”贝加莱用耀星古语的相近古字举例子。

　　康嘉想了一下回答道：“你说的这两个字我都不会写……”

　　贝加莱用手环将两个字投射于空中。

　　康嘉一脸懵问：“这两个字……有区别吗？”

　　贝加莱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对于你来说，你能分清1+1=2和1+I=2的区别，是因为你学过1+1=2，你能理解这一串字符背后的意义，你是凭理解记忆的，自然不会出错。

　　但是，这些家伙没有上过一天学，连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他们对外界所有知识的记忆都是凭图像记忆的，也就是所谓的‘死记硬背’，这种情况下做伪像诱导是很简单的。”

　　“所以，你们的上层领导……是怎么看出来他脑海中有伪像的？”

　　“经验。”贝加莱不假思索地回答。

　　“经验？”康嘉惊了，“这都行？”

　　“伪像往往带有很强的洗脑性和迷惑性，如果你见识多了伪像和真像，你也能轻易判断出真假。”贝加莱长叹一声，“这些家伙背后的人，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有本事一些。”

　　“这么神奇……”康嘉越听越觉得神奇，心想不愧是全员精英的联合警防署，和他们这种普通公安真不一样。

　　他们这种普通公安是由5%的新人类、75%的中间新人类和20%的旧人类组成的，说直白点，就是由拿不到C级的新人类组成的公务员组织。

　　他们这些拿不到C级的新人类如果实在拿不到C级又不想离开十都，基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把自己登记为中间新人类。

　　不用物理去势，不用做去性别手术，只要进行化学绝育消灭生产“小蝌蚪”的功能即可。

　　做完化学绝育后，他们这些中间新人类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考公，毕竟对他们这种平庸的普通人而言，铁饭碗是真的香。

　　等拿到铁饭碗后，他们这辈子就算安稳了。

　　虽然不如拿着掌行人身份的新人类吃香，但铁饭碗的福利也不低，最关键的是中间新人类的考级相对来说比传统新人类轻松很多，只要他们别在政治面貌方面出什么幺蛾子，基本就能安安稳稳一辈子。

　　也就是因为这样，普通公安的队伍和联合警防署的队伍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们完全就是一群靠着AI混饭吃的大城市的高级“保安”，人家才是有实力的真警察。

　　“那现在该怎么办？”康嘉问贝加莱，“连脑电波都查不出来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又掉进死胡同里……”

　　“我……”

　　贝加莱刚准备说话，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只听对面道——

　　“队长，我们在两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有些事有点……呃……不能在通讯器里面讲……”对面欲言又止。

　　“知道了。”贝加莱应下的同时，大步向外走去。

　　“什么情况？”康嘉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因为是合作调查，贝加莱并没有阻止康嘉伙同自己一同前往案发现场。

　　等两人驱车来到队员所在地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几名白衣警员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辛苦了。”贝加莱一边走一边道，“很久没有通宵了，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几名警员回答。

　　“这次事件结束后好好去给自己放个小长假，别太累了。”说着，贝加莱看向几名警员问，“刚才你们是要说什么？”

　　“呃……”听到队长带着外人提问，几名警员先是有些面面相觑，然后颇为拘谨地开口道：“队长，这件事不适合让公安的人知道……”

　　“什么？”康嘉以为是联合警防署排挤他，顿时来了点脾气，“虽然我只是个中间新人类，但我以前也是C级上下徘徊的，我只是……”

　　“抱歉。”贝加莱拦住康嘉道，“我的队友并非对你有意见，请让我先听他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件事可以对你讲，我一定当场向你道歉并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如何？”

　　见贝加莱的态度如此诚恳，康嘉一时间没了话语，只能有些不情愿地走开，去旁边检查现场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康嘉，贝加莱回过头，瞥了眼面前的几位下属，见他们都摘掉了身上的通讯器，虽然有一瞬的疑惑，但还是跟着摘掉了自己身上的通讯器并关闭了网络信号，然后才道：“都关了，说吧。”

　　“是这样的，”一名警员扭头看向案发地点道，“这两个爆炸地点有一个很微妙的点，没有引起AI的注意，普通公安因为重度依赖AI，从始至终都没有仔细检查过现场，所以也没有发现……”

　　“什么？”贝加莱走向被炸的检修点外箱。

　　高压锅炸弹的冲击力根本不足以炸开这些城市井的检修点，甚至连保护检修点的外箱都不足以炸开。

　　如果说这些肉料背后的推手策划这场连环爆炸真的是为了毁掉城市井从而毁掉耀星共和国十都的命脉的话，那这个家伙也未免太小看耀星共和国的基建设施强度了些。

　　但如果是为了别的目的，能是什么目的？

　　这也是公安和联合警防署上上下下目前最为好奇的点。

　　贝加莱一边等着队员的后话，一边在检修点的周围徘徊着，他下意识念出了外箱上面的数字编号：“03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