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343章

　　至于地下三层之下的世界，那则是一个普通人很难涉足的世界。

　　地下三层与地下四层之间，相隔了大约10米的距离，也就是这段距离使得地下四层到地下十层完全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想要进入地下四层的世界，要穿过三重机械门，经过数层身份验证，然后才能来到一个纯白的世界中。

　　这里就是圣女研究部的特殊试验区，名为“第九实验室”，而这样的实验室在圣女研究部总共有十三个。

　　这种实验室严格禁止外人进入，哪怕是中央政府的人，除非拿到数个相关部门的批文，否则就算是大总统也不能轻易进入这里。

　　之所以相关实验室的保护规则如此复杂，是因为建国初期时大总统柯丁曾说过：“政治和经济都会干预科研的发展方向和目的，无法避免，但如果科研完全受到政治和经济左右，科研就会变成资源持有者们的私人武器，那将是全人类的悲哀。”

　　也因此，中央科学院的许多特殊实验室和大教堂的神圣绝对领域被称为“耀星共和国最神秘的地方”，这是连大数据都无法解读的空白领域。

　　而此刻的月伯，做为圣女研究部副部长、第九实验室的室长，正身着白大褂，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平板里的数据。

　　从玄千两同意试验开始，他们两个就狼狈为奸，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不能容许真理党掌握人造圣洁的方式，因为那是父亲以死守护的秘密，可是真理党的势力强大，他们几乎已经渗透了右教，目前左教高层是否有真理党成员也很难猜测。

　　既然无法改变新人类迟早要搞出人造圣洁的历史进程，那么，至少该由他来创造一个有自主意识的、真理党难以掌控的人造圣洁，断送真理党的痴心妄想。

　　可是，父亲只是写出了创造人造圣洁的方法，却并没有真正地创造出人造圣洁。

　　甚至是在实验室爆炸时，也只是出现了类似于人造圣洁的污染物，却没有真正的人造圣洁流出。

　　所以，人造圣洁实验是否能够成功，他也不敢断定。

　　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试验，并希望一切能够终结在大选结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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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伯大人。”就在这时，卓曜从不远处走来，一边看着手中的电子数据一边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承受不了，太痛苦了……”

　　月伯闻声，顺着雪白的长廊向着前方走去。

　　第九实验室分为99个试验区，每一个试验区之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

　　玄千两被安置在最远的那间实验室内，有权限进入这间实验室的人除了月伯本人，就是负责并了解玄千两身体特殊情况的卓曜医生。

　　卓曜医生在去年底以博士后身份留在了圣女研究部，因为忠诚、聪明和学习能力，以及面对联合警防署时坚定不移的科研信仰，成功被月伯招入第九实验室，并被允许负责参与此次特殊试验。

　　两人很快来到了玄千两的实验室外，电子门在确认身份后自动解锁，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其中。

　　而此刻的躺在床上的生物，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完全就是一副骷髅。

　　如今的玄千两，体重已经不到60斤了。

　　一开始的时候月伯并不愿意将她带入地下，因为他希望玄千两至少能够每天看到早晨的太阳，吃着正常的一日三餐，尽量过着普通圣女该有的生活。

　　因为这场实验本质就是一场残酷的赌/博。

　　人造圣洁实验不一定会成功，而即使成功，玄千两也不一定能因此回到地球。

　　一切都是未知数，却让一个曾经身处幸福当中的女生赌上一切，未免太残忍了些。

　　可是，实验并没有向着理想方向发展，甚至朝着最差的方向疾奔而去。

　　玄千两的身体，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大。

　　在载入拟人造圣洁基因的时候，玄千两可承受的初始浓度必须低于0.0001%，因为该拟基因会瞬间毁灭载入部位附近的所有细胞，只有浓度低于一定范围，玄千两残存的细胞才会高速分化、吞噬，然后填平被拟基因摧毁的组织。

　　但是，一旦拟基因浓度高于0.0001%，该拟基因会瞬间毁灭载入部位附近的所有细胞，并且，玄千两的再生能力会被摧毁，附近的细胞不再重生。

　　因此，玄千两的身体在早期实验时出现了多处已经完全坏死的组织，根本无法继续留在地面伪装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必须转入地下做组织再生培养。

　　而通过这样的实验，也让月伯明白了玄千两当下的身体现状——

　　她并非不死之身，而是难死之身。

　　可是，即便如此，实验也不能停下。

　　他必须不断地提高拟基因的浓度，不断地用拟基因摧毁玄千两的细胞组织，然后不断地做组织再培养，换一处皮肤再不断地加入拟基因……

　　他必须让玄千两的细胞在不断地被杀死中增加抗性，即使对于她的细胞而言，与拟基因对抗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但她至少是活着的，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只是接触拟基因的一瞬就被杀死。

　　一开始实验时，玄千两会疼得大喊大叫。

　　而那时候，止痛剂是有用的。

　　直到后来，随着浓度越来越高，止痛剂也失去了效果。

　　最终经过玄千两的同意，月伯对玄千两实施了部分身体组织的神经阻断微创手术，也就是说，被实验部位从此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觉。

　　可是，当身体的疼痛到了极致，即使是部分身体组织失去了知觉，其他的部位也是会有感应的。

　　玄千两一开始会咒骂月伯，说他既没有和自己睡觉也没有和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完全是就是用美人计骗他加入了这个变态的实验。

　　后来，因为实在是太疼了，玄千两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每当月伯出现在她身边时，低声骂一句：“哼，坏东西，果然武侠小说说的是对的，要小心漂亮的男人，果然没错，你们都是坏东西……”

　　“你还有功夫骂我，说明你挺有精神的。”月伯扫了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玄千两，有些心疼，但还是埋头继续观测自己的数据。

　　后来，玄千两疼得人都麻了，连月伯出现都不会再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偶尔当月伯经过她身边时，会突然张口道：“我想杀了你，你说话不算数。”

　　月伯闻声，只能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玄千两一本正经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我倒是想随时献身于你，你也承受不起。”

　　“去你大爷的……”玄千两瘪着嘴骂骂咧咧着，“在实验之前你怎么不先献身，说好的上路之前要吃饱睡好，你就是不想，故意骗我，你这个坏东西……”

　　再后来，玄千两越来越瘦，她不会再说任何话，甚至当月伯出现时也不会再给出任何反应。

　　就像现在这样。

　　月伯来到玄千两的床前，屈身半蹲在地上，用很温柔的声音轻轻问：“你还好吗？能继续吗？”

　　玄千两没有反应。

　　过了会儿，她才慢慢地挪了一下瞳孔，用嘶哑的声音道：“我好累，想听童话故事……”

　　月伯一听，应了一声“好”，然后转头对卓曜道：“先暂停。”

　　很快，房间内一堆复杂的仪器停止了嗡鸣，室内一片安静。

　　月伯褪下白大褂，只穿着简单的衬衣和西裤坐在玄千两床旁的地板上，他背靠着玄千两的床榻，双臂搭在膝盖上，轻声问：“今天听什么？”

　　“那个叫塔塔的小孩，他后来去哪里冒险了……”

　　“你很喜欢塔塔。”月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轻柔，“你已经连续听了七天塔塔的故事了。”

　　“嗯……”玄千两应着，“很有意思，塔塔去冒险的地方，都很好玩，我很喜欢……”

　　“好，那今天就继续说塔塔的故事。”月伯道，“塔塔从永夜森林的暴雪谷中逃出之后，被判定为出卖了精灵国，为了生存，他必须将秘宝做为投名状献给一位能够和永夜森林对抗的国王……

　　可是，所有国王其实也都在觊觎塔塔的秘宝，同时也看不起小人国出身的他，他必须在这其中选择一名更为合适的国王，你猜，他会将秘宝献给谁？”

　　“一定不会献给拉斐……”玄千两道，“因为拉斐明明和塔塔一起长大，知道小人国其实很美好，可是他依旧背叛了塔塔，说明，即使了解事情多的本质，拉斐也是个利己主义者，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看不起小人国……

　　相比之下，从未真正了解过小人国的金阳国国王，崇尚强大，尊重实力，他对小人国的蔑视与践踏一直都来自于所受到的歧视教育，或许，在打破偏见之后，金阳国的国王会选择理解塔塔……”

　　“没错。”月伯道，“塔塔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找到了金阳国的国王，他说，伟大的金阳国国王，我知道您蔑视我身为小人国王子的身份，但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认识我、了解我，我一定能让您不后悔做出的选择……”

　　“塔塔好勇敢……”玄千两道，“如果是我，童年目睹了金阳国杀死小人国的百姓，即使明白金阳国国王什么都不懂，我也可能不会做出理性的选择……”

　　“塔塔他必须让理性战胜感性。”月伯柔声道，“因为塔塔没有选择。”

　　“塔塔果然是塔塔……”

　　“嗯……”

　　月伯继续柔声地给玄千两讲着《塔塔历险记》的故事。

　　这是自玄千两加入月伯的实验后，月伯每天都会做的事——

　　在实验结束后仅有的四个小时休息时间里，回忆着小时候新母大人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然后在玄千两的床边坐下，挑出一篇来讲。

　　小时候的自己经常梦魇，新母大人就会坐在自己的床边，柔声讲着塔塔的故事。

　　塔塔善良理智，乐观勇敢，即使身为弱小的小人国国民在身体素质上没有那么强大，可依旧无坚不摧，内心充满能量。

　　他总是听着塔塔的冒险入睡，仿佛梦里的他也是坚强的塔塔，便不再惧怕梦魇的出现。

　　而此刻，他希望玄千两也如塔塔一般，能被塔塔赋予力量。

　　很快，平稳的呼吸声自耳后传来，玄千两睡着了。

　　月伯用手指撑地缓缓站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实验室。

　　来到隔壁，卓曜已经整理好了今天的数据资料，投射于空中的同时张口道：“不断加高浓度，细胞承受力确实逐渐上升，但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

　　月伯抬头看向数据。

　　确实，她对浓度的抗性只提高了0.1%，但再生速度却明显下降了接近60%，很显然，拟基因和她的再生能力对冲，她的再生能力是弱势的一方。

　　想要将她变化为完全的人造圣洁承载者，根据父亲的实验数据，她的承受浓度必须高于90%，而以现在的进程来算，大选结束的那天，她的最高承受浓度都不可能高于5%，除非……

　　除非不停地提高耐受，根据现在的提升速度，需要每天进行14400次濒临死亡的体验，1分钟10次……

　　可是，这样的提升速度，又哪有时间留给她的细胞再生？

　　想要加快实验进度，就必须加强她的细胞再生速度。

　　所以，或许，这也就是父亲在人造圣洁实验过程中创造了生种的原因。

　　必须让她拥有够强的自我恢复能力，才能对抗拟基因的摧毁。

　　于是，月伯问：“最近给她提供的血液是几级的？”

　　“平均C级。”卓曜回答，“偶尔会有B级，这是能拿到的最高级的血液了，因为……您了解的。”

　　月伯闻声皱了下眉。

　　新人类的血库归卫生院和地方政府管理，不在他的权力可以覆盖的范围内，即便是圣女研究部以公家身份对卫生院提出需求，也只能申请到足量的B级以下新人类血液。

　　B级以上新人类的血液属于三类管制，可以拿来做实验，但如果需要大量，那就必须由圣女研究部的最高领导人乃至中央科学院相关负责人亲自签字申请。

　　这项实验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可能会包庇自己的星隐。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能够绕过这些麻烦的机构为玄千两的基因再生力提供稳定的能量需要。

　　想到这里，月伯颦蹙起眉头。

　　他背靠在办公桌椅前，有些委顿地抬起手臂揉了揉眉心。

　　他需要集中精力做事，如果还要成为玄千两的血包，他们两个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