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那双眸子中的情绪似乎是悲伤,似乎是愤怒, 似乎是绝望,似乎是仇恨、似乎是依恋……又似乎是成千上万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感。
而那样隐晦又克制的情绪,被这样一个纯粹如一张白纸一样的男孩所承载着, 充满了不和谐的诡异感,正如同窗外这棵屹立在宗教院之上的骇人“樱花”树一般,亦如同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可正是因为这份难以被常人所读懂的诡异感, 他那神秘又危险的气质才会显得那么吸引人。
想到这里,黄君山忽然感觉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可她还来不及细想, 台上年少的教皇再一次说话了:“是我让帕洛找你过来的, 他是个好孩子, 就是偶尔会用一些过激的手段。”
黄君山不敢说话,只能心里在想:帕洛……应该就是刚才在无人机中威胁自己的家伙吧?
“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些事。”说话间, 年少的教皇将视线望向窗外枝叶摇晃的参天巨树,他像是在同黄君山讲话, 但又像是在同这棵巨树讲话。
“我……吗?”黄君山有些惶恐道,“我能为您做到什么我当然会做!只是……我……我能做到些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地球来的圣女……”
“不用慌张,让你做的事很简单。”教皇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权杖。
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衣男性出现在了黄君山面前,笑盈盈地低头扶起了她——
“你好呀,刚才我们在无人机中聊过天了,不是吗?”对方是一个一头棕色卷发的男青年,看起来挺年轻的,应该和黄君山年纪不相上下。
黄君山注意到,对方肩上的教衔是四颗四芒星和三道杠,换算一下,是三品一级主教,对于不满35岁的年轻人而言,这个教衔很高了,看样子眼前这个新人类的等级应该不低。
“如果你完成了任务。”台上的年少的教皇道,“那么帕洛,将是你的第一任繁殖契约对象,他可以保证你这三年的生活,高枕无忧。”
黄君山顿时心跳加速了几分,再次看向眼前名为帕洛的男性,大脑高速运转了起来。
无论教皇大人找自己做什么,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死,以及,完成教皇大人的任务。
然后,顺便得到教皇大人给予的报酬。
这并不是一桩糟糕的交易。
因为即使自己没有遇到教皇大人,以她的实力去参加接下来的大运动会,也很难拿到出彩的成绩。
她虽然成绩不错,脑子还算好使,擅长发现别人性格和心理上的缺陷加以利用,但在这个全都是考试——全都需要自己靠硬实力去拼的世界来说,她的优势很难发挥效果。
所以,她绞尽脑汁评级也就只有校内C级的水平。
那么,等评级结束后的她,又有多少新人类可以选择呢?
圣女确实可以优先选择新人类,但是选择新人类缔结繁殖契约关系时,圣女需要知道对方的全部姓名,也就是说,光知道名字前缀远远不行,必须还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后面那一串诡异的字符和数字。
以她的相貌和资质,就算相中了某个新人类,对方愿意告诉她全部姓名吗?
大概率不会的。
不,肯定不会的。
她一没有长相,二没有身材,三没有讨喜的性格。
在那个世界,她向来只有看着别人相爱的份;到了这个世界,也势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然,她这么形容自己并非是出于自卑,而是她早就接受了自己在两性关系中不吸引人的事实,她只是在理性分析客观事实罢了。
所以,教皇托她办事——反而对她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级别的好事。
她们四个人中,白寿眉和玄千两都有老师,肯定能找到一个顺眼的新人类缔结繁殖契约关系;青梅占虽然有些危险,但毕竟有老师,只要拿到了C级,总会有的选;而自己如果选了宗教院的人,也算是弥补了她们四个人对宗教院信息不足的情况。
想到这里,黄君山重新跪下,学着嬷嬷们的样子,对着前方的教皇连行二十七次大礼道:“您的吩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
另一边。
圣都,大运动会考场内。
打过针后的玄千两还在昏迷,守在她一旁的碧贡熙此刻觉得每一分都过得无比煎熬。
她抱着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玄千两,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够理解朱祁的拼命,也能够明白玄千两想要向上的心,但她始终都只能做到理解她们,却无法感同身受地去认同。
她不懂,她是真得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那么拼。
她虽然也想留在高一点的等级,那是因为她明白:这个社会永远是低处的人过得不如高处的人好。
可是,用生命去拼,真得值得吗?
……
还记得小时候,爸爸还在的时候。
爸爸是建筑公司的工人,工作时间相对灵活和自由,虽然苦一些,但来活了赚得也多。
妈妈是那家建筑公司的会计,虽然赚得不如爸爸多,但工作稳定,有员工福利,还能腾出时间辅导自己功课和去给自己开家长会。
而自己,还是个普通小学的小学生,拿着中下等水平的成绩,过着傻乎乎的日常生活。
那时候他们一家是很快乐的。
每天早上,她和妈妈洗漱完毕,爸爸就骑着那辆宝蓝色的电瓶车,载着她和妈妈出门。
她出生于青海省西宁市,那不是一座多么发达的城市,可是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虽然日晒风大,早晚有温差,但是气候宜人,环境宜居。
爸爸会先送自己去学校,再送妈妈去公司,然后爸爸再去工地上班。
中午的时候,她会在八个人的小饭桌解决午餐,然后看一会儿动画片,美美地睡一觉。
下午放学后,爸爸又会骑着他那辆宝蓝色电瓶车来接自己回家,然后继续回公司上班。
晚一点,爸爸又会接妈妈回家,如果爸爸还有工作,他又会骑着电瓶车离开,继续去做工,但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回家。
而妈妈会在下班的时候带着从公司食堂打好的盒饭,就当是一家三口的晚餐了。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虽然过得有些拮据,但真得很幸福。
可是,随着自己逐渐长大,幸福不知不觉中变少了。
爸爸妈妈还是老样子,过着和过去如出一辙的生活,可是日渐变胖的自己却再也无法在爸爸电瓶车的后座上笑起来。
她的小眼睛会在太阳最毒辣或者刮风下雨的时候瞄向周围的小轿车,看向车子里拿着PSP打游戏的同龄人,看着他们不用风吹日晒还有游戏机玩的模样,内心酸溜溜得不是滋味。
于是,她无数次想问爸爸:“你为什么不买车呢?这样我们就不用风吹日晒被雨淋啦!”
可每当她看到爸爸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双手时,答案已经在心底浮现。
——因为买不起。
在零几年的中国,买车远不比现在轻松,那是家境宽裕的人才能做得选择。
从那天起,她突然无法再感受到曾经那样的快乐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穷,怎么那么穷?
学校组织暑假去青海湖夏令营,每个人要交1600元旅行费,不去的必须留在教室看七天时间的动画片,天知道她多么想去看一次青海湖,可她就是被留下看动画片的人之一;
学校组织每个班参加校庆的集体合唱比赛,每个人要交120元的服装费,很多同学的家长都把演出服当做只穿一次的表演服,而她却在演出结束后把演出服当做日常衣服穿了很久被同学嘲笑,只因为爸妈说毕竟花了120块;
学校组织大家参加公益表演的时候,有的同学弹琴、有的同学跳舞、有的同学表演空手道,而她什么都不会,因为当别人上少年宫的时候,她只能在家里看星空卫视。
小时候她以为自由自在的自己是快乐的,可逐渐长大后她才意识到,她之所以能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是因为她们家拿不出多余的钱。
从那一刻起,她发现自己甚至逐渐变得无法合群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和那些总是有好看小裙子穿的好朋友们聊自己昨天跟着妈妈逛超市买到了39.9元的打折卫衣,她不知道该不该和那些每个暑假都能开车出去旅游的好朋友聊自己昨天和爸爸骑电瓶车去了郊区看了风景,她不知道该不该和那些去专业的学校学了十八般武艺的朋友们分享姥爷昨天教她吹了口琴……
因为几乎没有零花钱,她甚至跟不上小卖部的潮流,在别人分享流行一时的弹力球、拍拍卡和小零食时,她只能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于是,周围一些嘴臭且早熟的小孩就开始调侃她长得胖、嘲笑她家里穷、霸凌她不像其他女孩子每周都有新衣服穿……
然后,在一个大雨天,当爸爸再次骑着那辆宝蓝色的电瓶车守在校门外等她放学时,她第一次一把推开爸爸,将干净的雨衣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然后对着爸爸痛哭流涕地咆哮道:“我再也不要做你女儿了!别人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讨厌死你了!”
那天,她是一边哭泣一边擦眼泪走回的家。
而爸爸,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边推着电瓶车,一边跟着她回了家。
仍记得那天晚上睡到半夜时,妈妈拉着爸爸谈心到半夜,然后爸爸起身走到还在埋头抹眼泪的她的床边轻轻说:“对不起啊,小熙,是爸爸不对,没考虑到你的处境,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害得你被人欺负了。”
然后,自打那天起,她的生活改变了。
她也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夏令营的时候出门旅行了,她也能两周换一件新衣服了,她也能去上少年宫的补习班了,最关键的是——她终于有了零花钱,每周20块!
她们家虽然依旧买不起车,但是爸爸给她办了公交卡,她在公交车站认识了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很快又有了全新的朋友圈。
虽然,代价是她再也不能在晚饭时间和爸爸妈妈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因为妈妈去外面接了额外的工作要忙到很晚,爸爸也将工作时间延长到了晚上。
一开始的时候,她对这难得的自由感到无比开心快乐。
毕竟,没有一个被严管的小孩子不向往没人管的自在生活。
可随着世间的推移,当她傍晚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上提着学校门口买到的羊肠面,望着夕阳西下和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开始意识到——
有时候,生活就是你想获得什么,就必然失去一些什么。
小学那一次的呐喊,于她的生活是一种物质环境的改变,于她本人而言,也是一种成长。
在全新的朋友关系中,她逐渐学会了接受自己并不富裕但也并不贫穷的家庭,她不会再逼迫自己去和那些明显家境卓越的同学在一起玩,她会跟那些和她家境相仿的同学们成为朋友。
甚至,到了高中的时候,她不再会要求父母送她去少年宫上兴趣班,也不再想着去学校的夏令营,她更愿意把父母的钱花在刀刃上——她拿着这些钱去上了补习班,以求有机会上一个好的大学。
她的叛逆期过得很快,一眨眼就没有了。
她彻底长大了,因为每一次迷茫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爸爸妈妈的怀抱和后背,还有爸爸深夜走到自己床前的那声惭愧的“对不起”。
他们都在沉默地支撑着自己——支撑着自己的生活、支撑着自己的尊严、支撑着自己的未来。
所以,如果时光能够就此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只可惜,生活的残酷总是摧残着每一个只想朴实无华过完一生的平常人。
爸爸和妈妈的心态,都在漫长的生活中慢慢发生改变。
第一次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雨中咆哮,第二次或许是因为自己突然阑尾炎住院要做手术,第三次或许是亲眼见到了堂姐结婚后因为大伯是无业人员而被夫家羞辱……
爸爸和妈妈突然想要挣更多的钱。
他们怕自己会再生病、怕自己会再被环境瞧不起、怕自己会像堂姐一样遇不到良人还因为没钱被人羞辱践踏……
所以爸爸妈妈变得更加努力、努力、超级努力地挣钱。
爸爸经常上班到月上枝头才回家,妈妈经常带着厚厚的文件回家直到十二点都还在敲键盘……
直到那个大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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