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火
顾夏风的眼彻底冷了下来，一双点漆般深黑的眸子，审视地凝着宋思慧。
似乎在审视她，究竟能否成为他合格的左膀右臂。
宋思慧被顾夏风这眼神看的心中一虚，她注意到周遭那些视线，连忙想再拽顾夏风的手腕，“姨娘一时口误，如今将军病倒，你是顾家的主心骨，若你去了战场上，顾家可怎么办？”
顾夏风冷漠地避开宋思慧，那双眼似乎浸着寒意般，“如今的将军府，不也是爹上战场打下来的吗？子承父业，有何不妥？若没有男儿在外征战，哪有你跟祖母的好日子？”
宋思慧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但她谨记顾老夫人的教导，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虑，只想拼命拦住顾夏风，不让他走。
她口不择言道，“他们上战场是没有选择，只能靠蛮力，你脑子聪慧，读书好，为何也要去战场上卖命？”
宋思慧这话落下的刹那，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原本就不舍与家中亲人分离的将土们，全都抬眼看向宋思慧。
这女子在讽刺他们只能靠蛮力？
顾夏风眸光微凝，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双眼深邃莫测，“明成疆土，靠的便是你口中这些只能靠蛮力的将土们，他们流血流汗，为明成卖命，就是为了能让你这样的人过上安稳的日子，如今你却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宋姨娘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宋思慧愣住。
她没想到，自已只是随口的一句，竟然会让顾夏风这么生气，他眼中的失望几乎让宋思慧窒息。
“风儿，我不是，我没有……”
“姨娘只是不想你去战场。”
顾夏风却突然拔高音量，“平素你跟祖母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们让我好好读圣贤书，还烧掉我私藏的林大家的书，因着你们是长辈，我忍下了，如今上战场历练，你们依旧要拦，你们还要将我的人生毁成什么样？”
顾夏风的话，狠狠震入周遭众人耳中，他们纷纷震惊。
“林大家的书是杂书？这顾家的老夫人和姨娘是疯了吧？”
“真是眼皮子浅，当今圣上都曾称赞林大家是一代圣贤，他的著作更是见解独特，她们却觉得是杂书，啧啧，真是没见识的……”
“这顾夏风是个性情坚定的，若是他事事听从顾老夫人和宋姨娘的，怕是这辈子就这样了。”
宋思慧听到周围那些声音，她也惊讶地看着顾夏风，觉得眼前的他十分陌生。
人群中，女扮男装，简单易了容的顾烟罗和元氏悄悄逼近，她们从身侧人嘴中得知发生了何事。
元氏深吸一口气，一双眸沉的骇人。
这糟老婆子和宋思慧就是这么拖垮她的风儿的！
她必须要……
元氏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顾烟罗攥住手腕，“娘，外祖和皇上来了。”
元氏立刻低下头，不敢被元老将军认出来。
明成帝听着这喧闹嘈杂的声音，面色微冷，“发生了何事？”
顾夏风立刻跪在明成帝的身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
最后他落下一句，“无论读书还是上战场，都该是自已的选择，夏风愿投身军营，报效明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明成帝在听到宋思慧说的那番话后，脸色已经沉冷下来，最后听顾夏风落下这豪言壮志，他笑了笑，旋即侧眸看向元老将军，“真不愧是元老将军的外孙，有志气！”
元老将军也朗声一笑，“谢皇上赞扬，元家血脉，就没有孬种！”
话落，元老将军冷幽幽扫了宋思慧一眼。
同时，明成帝的目光也冷不丁扫了宋思慧。
他并未开口，常公公便已经心领神会。
宋思慧被明成帝那一眼看的心慌，她手心浸出一层冷汗，却还在脑海中想着如何能劝顾夏风回家。
大军即将出发。
宋思慧没时间再多言，顾夏风便已经跟在元老将军和明成帝身后离开。
宋思慧急了，她冲上去，准备再喊顾夏风，却被常公公堵住去路。
“宋姨娘，请吧。”
宋思慧抬眼，撞入常公公那幽幽的眸中，目光一抖，“你、你想做什么？”
常公公面色不变，依旧皮笑肉不笑，侍卫上前，拉住宋思慧的手脚往城外走，很快就远离了军队。
宋思慧彻底慌了，她脸色惨白，“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我是顾将军的姨娘，你们不能碰我！”
常公公轻嗤一声，“既然你是顾将军的姨娘，咱家就让你死的清楚明白些，今日大军离京，正是需要鼓舞土气的时候，宋姨娘却当着将土们的面，将他们贬的一无是处，眼下宋姨娘惹了圣怒，就算是顾将军清醒过来，怕是也救不了宋姨娘。”
宋思慧从未想过，她随口的一句话，想阻拦顾夏风的一句话，竟然会将她逼到死路上。
巨大的恐慌袭来，宋思慧唇瓣血色尽失。
“摁住她。”常公公阴柔的嗓音，如索命的恶鬼，让宋思慧惊恐。
她拼命挣扎，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你们不能伤我！不然我就把顾夏风弑父的消息传出去！”
弑父？
常公公听着此话，他微微掀起眼睫，轻飘飘扫了宋思慧一眼，旋即他的目光徒然变冷，“勒死她。”
宋思慧惊愕地瞪大眼睛，她还想开口狡辩，绳索便已经狠狠缠绕在她脖颈上。
背后的人拉着绳索，膝盖抵在宋思慧的脊背上，稍一用力，宋思慧便没了挣扎……
……
大军离京。
城门口发生的事，像是一场闹剧，随着军队离开，渐渐被人忘却。
顾老夫人在将军府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宋思慧和顾夏风回来。
她有些急了，便命人前去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得知宋思慧那个没脑子的竟然冒犯到圣上面前，顾老夫人眼前一黑。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就这种东西还想做当家主母，真是丢人现眼！”
顾老夫人骂完，又道，“她是不是没把风儿带回来，害怕就藏起来了？”
第278章 知秋，打他
下人摇头，他没打听到宋思慧去哪。
顾老夫人急的跺脚，只能继续派人去找。
皇宫内。
常公公随明成帝送大军离开后，便回了宫。
刚回到御书房内，准备批折子，就看到萧九宴披着黑色大氅抵达御书房外。
“皇上，乾王殿下过来了。”
明成帝立刻命萧九宴进来。
萧九宴似是有要事与明成帝商谈，殿内伺候的下人纷纷被退下。
等萧九宴再出来时，已是一炷香后。
他走出御书房一段距离，却听到身后传来常公公的声音，“乾王殿下留步。”
“常公公？”萧九宴回眸看他。
就听常公公道，“今日奴才随皇上送大军离京，那将军府的宋姨娘前来闹事惹了圣怒，奴才遵旨去处理宋姨娘时，听她说顾家小少爷弑父，奴才愚笨，想不明白这其中弯弯绕绕，想着殿下与顾家亲厚，定能明白一二。”
萧九宴听完常公公的话，他的眉头紧拧。
将军府的事他向来是不插手的，他相信阿罗自已便能解决好。
“那宋姨娘死干净了？”萧九宴黑眸晦暗。
常公公立刻道，“殿下放心，死透了，尸首就扔在城外乱葬岗。”
“本王知晓了，多谢常公公告知。”
“一个满嘴疯话的姨娘，说出的话也不可信，顾家小少爷本王见过几次，性情沉稳，举止有礼，绝无可能是弑父之人。”
萧九宴沉声落下此话。
常公公连忙点头，“是，殿下说的不错。”
……
大军出发后。
顾烟罗和元氏知秋三人，便被随机分在了三个小队内。
即便岑副将有意护着她们，也不能做的过分明显，只能如此。
元氏不放心地交代顾烟罗，歇脚时要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也要护好自已，这才去到她的队内。
一行人赶了整整一日的路，夜间在村子旁驻扎。
顾烟罗从未有这样大的体力消耗，第一日有些吃不消，但她也没多言，傍晚随军吃了点干粮后，便蜷缩到营帐内休息。
四周都是男子，营帐内没有外面那么冷，只是这味道，着实有些浓郁。
顾烟罗将荷包放在鼻尖处，缩着身子斜靠在营帐角落内。
月上梢头，很快，小队内的其他将土们都睡着。
耳边呼噜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但顾烟罗实在疲惫，竟伴着这呼噜声渐渐沉睡过去。
夜色深浓。
营帐外，萧九宴按照得到的消息，易容潜入军营内，找到顾烟罗所在的营帐，他掀开营帐的帘子进了去。
一进来，就听到震耳的鼾声。
萧九宴借着模糊的月色，看到蜷缩在角落，那小小一团的身影。
他眸子微亮，快步走到顾烟罗身侧，看清她的脸，虽女扮男装，但那容貌轮廓并未大变，脸上蒙着小小的荷包，正沉睡着。
萧九宴眸光染上几分柔情，他躺在顾烟罗身侧，抬手将人往怀中勾了勾，唇角轻轻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