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图灵问蛇王，“你是不是走错路了？阿雾告诉我的路线，没有这么宽的河。”
蛇王当然不会承认，说了句：“没有！”
她调头，沿着魔鬼窟山脚下绕行，飞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水域突然变窄。在两山夹壁间出现一条深不可测的深渊。深渊的这侧是魔鬼窟，对岸则是生机盎然的原始森林，飞鸟走兽的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拖着长长翎尾宛若凤凰的五彩大鸟优雅地在空中翩然起舞，它们发出的声音清亮悠扬宛若天籁。
这是传说中的五彩灵凤！修仙界早已经绝迹，却没想到在百蛮山里居然生活着一大群。修仙者采集它们的羽毛制成的灵凤羽裳，可保穿戴者不股邪祟鬼物影响心神，也不受煞气、阴气等侵扰，且因为数量极其稀少，是修仙界闻名的宝物。五彩灵凤的喉骨则是音修们最爱的炼器材料，其制成的法宝能吹奏五彩灵凤的凤鸣之音，可明心静气有助于悟道修行。
蛇王飞过深渊，到了五彩灵凤的栖息地后，一改之前摇招过市的高调，收敛起满身气息，跟做贼似的溜进了森林里，一头钻进灌木丛中，沿着里面的兽径、蛇道小心翼翼地前行，连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图灵感觉到五彩灵凤释放的威压，想到万载前的修仙界们对它的评级是七阶灵兽，也不敢去招惹，缩在蛇王的盔甲里安静如鸡。
她悄然传音蛇王，问：“这些五彩灵凤也要吃蛇？”
蛇王悄然回道：“它们不吃蛇，但进到它们的领地，要是被发现，会被啄死的。”她想象下一大群五彩灵凤发现她以后，飞扑下来把它的脑袋、脖子啄得稀烂的样子，都觉背脊发寒。
忽然，有注视感投来，吓得蛇王的鳞片都差点立起来。她心道：“完了，被发现了！”
扑腾着翅膀的声音传来，一只五彩灵凤落在她俩上方的树枝上。
泛着五彩光华的灵光从五彩灵凤的身上洒落下来，正好落在蛇王的身上，激得雷灵盔甲当场泛出雷芒！
被发现了！蛇王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正要往前飞蹿逃命，忽然听到图灵喊了声：“化成人形！把我露出来！”
蛇王毫不犹豫地照办，变成人形，把图灵顶在了头顶上。
盔甲上闪烁的雷芒在图灵的屁股下发出吡吡电流声，要不是图灵在炼制自己盔甲的时候加了点防雷效果，估计这会儿都已经焦了。她对蛇王说，“你悠着点，别让雷把我电死了。”说话的功夫，便感觉到自己被鸟群盯上了。
那一道道带着警惕和打量意味的目光投射出来，林间洒下的阳光不时扫过一道道大鸟的阴影，带来十足的压迫感，甚至还有五彩灵凤朝着她俩俯冲下来。
情况危急，图灵毫不犹豫地以神念渗进左脸胎记引动天灵图力量去沟通周围的五彩灵凤，“途经此地，只是错过，没有恶意！”
俯冲下来的五彩灵凤一个急刹，停在她俩的面前，惊疑不定地盯着图灵。
它有一人多高，而图灵被蛇王托举着的高度，正好与它平视。
图灵清楚地看到了它眼瞳中的倒影。
化成人形的蛇王在她的眼里依然是蛇形，身上的盔甲以及烙刻在盔甲上的法阵全部清晰可见。
她在这只五彩灵凤眼中的倒影则是一团繁琐神秘的图纹，那图纹乍然看起来跟她的胎记很像，但要精妙得多，像糊糊像素索跟超清放大版的区别。
那只五彩灵凤仰起头发出声清亮的叫声。
图灵竟然听懂了它在叫什么：“是图灵！”同时，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旋转在天空中的天灵图画面，那图的正中间闪烁的便是她脸上胎记式样的图案，就连上面释放出来的魂光都一模一样。
那只五彩灵凤率先低下头，她的声音在图灵的脑海中响起，“五彩灵凤族凤翎向图灵问好。”
原本盘旋在空中的五彩灵凤也纷纷落到树枝上，纷纷低下头向图灵问好，态度充满崇敬之意。
图灵问：“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五彩灵凤的声音再次响在图灵的脑海中，“您请！”它飞到空中，给图灵和蛇王让开路。
蛇王哆嗦着把图灵抱回到怀里，没敢变回蛇形，而是呈人形模样在灌木丛中逃命般往前飞奔。
五彩灵凤不紧不慢地跟在蛇王和图灵身后飞奔。
蛇王吓得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
凤翎问蛇王：“你不待在蛇宫里，带图灵去哪里？”
蛇王想回它句，要你管！没敢！毕竟天敌来着，惹不起。她的心念一转，眼睛倏然一亮，说：“去大鹏雕领地，一起去吗？”
凤翎大感惊异，问道：“你？去大鹏雕领地？”这比耗子往山猫的窝里钻还要稀奇。毕竟耗子跟山猫的领地重合，冥蛇族跟大鹏鸟隔着好几百座山，蛇王千里迢迢地跑去送死？还带着图灵一起去？大鹏雕性情凶残暴唳，这又正是鸟族□□繁殖时节，雄鸟在这时节的脾气暴躁，攻击性极强。
图灵解释道：“天灵族的阿雾天女对我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她去大鹏雕领地救她姨母，我担心她有危险，叫上蛇王前去接应。”
凤翎把这时候去大鹏雕领地的危险性告诉图灵，又说：“我陪您去大鹏雕领地。”
你陪我去？图灵有点懵，眼带困惑地看向凤翎。
凤翎说：“我族在遥远的南洲过冬，开春才回来。前几日才知道您之前遭遇危险，冥蛇族蛇王唤醒森林求救的事。”
图灵心说：“然后呢？”她有点不明白状况，于是悄悄传音问蛇王这个土著，“凤翎跟去靠谱不？”
蛇王悄声回道：“我哪里知道这些鸟族间的关系如何。”一只能把她啄死的鸟跟着，她心慌。她再想到要到大鹏雕的领地救人，就更心慌了，好想调头回去。可她拿了图灵太多好处，不帮不好！
图灵看蛇王怂成这样子就知道打不过。要是真是好心帮忙，能多个厉害的帮手，自然是好事。要是凤翎有图谋，拒绝，是拒绝不了的。她对凤翎道：“多谢。”
凤翎回道：“应该的。”
她飞了一段，忍不住问蛇王：“你往哪里去？”
蛇王说：“大鹏雕领地。”
凤翎说：“你再往前走，该到烈焰谷了。”她抬起翅膀，指向另一侧：“大鹏雕的领地在那边！”
蛇王停了下来。
图灵看向蛇王，问：“你不会是条路痴蛇吧？”
蛇王咝咝地吐了吐舌信，恶狠狠地说：“我族已经有许许多多个年头没有离开过领地。”她这是第一次离开跑这么远。
凤翎落在图灵的面前，说：“你坐我背上来，我驮你。”
图灵施展驭风术落在凤翎的背上。
蛇王盯着凤翎的鸟飞看了看，跟做似贼的溜上去坐着，然后一把抱住图灵。
凤翎扭头看向这条哆嗦着坐到她背上的蛇，上下打量，来回打量！
蛇王扭头环顾四周，就是不看凤翎，但怂怂的她，还是把图灵挡在前面，以防凤翎啄她。
凤翎真想扭头给蛇王两口，又瞥了眼蛇王身上泛着雷意的盔甲，生生地忍住了。它展开翅膀，驮着蛇王和图灵，冲天而起，直飞高空。
蛇王要不是变成人形，真想把尾巴翘起来甩几下。她可是骑过五彩灵凤王的蛇王，回到族里可以吹一万年！
突然，凤翎的声音响在蛇王耳畔：“你身上的人族盔甲是从哪里得来的？别告诉我是捡的。我看得出来它是新炼的，火气都还没散呢。”
蛇王问：“要想吗？”
凤翎的声音有点冷，“若是有人族来到这里，将会再次迎来灭顶的浩劫。”
第32章
图灵听得蛇王跟凤翎的对话， 说，“凤翎， 这是我跟蛇王合力炼制的。”
凤翎极是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蛇王，又看向还是天灵族奶娃儿模样的图灵，怎么看她俩都不像是会炼制盔甲的样子。只是这话出自图灵之口，她还是信的。
面前的奶娃儿，身子是天灵族的，魂却是货真价实的图灵，完完整整的图灵。她见图灵不愿多说的样子，估计里面涉及不便往外透露的辛秘， 便不再问。
百蛮万重山里生活的各族都有自己的领地，贸然进入它族领地非常危险， 但坐在五彩灵凤王背上，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它飞过的地方， 森林里的野兽咆哮声立即消失，连山里鸟儿的叫声都小了。
凤翎赶路，喜欢在枝叶间穿行，翅膀挥动掀起的气流卷得树枝晃动， 叶子哗哗作响， 所过之处，热闹喧嚣的森林，一下子变得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显得极为幽静。
树枝丛中、灌木丛里到处蛰伏着猛兽、精怪，暗中传来的呼吸声和注视感， 让人莫名瘆得慌。
图灵上辈子没见过精怪， 见得最多的就是豢养的妖兽、灵兽，野生的妖兽都极少， 即使有，也是修仙者们从秘境里捕来的炼气、筑基境小妖兽，金丹境的妖兽都属于各大宗派精英弟子狩猎的对象，根本沦不到散修们插手。
她家是赫赫有名的修仙大家族，能在秘境里捞到些金丹境妖兽，但能派去跟大宗派的精英弟子竞争的，都是族里结丹的天才弟子，她爹娘在此例。她小时候听他们说起过很多这方面的事迹，角度不是他俩有多厉害，而是那些体修怎么不靠外力，仅凭自身力量硬撼金丹妖怪，算是变相鼓励她好好修炼，不要因为自己没有灵根而气馁。
她在水湖寨见到的都是些小精怪变成的鬼灵，最强大的是老黑，实力顶多也就是筑基后期，至于更强大的蛇王，她已经是妖修，不在此例。
途经的森林则不一样，相隔很远，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里释放出来的强横气息。
哪怕它们出于对五彩灵凤王凤翎的畏惧，已经很小心地收敛气息，但呼吸、心跳、身上溢散出来的气体、分子等，仍旧曝露了它们的行踪。鬼灵是阴冷之气，草木精怪则是木灵气息充足，妖兽气息则显得驳杂，带有野生兽类的腥膻味，每种动物也都不一样。
随着前行，她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覆盖范围越来越广。
图灵觉察到不对劲。这神念增长得太快了吧。
神念是神识的外在表现，随着修行境界的增长而逐渐变强，有些宗派有修炼神识的功法，会使得他们的神念比起寻常人要强大得多。她这种带着记忆投胎活了好几辈子的，也算是神念强大的另类，可赶着路，压根儿没修炼，神念疯涨，就不正常了。
图灵忍不住把视线落在跟前的五彩灵凤王身上。她的神念覆盖范围增长，是从坐在它身上开始的。她喊了声，“凤翎。”
五彩灵凤王应了声，“嗯。”
图灵说：“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神念范围在不断扩张？”
五彩灵凤王极是诧异地扭头看了眼图灵，又满眼莫名在看向蛇王。
蛇王心说：“你看我做什么？”不过还是答了句，“图灵好像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图灵扭头看看蛇王，又看了眼五彩灵凤王：你俩在说什么？
她？失忆？
扯哦！她连上上上辈子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她从家还没有被洪水冲走前有父母爷奶家人的日子，到怎么沦为乞丐进入乞丐团伙的日子，全都记得。
五彩灵凤王想起传承记忆中图灵被人族修仙者击成碎块的情形，信了蛇王的话。她对图灵说：“你是百万重山之魂，在你被击碎前，你的神念能覆盖整片山川大地。”
先祖留下的传承记忆中，人族修仙者在山林里大肆屠戮，所有族群都遭到它们的围攻。五彩灵凤族的族地被攻破，死伤惨重，他们连巢穴里的蛋和幼崽都不放过，它们拼死相搏，选择以自爆的方式与人族修仙者同归于尽，仍旧打不过源源不断的人族修仙者。
战斗中，强大的悲怒顺着树木从远处涌来，它们清楚地感知到树灵族的祖宗树正遭到人族修仙者挖掘，无数树灵战死……
紧邻的鬼蛇族，连蛇王都自爆在蛇山上空，也没能挡住那些修仙者进入。修仙者给鬼蛇族起名为冥蛇，给蛇山起名为赤钨矿山。鬼蛇族为了记住那场灾劫，把名字改为了冥蛇，领地改为了赤钨山。
那场掳掠屠戮持续了很多年，一个又一个的族群消失，直到它们这些强大的族群也同时遭到灭族之灾时，图灵苏醒了。
她的神念笼罩住整片山川大地，巨大的天灵图浮现在空中，正中间闪烁的图灵光纹让这片天地的每一个生灵都能看得到它、记得住它，听得到它的声音，所有的族群顺着图灵的引导，将力量汇聚到它那里，朝着攻入百万重山的人族修仙者攻去。
一个接一个的人族修仙者在天灵图汇聚的力量攻击下变成爆炸的血雾，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人族修仙者飞到空中，结成阵，朝着天灵图发起疯狂攻击。
它们听到人族修仙者在喊：“那是天地自成的神宝，得到它便能掌握此方世界！”
修仙者们疯狂地朝着天灵图发起进攻，打得天崩地裂，天灵图碎裂。
他们轰抢着天灵图碎片，为了争夺最中间的图灵碎片更是杀疯了。他们顺着其中一块图灵碎片追入蛇族领地，那时的蛇族领地全是修仙者的踪影。
图灵愤怒了，森林里的各族全都愤怒了。
树灵族发动了森林之怒。它们献祭自己的生命，疯狂催发生长，藤蔓朝着进入森林的人修族仙者绞杀过去，大树拔起了自己的树根朝着人族修仙者踩去，有道行的野兽精怪们拉着人族修仙者自爆……
巨大的图灵光纹笼罩住蛇族领地，将追着图灵碎片的人埋在了里面。
天地山川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让那些逃到空中的人族修仙者发出惊慌的大喊，“天地生变，快逃……”他们纷纷逃离此地。
笼罩住蛇山的图灵光纹以滚滚之势朝着四面八方涌荡开去，人族修仙者像是遭到碾压般碎成血雾。
图灵光纹散去过后，它们失去了与它的感知联系，这片天地再不见任何人族修仙者的踪影。在那之后，无数的树木死去，各族都死伤惨重，甚至有许多族群已经彻底消失绝迹。
直到过去许多年，森林才又恢复生机，而图灵再没出现过，只有那段过往铭刻在各族的传承记忆中，世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