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兮蜻蜓
她伸手握住了同伴的手,来自爱弥儿身体里的荆棘顺着她的伤口与血,也往她的身体里钻。
[真疼啊。真疼啊。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薇薇安痛苦又期盼地想。
[可是我不想被触碰了,不想被挑选了,不想被归属了。]
[我要变成……我要变成……]
她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血腥气,她曾经很不喜欢这个气味,因为它和月经、和疼痛、和很多不好的事情挂钩,可她现在喜欢它,因为这代表着她正在蜕变。
爱弥儿的血流进了薇薇安的身体,荆棘从血管中生出,像钢筋与骨架一样,补齐了薇薇安剥落的皮肉。
[……我要战斗。]
薇薇安甩掉了“不确定自己要变成什么”的念头,唯一一个明晰的想法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她还是朱瑾花,但她的身体里多了一些东西,她向那些庞大又黏腻的怪物冲去了。
“薇薇安!”
少女们惊讶又担心地呼唤她。
可薇薇安没有止步。
她奔跑、她冲撞,她用完全不优雅的姿势去复仇。
她抛弃了鲜花的柔软与美丽,抛弃了一切关于女性的条条框框。
她像野蛮生长的荆棘一样去刺透敌人的胸膛、去撕咬、去流血。
“去找爱弥儿!”薇薇安这样吼道,“去找我们的力量!”
躲避在边缘的夫人们惊呆了,团聚在一起的少女们也惊呆了。
下一个冲出来、主动握住爱弥儿的手的,竟然是腼腆又害羞的伊莎贝拉。
这个最爱哭最怕疼的小姑娘紧紧拥抱住泥地里的爱弥儿,被扯得凌乱破碎的衣裙下,露出了大片大片、一瓣瓣剥落的风信子。
“给我力量吧,爱弥儿。”伊莎贝拉淡紫色的眼眸像一块凝固的冰凌,“我宁可要痛苦,我不要麻木。”
爱弥儿同样拥抱了她:“当然,我的姐妹。”
更多更多的荆棘从爱弥儿的脚下伸出,将她死死缠在泥地里,就像金雀花园正中央那座被荆棘囚困的花神神像。
伊莎贝拉以荆棘为利箭,纤细又精准地,一箭又一箭,刺进怪物的心脏。
“不、不、你们疯了吗?”
紫苜蔌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个少女奔向爱弥儿,其中就有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下一任紫苜蔌。
那个很不起眼的少女瞳色很不显眼,但她被荆棘刺透流下的血液是那样鲜艳。
贝芙丽、卡萝、莉莉、黛西、多洛莉丝、戴安娜……
紫苜蔌夫人感到恐惧,香雪兰夫人感到离奇,含
羞草夫人看起来快要晕过去。
黏腻又丑陋的怪物们发出愤怒的嚎叫,它们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鲜花的天然克制在荆棘面前好像失效了一样,它们对百灵鸟发出共同的请求——
杀了爱弥儿,杀了那个女巫。
……
将自己作为锚点的陆语哝落到了爱弥儿的肩膀上。
穆载言、海盗、影都来到了爱弥儿的身前,岩浆之蛇、蚀锈之铠甲尽数显现,占星者手持金色长弓远程辅助。
爱弥儿的腿已经完全被荆棘缠在了泥地里,无法移动。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只是轻轻地问了一个问题:“当初大丽花让你来取走我的种子,是为什么呢,猫猫?”
陆语哝愣了愣,斟酌着答道:“她大概是觉得,鲜花是罪恶的引子,被百灵鸟的眼泪浇灌之后,只会令人在沉沦中清醒、在清醒中痛苦。与其等你走上她那条老路,不如提前截断这条路的可能……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你会这样早获得眼泪,又拿到了神血。”
爱弥儿没有说话,她低垂着头,看着一直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大丽花的种子。
“现在她可以看见了。”爱弥儿的眼泪落在那颗只剩一点点绿意的种子上,“很感谢她把你带到我身边,我的猫猫。”
……什么?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陆语哝猛地转身。
爱弥儿的脸在她面前消失,无尽荆棘如巨树般朝天爆发,刺进了半空中有恃无恐的、百灵鸟的胸膛。
“噗嗤——”
第176章 模拟完成
谁都没想到爱弥儿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又或者说,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此刻有一双神的眼睛从高空往下俯瞰,暴雨磅礴的塔罗小镇已经构成了一副奇幻的画面——
圆形的金雀花园是整幅画面的核心,但它并不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部分,无数的水生怪物呈环形逼近圆心,在它们的内圈是一层身披荆棘抗争的少女。
曾经粉饰太平、助纣为虐的夫人们被挤到了画面的角落里,她们以惊惧、震撼、茫然、恐惧的目光,死死凝望着那几乎要冲破天际的荆棘之塔。
陆语哝年幼时曾经听过关于魔豆的童话故事。
这一刻,她眼前拔地而起的荆棘就像是传说中的魔种。
那粗壮带刺、坚韧如枪的枝干、虬结成了庞大的囚笼,荆棘将玩家们与中心的爱弥儿隔绝开,也将拼命扑簌翅膀的百灵鸟死死困住。
从爱弥儿化身荆棘的那一刻起,玩家系统界面的主线任务完成度就开始疯狂上涨,可是这一刻没有人有心思去在意。
他们头一次被隔绝在与Boss的对决之外,荆棘之笼如一颗巨大的卵,在半空中“嘭、嘭、嘭”地膨胀又皱缩,任谁都能看出其内厮杀的激烈与紧张。
这是属于神血与旧神之力的较量。
巨笼就像一颗硕大的心脏,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泵出混杂的力量余波,荆棘的汁液混杂着混沌的羽毛纷纷扬扬洒落。
从荆棘之笼偶尔被胀大的缝隙中,可以看见“神奇的百灵鸟”已经彻底成了的无法描述形体的怪物——怪物发出的每一声嚎叫,每一次蠕动,都传播着污染的病原体。
有陆语哝为“锚点”的玩家可以暂时屏蔽异化伤害,有荆棘与神血庇护的少女们可以暂时抵抗这种污染,但那些远远躲避在远处、丈夫们都变成怪物冲锋的夫人们不行。
“啊啊啊!”紫苜蔌夫人看着自己开始剥落细小纸状花瓣的双手,发出一声恐惧的哀嚎。
其他夫人见此更是害怕,一个个捞起泥泞的裙摆,往外拼命逃去:“为什么、为什么会枯萎……我们才是适应了环境的花……为什么我们在枯萎?”
因为腿软瘫倒在地的含羞草夫人没有力气逃跑,她离污染的中心太近了,在暴雨与大风之下,纤弱的脖子飘出了一缕缕絮状的紫红色花丝。
薇薇安从包围圈里冲出来想要拉她:“妈妈,跟我走,妈妈!”
含羞草夫人却恐惧地甩开了她:“不,不,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除了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面颊、掌心、腰肢和膝骨都缠绕着荆棘的薇薇安,看着确实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薇薇安的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却并没有退缩:“……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妈妈。”
越来越多的紫红色花丝被暴雨打落在地,含羞草夫人的大半个肩膀都萎缩了,本就娇小羸弱的身躯就像一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含羞草。
“你这个婊子——!”一只被雨水泡得肥胖、几乎看不出原本人形的蛞蝓发现了落单的含羞草夫人,怪叫着冲过来,“只知道哭,什么都不会干的东西——!”
薇薇安迅速将含羞草夫人挡在身后,猛地转身撕裂了那怪物的腹腔。
怪物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
含羞草夫人在薇薇安身后瞪大了眼睛。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扑上来疯狂地厮打曾经的女儿:“那是你父亲!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魔鬼占据了你的身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本来一切都好……”
她的手掌本可以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可还没碰到薇薇安的脸,就化作无数花丝散去。
薇薇安又是惶恐又是窒息。
她想说,他才是在上一个金雀花节上害了你一辈子的人;她想说,只有反抗这一切才能真正变好;她想说……她意识到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试图将荆棘引入含羞草夫人的身体,却发现后者无比排斥、无比抗拒。
含羞草夫人嘴里只是囫囵念叨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像在念一个令她忍过了数十年的咒语……然后,她彻底枯萎了。
一颗苍老得不像话的花种落在薇薇安手里,四周散遍了紫红色的含羞草花,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这迷幻的、甜腻的、极具诱惑力的气息就像毒药一样,昭示着最受贵族欢迎的、作为塔罗小镇收入主要来源的“上等”评级。
很快有其他荆棘少女跑过来将薇薇安拉走,而薇薇安也在茫然和悲伤中意识到了另一个可怕的真相——
那些所谓的,只有在金雀花节上才能获得的上等鲜花,只会在生命的消逝之后盛开。
比如如今的含羞草夫人,又比如,那些原本命运中,会在金雀花节上反抗到底的少女。
——顺从,成为新的“夫人”。
——反抗,成为新的“花材”。
她们从来没有别的出路。
“轰!!”
荆棘之笼缠绕的百灵鸟快要挣脱了。
“去帮爱弥儿!”“去帮爱弥儿。”“去搭把手!”“去搭把手。”
荆棘少女们扑向爱弥儿铸就的荆棘之塔,她们向上攀爬、互相托举、再转身伸手拉住曾经托举过她们的人。
怪物们想要拦住她们,但玩家们不会允许——
黑猫的利爪与触手,岩浆之蛇的岩息与长尾,黑骑士的铠甲与大剑,影的缠绕与暗杀,占星者的箭矢凝滞时空。
被挣脱的荆棘又被新的荆棘补齐,少女的鲜血流淌在荆棘上,盛开无数多各色各异的鲜花。
“轰——”
这一次,雨云被爆炸的气浪冲刷。天,亮了。
……
……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风景如画、鲜花盛开的小镇。
这个名为“塔罗”的小镇里,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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