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第131章
床头的铃兰状小吊灯被输入的一缕魔法点亮。
一只肤色偏深的手,穿过破晓前的黑夜，试图触碰西芙的肩膀。
但气息靠近的刹那，以侧卧姿势处于沉睡状态的少女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待西芙看清那只手的主人长相,她拢着毯子缓缓坐起身来：“奥利维亚，怎么是你？”
“还有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天一亮,人鱼族的成人礼就会正式开始。”
西芙既然苏醒，就不需要自己再提供叫早服务。
奥利维亚伸到半空的手改变动作，屈指弹了一下西芙被压得翘起的鬓发，“西西卡神官长的原话是，海神冕下认为你的房间太小,一群神仆进来服侍反而碍手碍脚,所以请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顺便还可以聊聊天缓解下紧张的心情。”
西芙哑然失笑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话说出口，她紧接着突然想到西西卡的用意。
西西卡是看伊戈昨天没有睡在自己房间的浴缸里，担心他们两人间出现了什么矛盾,才会叫奥利维亚过来帮忙开解吧？
西芙的目光下意识瞥向盥洗室——那里没有亮光，也没有一点生物存在时的窸窣声响。
看来，昨天的伊戈选择了赌气到底、离缸出走。
奥利维亚没有瞧出西芙的注意力放在别处，她高兴地拍手道：“嗯！不紧张就好,那你快起来洗漱,我看了眼你的礼服首饰,估计全部穿戴好要花不少时间。”
西芙趿拉着拖鞋走进盥洗室,浴缸内外的情形正如她所料,干干净净、边缘光滑,全无一点溅出水的痕迹。
要知道,虽然浴缸装下两个西芙绰绰有余,但碍于伊戈的鱼身太长，睡在其中时总会探出一截，将水弄得到处都是。
没有溅水的痕迹，就代表着，他真的没回来吧。
西芙无奈，这次伊戈发的脾气时间还挺长。
她刷完牙洗完脸，奥利维亚已经捧着那条搭在椅背上的长裙欣赏了半天。
不同于海族布料稀少清凉的常服款式，伊戈为西芙特别定制的这件礼服前摆分叉，后摆拉长，大腿中部以下的布料呈半透明的状态，上面织满了华光灿烂的碎钻，仿佛将漫天的云霞穿在了身上，却又不会因颜色的问题而过分厚重。
是西芙喜欢的款式，但不符合人鱼族的审美。
他们认为尾巴是身上最完美的部分，无论穿什么衣物，都会有意识地尽量把大部分鱼尾露出来。
而那种穿法对于西芙来说，很像只穿了上衣，下半身真空就出门。
“是不是很漂亮？”奥利维亚将裙子捧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对她说道。
“这种工艺和式样，看起来不像出自海国。”西芙在扮演丽莎时，跟随威廉伯爵花费了大量功夫来学习贵族礼仪，而这些礼仪的组成部分，自然也包括通过布料、款式和纹路，来辨别他人的身份和阶级地位。
“你不知道吗？”奥利维亚有些惊讶，“这件礼服是海神派遣神官长大人花了大价钱，从人类设计师那里定制的。”
西芙摇头：“我也是昨天第一次见到这条裙子，送进来的神仆一句话都没说，放下就走了。”
“那还真奇怪，大家都说它是海神冕下为了讨你欢心而订做的。”奥利维亚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笑道，“海神冕下是改变性格了吗？就祂平时那样的高调作风，很难想象竟然会默默付出而不要求回报。”
奥利维亚的疑惑，也是西芙不解的地方。
不过，大事上如岩石般顽固不肯改变，小事上变着花样讨好依然是无用的。
西芙从来不会被珠宝、鲜花和礼物所打动。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西芙附和着笑了笑，眼中维持着无动于衷的漠然，解开了自己的睡裙纽扣。
柔滑的真丝，自少女素白的身体上流淌而下。
仅着内衣内裤的西芙迎面站在奥利维亚眼前，很快让奥利维亚的脸颊微微泛红，无心再去讨论伊戈的做派。
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
礼服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贴合西芙的肌肤，仿佛天生为她创造。
奥利维亚激动地将她拉到等身镜前，真心实意称赞道：“我敢保证，今天的你一定是亚特兰蒂斯最美的女孩儿！”
“你夸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西芙打量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她坐到梳妆台上，随意摆弄着放在丝绒礼盒里的成套首饰，继续听奥利维亚说道：“不过西芙，你是不是打算和那位堕天使统领大人分手，转投海神冕下的怀抱了？”
奥利维亚会如此说，并不是没有事实依据地胡乱揣测。
自从伊戈搬进西芙的房间后，整座怒涛神殿都在私下传言，西芙将会成为未来的海国神后。
西芙挑了下眉，取出一对珍珠海蓝宝石的耳环，不紧不慢挂在耳垂上。
在西芙动作的同时，她身后的奥利维亚取出精致无匹的发冠，放于西芙头顶，前后左右调整位置。
她笑呵呵地边固定发冠，边时不时看一眼镜子里的西芙，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话：“不可以都要吗？”
“嗯？”
奥利维亚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等她震惊地半瞪双眼，镜面又映照出一张促狭的笑颜：“我开玩笑的啦。”
“吓死我了。”
立于西芙身后的少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掌柜海国的神明，守卫月神的统领，他们都是奥古斯通大陆上的佼佼者……我真害怕你要是打算来真的，到时候搞不好会玩火自焚。”
“说到玩火自焚。”
西芙散漫的视线有了聚焦，她透过镜子于奥利维亚对视，“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这个忙你帮了我，自己不一定会有好处，还有很大可能会存在一些危险。”
西芙定定看着奥利维亚，没有直接点明需要帮忙的内容。
两个人共同经历过患难生死，早就培养出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见奥利维亚忽然停下手中的准备，转身向后飞去一道屏蔽声音感知的魔法符咒——她的天赋不错，在西芙这些天的指导下，力量突飞猛进，大概已经具备二级魔法师的水平。
做完这些，她弯腰将耳朵凑近西芙的唇畔：“你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
早晨六点，伊戈模拟出的太阳冉冉升起，温暖光辉照亮蔚蓝的海水，也唤醒梦境中的城市。
奥利维亚离开不久，准时出现的西西卡神官长就带着打扮隆重的西芙进入传送阵，来到了怒涛神殿的正殿出口。
十二匹似龙非龙、像马非马的强壮海兽，拉着距离地面足足两米高的车驾。
车驾以四根纯白的石柱支撑，四面通风，自车顶而下，纷纷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水蓝薄纱。
虽然被称为车驾，却没有行驶转动的车轮，它下半截的造型仿照船只的梭形，庞然浮荡在海水中。
海兽们通体冰蓝，爪牙锋利，其中一匹领头者转过头来，朝西芙喷出一股热气，带动水流变成小小的龙卷风。
这要是被刮到一下，一身精致的装扮肯定毁了。
西芙拥有真理之冠，并不害怕如此低劣的捉弄，见状，她的身体向旁一翻，灵活躲开了海兽的袭击。
目睹这一切的西西卡伸手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薄汗，他连忙检查了一圈西芙的身体情况，又颇为窘迫地对她说道：“小姐，实在抱歉，海龙马只是想和您开个玩笑，并不是存心要伤害您。”
西芙体谅地摆了摆手：“原来它们叫海龙马。”
“是的，它们都是海神冕下的爱宠，平时放养在西海牧场，唯有正式场合才会套上座驾使用。”
“在整片海国，海龙马便是神明降临的象征。”
解释了几句，西西卡后退一步，向西芙欠身致礼道，“请您登上车驾，海神冕下在神座之上等待着您。”
西西卡向来不会说一些废话，他的每句话都值得西芙反复揣摩思考。
他说海龙马是神明降临的象征，就意味着这座车驾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
西芙回忆了一遍伊戈透露过的仪式流程，在中午正式到达人鱼族领地前，这整个上午的时间，伊戈都要坐在车驾之上登街游行，接受海洋之国臣民的行礼叩拜和歌颂问安，直到走出亚特兰蒂斯的城池，来到防护膜的边缘。
如果顺应西西卡的请求，坐上车驾，和伊戈并肩。
那么，在那些臣民眼里，自己会是什么身份呢？
答案不言而喻。
西芙学着西西卡的姿态，微微弯腰，避开到旁边，她的目光有种看透一切的了然：“神官长大人，我不能上去。”
“小姐。”西西卡的面孔仍然表现出和善而耐心的宽容，“这是海神冕下的意思，您不用感到不安。”
“正因为考虑到是冕下的吩咐，我才认为更加不能执行。”
西芙干脆地回绝，“神明不容亵渎，神谕不容玷污，我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同冕下坐在一处，难免会引发海国子民的疑惑和讨论——所以，为了海神冕下的名誉，我也不能随随便便上去。”
“……”
西西卡回望西芙，他发觉眼前头戴华冠、身披彩裙的少女，明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弱不禁风的娇柔气息，可在某些时刻，她的坚定果决、不容反驳，又像极了纵横海域多年、唯我独尊的海之神明。
最终，他选择让步，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道：“好吧，小姐，这如果是您的真实心意，那么我可以尊重。”
狡猾的神官长大人停顿一秒，又话锋调转，“只是，这个拒绝的结果，还得请您亲自上去通知海神冕下。”
第132章
谁都清楚,伊戈的车驾只要上去，绝没有可以轻松下来的道理。
西芙抬头看了看端坐其中，面孔绰隐在轻纱遮蔽之后的伊戈,又转过脸，与提出居心不良建议的西西卡相望。
一百米外近似哨塔的建筑上,熟悉而悠扬的号角声在海底蔓延开来,预示着留给西芙的时间已经不多。
“小姐，请。”
西西卡的身躯再次俯低半度，对准车驾的方向，做出邀请的恭敬手势。
僵持在这里，进而耽误人鱼族的成人礼,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
别无他法,西芙只好向着车驾的入口处游去。
“冕下。”
西芙等在轻纱外侧,低头对伊戈行礼。
垂落的轻纱应声朝两边打开，中间伸出一只手，猝不及防拉住西芙的手臂,将她拽进了空间内部。
西西卡的眼神时刻追随着两人。
在确定西芙进入后，他抿嘴一笑，烟花状的魔法自他掌心射出，在众人的头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