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西芙脚下一滑:
“啊——”
她失声叫了起来。
脱手而出的白瓷杯连同打翻的茶叶一通浇在了洛森斯的右手上。
茶水的温度不再滚烫,但还是让洛森斯猛地后退一大步。
在那个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他依照本能抬起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袖子撸起来,用力擦拭着裸/露在外的微微泛红的手臂。
西芙也得以看见了他的右手。
——整根无名指的肌理没有一丝破坏的痕迹,更遑论陈年疤痕。
难道猜错了,不是这个人?
为了摔倒的真实效果,让膝盖与地面硬生生相撞的西芙很是失望。
她顾不得关注自己的膝盖处传来的尖锐疼痛,赶紧爬起来,借着关切洛森斯伤势的名义,又凑近扒着对方衣服,仔细看了几眼。
结果还是依旧。
像是雨后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阳光又被乌云遮去。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是故意的吧——”
洛森斯气得头发快要一根根竖起,自他成为教皇的金雀侍从起,到现在历经十几年,何时在底层的教众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糗态?
“实在对不起,大人,大人,可不可以原谅我……”
不停道歉的少女身姿单薄,脖颈纤细得好像一个用力就能勒断。
可似乎是错觉,她的眸光里隐藏着豁出一切的疯狂和轻蔑的挑衅。
一种奇妙的破坏欲在她身上油然而生。
盛怒和疼痛让洛森斯忽略了西芙的贵族身份和受圣子庇护的事实,他一把抓住西芙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扬到半空,璀璨的魔法在左手指尖凝成一束泛着冷冽气息的光芒,就要向西芙的面孔打去。
第26章
西芙不是没想过将茶水倒在洛森斯手臂上会受些皮肉苦楚。
但如果能达成目的,这样的痛苦她也欣然应允。
何况,洛森斯主动伤人的行为替西芙吸引绝大部分了火力,事后就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怀疑她的摔倒是不是故意。
这些想法看似很多,但在西芙心间产生时不过是洛森斯从惊愕到愤怒的几秒之内。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攻击魔法的到来。
可下一秒。
勒在衣领口的□□力量突然消失,一道疾速而轻微的气流在西芙的颊边滑过,倒退着离开西芙的洛森斯,发出比刚才她摔倒时更加凄惨的尖叫。
西芙诧异睁开眼,发现洛森斯倒在距她几米之外的地砖上。
他不负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满脸痛苦地捂着胸口,整个身体弓成熟透的虾子后,呕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洛森斯,在太阳神像前,你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西芙第一次认为圣子缺乏人类情感的声音如此悦耳如同天籁。
他身穿祭披和法衣,手持象征最高权柄的晨晖之杖,从神像侧后方洞开的鎏金铜门口缓缓步入,身后跟着双手交握,静默垂眼的劳伦红衣主教。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了的白衣教众们,在视线里出现圣子的身影后,方才如梦初醒般齐刷刷跪了一地。
“冕下——”
“恭迎冕下的到来。”
即使一出手就把教皇的金雀亲随打得濒临死亡,撒希尔依然保持着远离人世的冷寂风仪,如同完美到充斥着异样感的圣洁人偶。
他纯白的鞋尖踩上猩红地毯,不紧不慢走到了跪坐在地的西芙面前。
西芙分明看到的唯独他一人,可他周身的气场却仿佛携带着千军万马。
这股属于神明的威仪深刻地影响到了洛森斯,他勉力撑起伤及内脏的身体,膝行向前,以头叩地,惶恐的道歉混合着气管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浑浊不清,又卑微可怜:“对,对不起,冕下,请原谅,我的,罪过……”
“这样的罪过,你可以在死后亲自到太阳神面前忏悔。”
撒希尔甚至懒得抬一抬手,伴随着他无情的宣判,四道凝聚成实体的光箭浮现在洛森斯的身旁,只待一个念头,就可以瞬间将他的身体洞穿。
西芙眼见撒希尔的做法,心情紧张起来。
她还不确定洛森斯是不是绑架少女的黑袍人。
要是洛森斯死了……线索不就断了吗?
西芙将姿势从坐变成了跪,打算请求撒希尔饶过洛森斯一命。
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却比她的行为更快:“冕下,不可如此。”
劳伦红衣主教大声说完这句话后,又侧头在圣子耳边低语了些什么,刚才还没有情绪的圣子目光中流露出近乎尖锐的不赞同。
但洛森斯那头,蓄势待发的光箭却和撒希尔表现出来的神色相反,只是悬浮在原地,没有立刻要了洛森斯的性命。
看来劳伦红衣主教的想法和她一致,并不想让洛森斯惨死在这里。
西芙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利落地叩头在光明教廷的猩红地毯上——她清楚劳伦不足以令圣子改变主意,或许还需要她这位受害者的开口。
“冕下,这件事的起因在于我的疏忽,并非金雀大人的全部过错。”
殿内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西芙竟然出声反驳了圣子的命令。
缄默的众人将头垂得更低,他们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座宫殿之中,今天没有来过也什么都不记得。
撒希尔停下与劳伦的对视,敛起下颌专注地看着面前下跪的少女。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复,但眸光的尖锐却在无形之中缓和许多。
这样的变化被服侍他从小到大的劳伦看在眼里,心中涌起深切的不安。
而西芙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圣子没有否决,就意味着她可以把话继续说下去。
“是我端过去的茶水温度太高,烫伤了金雀大人,而且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西芙清了清嗓子,尽量将腰肢伏得更低些,以此展现出诚恳的姿态,“今日是为平民觉醒魔法的重大典礼……如果教皇身边的亲随死在这里,传出去难免会让百姓们感到害怕,对教廷的形象也没有好处。”
西芙嗓音柔和,衣袍中的拳头用力攥紧。
洛森斯有罪,也必须由她来亲自惩罚。
等到调查清楚支线剧情的那日,极恶之罪应当被酷烈的阳光焚烧殆尽。
劳伦并不了解西芙的想法,但不妨碍他这一刻对西芙表示赞同:“洛森斯是要受到违反教规的惩罚,但当下的情况,冕下不适合直接处死他。”
处死他,教皇那里要怎么交代?
洛森斯一直以来替教皇做着各种不能见光的事情。
圣子天性洁净,眼里不能容下沙子,可坐上红衣主教之位数十年的劳伦却明白,哪怕是教廷,为了发展长存,也无法避免从事一些肮脏的事情。
西芙和劳伦一前一后地劝说似乎起了作用。
撒希尔看了看宫殿内悬挂的摆钟——还有片刻下午的仪式又要启动。
他又把目光转过来,看向十几步之外不知何时昏死过去的洛森斯,掌心的权杖微微一晃,那顶端镶嵌的鸽子血红宝石佐以黄金的辉芒,便清晰地刺痛了每一位俯首称臣教众的眼:“将他拖下去,交给教皇赫里奥处理。”
嘱咐完这一切,撒希尔雪白的鞋尖仍然未动。
西芙大着胆子抬头,只见撒希尔安静地凝视着她,衣袍下的手指微微向前展开,一副想要对谁伸出扶持之手的姿势。
撒希尔的眼底如潮水般翻涌出一种令她十分熟悉的感情。
每当西芙想要哄骗撒希尔,薅去他的好感时,就会熟练使用这种感情。
……
这种名为不舍、心疼、情难自禁的感情。
【嘀,圣子好感+5】
大概激起保护欲也是一种收获攻略人物好感值的方式吧。
西芙苦中作乐地想。
可她不能放任撒希尔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动,否则以她目前的实力,第二天就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教廷架上火台烧死。
那是他们对付异教徒和魔女的常见方式。
“冕下。”
“冕下。”
劳伦和西芙几乎同一时间出声。
西芙赶紧低头,把舞台交给劳伦表演。
这位年老的红衣主教默默向前,挡在西芙和撒希尔之间:“时间已经耽误许多了,您还有教廷内部的会议要主持。”
撒希尔只是像听不到一样站立在原地。
他不断默诵着圣子的职责和教廷的法规,每个字母如同冰冷的霜雪沁进他的心头,冰冷到撒希尔忍不住想要打起哆嗦。
最终,他收起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伸出去的手,迫使自己无视面色惨白的西芙,绷紧唇畔的弧度,冷漠地转过头颅:“那就走吧。”
……
撒希尔走后,刚才还大气不敢出的修斯,伸手将西芙搀扶了起来。
他注意到西芙站起来时嘴里小声抽着气,显然是膝盖受了伤。
修斯有些不忍:“要不你回去找医官看看吧,这里有我也够了。”
下午的魔法觉醒仪式就要开始,洛森斯被人抬走,西芙膝盖又受了伤,殿内只剩下七八个白衣教众,门口的守卫到前庭的引导,也就勉强够用。
西芙转动着膝盖,低声念起治愈魔法真言。
她的等级太低,魔法治愈的效果也有限,仅能提供削弱痛楚的作用。
等感觉到膝盖不那么痛了以后,西芙又倔强地一瘸一拐走到水晶球旁边:“没有关系,我的伤处不是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