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她意念一动,一道隔绝气息和声音的魔法便贴在了盥洗室的门上。
紧闭双目的人鱼再次出现在彻底放空水的浴缸中,与它摇曳有力的两米长鱼尾相比,以气派著称的罗德尼府邸都显得局促逼仄了起来。
这次西芙学了个聪明,在它出现的瞬间就将一道沉睡魔法打出。
这时候,看似陷入深度昏迷的人鱼,半抿的唇角发出一声闷哼,鱼尾骤然绷直,接着失去了知觉,重重摔进了浴缸里。
果然还在骗她。
不管怎么样,她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西芙冷冷地瞥了一眼一个心眼耍两次的人鱼,她照常在浴缸里放满冷水,帮它润泽一下失去水源已久、变得不再鲜艳夺目的鳞片。
站在浴缸旁边,西芙计算着浸泡的时间。
她百无聊赖地从人鱼的面孔打量到瘦削而有力的身体。
似乎每次见它,每次都有新的变化。
之前趋向于没有无性别化的平坦胸膛长出了矫健的肌肉。
脊背和手臂的线条更加凌厉。
冷调肌肤在灯下闪烁着凝练的光泽,宛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冷兵器。
最明显的地方是耳鳍和尾鳍,它们向四周延伸扩张,为人鱼本就充斥强烈非人感的美貌增添了几分张扬野性。
西芙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它长得越来越像那位傲慢自大还目中无人的海神……
不过这一切并不是西芙关心的重点。
她的手指顺着人鱼小腹中央的鳞片滑落,来到尾鳍上的钉子。
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发去海国,到时候西芙会找个机会把它放走。
但是海国的疆域辽阔,有很多凶猛嗜血的野兽。
不把钉子拔/出/来就送它回去,无异于送它去死。
西芙尝试用魔法附加在指尖,将钉子从血肉中拔/出/来。
但像是遇到了一团凝固的胶水,钉子楔入的位置有所松动,整体的阻力无比巨大,西芙忍不住怀疑是人鱼的血肉吸住了这枚法器。
鳞片下的肌肉因一阵一阵潮水般袭来的疼痛收缩又扩张。
处于沉睡状态的人鱼口中无意识发出低啸,鱼尾痛苦地拍来拍去。
有几次拍在墙壁上,吓得西芙心脏骤停。
担心再这样磨蹭下去会把下楼的厄迦重新引上来,西芙索性一鼓作气,将手上的魔法加到最大,用尽全力拔出了钉子。
随着噗的一声,人鱼劲瘦的腰杆紧绷到极点。
大片的深紫血液从尾鳍的缺口处涌现,将浴缸中的清水染上颜色。
美到失语的面孔上,靠近额头的地方隐忍的青筋爆出。
一双堪比海洋般深邃的蓝色眼眸骤然睁开。
偶尔的松懈,令西芙忽视了浴缸那头发生的事情。
她正在为拔出钉子欣喜。
不仅仅是因为救了人鱼一命。
更重要的是,这枚法器力量强大且无主人印记,可以归为自己使用。
她一手催动魔法,让代表治愈的光系元素柔和地包裹着人鱼的伤口,为它修复缺口的肌肉和细胞组织,阻止血液继续大量流出。
另一只手将钉子握在掌心,想要将自己的标记注入进去。
同时释放两类魔法,需要施术者保持全神贯注。
西芙闭合双眼,集中注意力去感知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光系元素。
却不曾关注身旁浴缸里,人鱼渐变色的长尾若隐若现。
它如同捕猎前的蟒蛇,在染成深紫色的清水里上下浮荡着。
接着,三片如梦似幻的鳍叶舒展到最大,尾部无声穿过水流迅速抬起,恢复力量的人鱼长尾一卷,勒住西芙的上身将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域。
……
西芙翻阅过关于海国生物的书籍,书里写到人鱼在没有分化前十分弱小,无论是躯干强度还是海元素之力,都不及成年时的一半。
这正是西芙自信解开人鱼的力量封印也能控制它的原因之一。
但眼前的情况超出了她的预料。
人鱼卷着西芙的身体,将她定在了半空中。
手臂、肩膀、腰肢,都困在层层叠叠卷起的鱼尾里动弹不得。
湿透了的糟糕体验,再加上腰间类似蛇类动物的阴凉坚硬触感,让一向胆大无畏的西芙产生了一些恶心又怕死的畏惧。
她真是蠢透了。
……竟然还好心好意替它拔出尾鳍上的钉子。
这条诡计多端的人鱼,它为什么会对她的沉睡魔法拥有抗性?
那些平时炸毛的鳞片,在人鱼的操控下,像是拥有了生命。
它们收起了锋利如刀片的边缘,服帖地一片连着一片,只剩下相对柔软的表面亲热地在西芙的腰上小幅度游弋着。
西芙的喉咙条件反射地痉挛着,过于可怕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想呕吐。
某个瞬间,她很想不管不顾地释放魔法攻击人鱼。
但触及它好奇又没有杀意的深蓝瞳孔,又考虑到攻击造成的后果,西芙硬生生熄灭了指尖燃起的凌厉光亮。
“嘶、嘶嘶——”
天知道为什么它一条人鱼会发出类似昆虫口器摩擦的声音。
那些声音在此刻也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武器,它们无孔不入地钻进西芙的耳道,并成功地激起了脊椎以上,和脖颈手臂的细小肌肤浮粒。
“放下我好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西芙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抬起本裹紧的手臂。
然而人鱼像是知道她掌心那枚已经打下印记的钉子,是能够伤害到它的武器,因此脖颈后缩,满脸警惕地看着西芙的动作。
鱼尾也恐吓般地缩紧了一点。
西芙并不清楚人鱼内心的想法,更不清楚对方把她当成了配偶——在人鱼的心里,这点“轻柔”的互动只不过算是伴侣间的情趣。
但肌肉强健的鱼尾甚至不需要表露出多少攻击性,光凭一丝丝玩闹一样的的力气,西芙拥有的这具脆弱的人类少女躯体就快被它勒得断气。
因呼吸困难,西芙的喘气声越发沉重。
粗壮的鱼尾挤压着西芙的小腹,内里柔软的脏器组织传来闷顿的抗议,她的喉咙再次抽搐着,眼珠无法控制地略略上翻,快要呕吐出来。
“嘶?嘶嘶?”
迟钝的人鱼终于察觉到了西芙的异样。
它手忙脚乱地放松了尾部,但桎梏仍然不肯撤除。
西芙也第一次认识到了,尽管人鱼的尾巴和蟒蛇比起来显得短小精悍许多,却同样灵活敏捷,而且杀伤力超出许多。
怕人鱼再被触发一次应激反应直接把自己勒死,西芙艰难地将钉子一扔,让它滚下了浴缸边缘。
即便这样,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钉子就在浴缸的边缘,只要人鱼把她放下来,伸手一捞就能拿到。
西芙随即摊开空荡荡的掌心,平举在大腿两侧,以求人鱼能感知到她释放出来的,代表友好和无害的讯息。
人鱼歪着头,类似口器厮磨的声音被一阵奇异的呼噜取代,它狭长的眼睛圆润地半睁着——西芙辨别了半天,才联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性。
或许,它在对她撒娇。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西芙试探问道,“我叫丽莎。”
“乐、乐莎……”
西芙:……
一个好消息,它似乎听得懂她说的话,学习能力也很快。
一个坏消息,它发出的奥古斯通大陆通用语带了点奇怪的口音。
“把我放下来好吗?”西芙伸出食指,点了点浴缸,她示意人鱼别在把她的身体悬在半空中,“你这样弄我,我很不舒服。”
她皱起眉梢,再次做出五官拧在一起,痛苦难耐的表情。
人鱼不再讨好地呼噜噜的撒着娇,它张开嘴唇,雪亮的獠牙小小地呲了一下,接着一种可以称作心虚和惊慌的情绪出现在它的眼睛里。
西芙看着它,痛苦的神色不变,牙齿深陷唇肉,心底却冷笑出声。
说到底,还是一头野兽,赢不了更为智慧狡诈的人类。
竖直的鱼尾终于软了下来,它将西芙放在浴缸内。
既然伴侣如此娇弱,它就不能再用人鱼族传统的亲热方式。
就在前面,它透过西芙的眼睛,看到了那只丑陋的雄性是如何对待她的——那时候,西芙好像并不像这样反应剧烈。
尽管心里充斥着强烈的嫉妒,但委屈的人鱼还是决定学习那只雄性的动作,借此来讨好自己挑剔而难以取悦的伴侣。
于是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缠住身体的枷锁解开的刹那,西芙眼前一花。
她不知道为什么人鱼的身体可以弯曲到这种地步,尾巴还未从西芙垂落的手边撤离,赤/裸的躯体已经抢先一步将西芙摁进了怀里。
海水的咸腥味和来自雄性的压迫气息一股脑冲进西芙的感官,她的鼻梁用力撞在了人鱼笔直的锁骨上,剧痛叫人视线发白,头脑一片混沌。
“唔……”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西芙怀疑自己的鼻梁被撞断了。
而始作俑者还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