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第13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逆袭 轻松 穿越重生

  “那他设下这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会是为了拖住……”秦婉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如今朝堂对修运河的事已经争执到千钧一发的地步,殿下虽然不在朝中,却也是可以左右棋局的人,若昨日的事成了,梁家势必要傅大人给个交代,到时候定会牵扯到殿下,而只要殿下忙于应对此事,对朝堂自然也就少了一分关注。

  “他竟觉得……殿下会看重儿女情长大过朝堂之事。”秦婉哭笑不得。

  “所以说他蠢啊。”冯乐真叹气。不过倒也说明一点,就是他现在对她还未动杀机,毕竟这样的计划若是成了,她即便会护着傅知弦,只怕也会心生芥蒂,日后傅知弦想再利用她未婚夫的身份做什么,恐怕就难了。

  也是上一世傅知弦宁死不从,荷花宴一计失败,才能有后来的中秋宫宴指证,否则这样好的棋子,最后却只用来绊住她一时,当真愚蠢透顶,也难怪会跟庆王妃一拍即合。至于傅知弦和梁月儿的婚事,只怕是上一世皇帝给梁家的补偿罢了。

  一些真相明了,冯乐真总算生出一分愉悦。

  “听说昨晚傅大人是以死相逼,才平安离开庆王府。”一片安静中,秦婉开口。

  冯乐真回神:“嗯。”

  “若说他对殿下有情,偏偏投靠了最想让殿下死的皇帝,若说他对殿下无情,又宁愿死也不肯碰别的女人,”秦婉摇了摇头,“奴婢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有何不懂,他自然对本宫有情,本宫对他亦如是。”冯乐真眼底透着淡淡笑意。

  “可是……”

  “可是有情归有情,道不同,不相为谋。”冯乐真一松手,指间杯子掉在桌上,哐当一声碎成两半。

  回了长公主府,先回屋睡个回笼觉,等彻底清醒了,这才叫上秦婉去暗牢。

  长公主府的暗牢设在最偏僻的西院,穿过庭院与小桥,又拐了几道弯,才算到牢房门口。因为暗牢在地下,如今又是夏日,刚一靠近牢门冯乐真便察觉到一股凉意,她顿时皱着眉头将衣裳拢紧。

  “殿下,可要再加件衣裳?”秦婉低声问。

  冯乐真摇摇头,径直往牢里走,秦婉赶紧跟上。

  “确定是疯了吗?”她问。

  秦婉恭敬道:“奴婢用了几种法子去试,可以确定是真疯了。”

  冯乐真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脚步。

  还未等靠近牢房,便听到里面一阵接一阵的哀嚎,她扭头看向秦婉,秦婉解释:“奴婢没给用刑。”

  “谁!”

  牢房里传出沙哑又尖锐的声音。

  冯乐真缓步走到光影处,含笑看向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范公公,好久不见。”

  老太监双眼呆滞,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小、小公主?”

  “恒康已经长大,如今也就只有您唤我小公主了。”冯乐真轻笑。

  老太监咽了下口水,颤着双手伸向她的脸,秦婉下意识要护住冯乐真,被冯乐真一个眼神制止。

  冯乐真安静站着,任由他的手越来越近,直到脏兮兮的长指甲还有一寸就要碰到她时,老太监突然惊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朝她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不会说,奴才什么都不说,皇上饶命……”

  地上很快被磕出一片血迹,接着便是难闻的尿骚味,秦婉立刻叫人过来控制他,扶着冯乐真就往外走。

  “他在乡野时一直痴傻,连话都不会说,回京之后才渐渐会开口,但也是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今日见到您,才算多说两句。”秦婉低声道。

  身后哀嚎声还在继续,冯乐真垂下眼眸:“给他在地上铺几层被子,再将墙壁都包好,避免他再弄伤自己,一日三餐照顾妥当。”

  “是,”秦婉答应后犹豫一瞬,“可要给他请个大夫?”

  冯乐真蹙眉:“一般的大夫来了也没用,但医术好的,都与各家权贵来往密切,万一将此事泄露出去,只会后患无穷……”

  她脑海蓦地闪过一道身影,语速突然慢了下来:“但如果是初来京都、关系简单、又恰好医术极佳的大夫,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秦婉:“殿下说的是……”

  “庆王府那个。”冯乐真直截了当。

  秦婉立刻懂了。

  请大夫的事就交给秦婉了,冯乐真则不再闭门谢客,于是拜帖和书信雪花一样送来,十封有九封都在说修运河的事,她一一回了,又召幕僚见面,每次结束已是深夜。

  “殿下先前一直独善其身,怎么突然就开始高调起来了?”阿叶不解。

  冯乐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自然是为了告诉某些人,本宫不高兴了。”

  阿叶听不懂,但宫里很快传了口谕,说皇帝多日不见长姐甚是想念,请她进宫饮宴。

  “看,某些人坐不住了。”冯乐真笑笑,换上吉服便进宫去了。

  大乾的皇宫坐落在京都城的最北边,从长公主府往那边去,要经过禁军的演武场和最热闹的集市,再穿过一个巨大的广场空地,才勉强看到宫门,期间要走上近一个时辰。

  阿叶每次进宫,都忍不住腹诽先帝当初给殿下赏府邸时,只考虑到宅子要大要好,却忘了去皇宫的距离,以至于回趟宫就像出趟远门,简直是长途跋涉。

  冯乐真每次听到她这般抱怨都笑而不语,唯有这次说了句:“住得太近,万一哪天晚上兴之所至,冲进宫里杀了皇帝怎么办?”

  阿叶想了想:“殿下应当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冯乐真笑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马车很快在宫门前停下,按照规矩,冯乐真带着阿叶下了马车,随引路宫人一同徒步往宫里走。

  从宫门口到皇帝所在的龙华殿,先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宫道,然后便是草木茂盛的御花园,再往前还要经过御书房、慕水台、议事厅。

  正是夏日,天气炎热,阿叶很快便生了烦意,再看自家殿下,虽然总说自己不怕热,可也出了一层薄汗,而他们走了半天,也不过刚走出宫道,正要往御花园去。

  她忍不住想问引路宫人,为何不准备轿子接殿下,结果还未开口,余光便瞥见有什么冲殿下来了。

  “殿下小心!”阿叶脸色一变,拉过冯乐真护在身后。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东西砸在冯乐真站过的地方……是一朵沾了灰尘的花。

  “本王子辛苦摘的花,殿下就这样对待?”

  无辜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冯乐真抬头,对上一双野狼般的灰蓝眼睛。

第12章

  烈日炎炎,连空气里都蒸腾着汗意。

  树上的人五官带着异族的粗狂和野性,偏偏轮廓有种江南的秀气与柔软,组在一起非但不违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俊美。

  阿叶看清是谁后,顿时没好气:“绯战王子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去帮宫人们干活儿,做什么要用花丢我家殿下?”

  “傅知弦在荷花宴上给殿下送花的事,传得连宫里的蚂蚁都知道,我以为殿下喜欢。”他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明明与冯乐真同龄,却偏偏能装出天然的童稚感。

  可惜是个恶童。

  冯乐真无声扬了扬唇角,走到树下朝他伸手:“下来。”

  绯战看向她的手,却迟迟没有动,直到她耐心耗尽要将手收回去,才突然握住从树上一跃而下,然后略一站稳便搂住了她的腰,强行将人带进怀里。

  “放肆!快放开我家殿下!”阿叶登时恼了,引路的宫人也连连相劝。

  绯战却不闻不问,俯身在冯乐真脖颈处嗅了嗅:“殿下屋里换了熏香?”

  “属狗的吗?”冯乐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她没有收力,绯战白皙的额上顿时多了几道指痕。

  绯战啧了一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殿下这么久没来宫里看我,难不成是在傅知弦那里乐不思蜀了?”

  “本宫哪次进宫,好像都没有专程来看过你。”冯乐真眉头微挑。

  “殿下这么说的话,就未免太伤人了。”绯战桀骜一笑,当着那边两人的面突然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唇在耳垂上一触即离,热意却久久逗留,冯乐真蹙了蹙眉,正要让他滚远点,便听到他低声道:“枕边人,也可能是别人的手中刀啊殿下。”

  冯乐真一顿,他已经松开她了。

  “你你你个登徒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我这就杀了你!”阿叶恼怒地冲过来,抬手就要打人。

  绯战轻易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冯乐真。

  “阿叶,回来。”冯乐真平静开口。

  阿叶不甘心:“殿下……”

  “听话。”冯乐真不悦。

  阿叶恨恨瞪了绯战一眼,挣脱后回到冯乐真身后。

  冯乐真眸色清浅地与绯战对视,隐约记起前世他似乎也提醒过自己,不过她当时过于信任傅知弦,只当他是又发疯了。

  如今重来一遭,从前没听懂的话意,这回却是懂了。

  “殿下?”他含笑开口。

  冯乐真神色淡淡:“下不为例。”

  说罢,她款步朝前走去,阿叶对着绯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赶紧跟上。

  “这个绯战真是太过分了,平日花天酒地把皇宫弄得乌烟瘴气不说,如今竟轻薄到您头上来了,奴婢迟早要杀了他。”一直到离了御花园许久,阿叶仍怒气冲冲。

  冯乐真失笑:“他这样又不是一两日了,你何必与他计较?”

  “他欺负殿下!”阿叶愤怒。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无人能欺负本宫。”

  “可是……”

  “到了。”冯乐真抬头看向龙华殿的牌匾。

  阿叶当即闭嘴,低眉敛目随引路宫人去侧门守着了。

  待人通报之后,冯乐真独自进入殿内,一眼便看到了身穿龙袍的皇帝——

  冯稷,只比她小了半岁的同父异母弟弟。

  明明先帝高大英俊,生他的华淑妃也不差,偏偏他五官平庸四肢短壮,没继承半点优点。冯乐真每次瞧见他,都有点想摇头。

  苍老的咳嗽声响起,她这才发现除了冯稷,她的外祖余守也在。她愣了愣,还未等开口见礼,余守便冷了脸:“微臣身体抱恙,且先行告退,还望皇上恕罪。”

  “余爱卿,您这又是何必……”冯稷叹了声气,还是让他先离开了。

  冯乐真垂着眼眸后退一步,将路让给余守,余守冷着脸往外走,经过她身侧时还抑制不住咳嗽,却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冯乐真恍惚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时常这样咳嗽,她当时有心探看,只是在她杀了庆王之后,外祖便公开宣布与她决裂,之后几年更是形同陌路,她思量再三还是没去,只是送了些补药过去,后来知道那些药都被丢出来后,便没有再送过。

  她那时看着被丢出来的药,本以为外祖恨她入骨,便识趣没有再出现他面前。直到她幽禁宫中,每次瞧见她都没有好脸色的外祖带病在龙华殿外跪了三天,最后因为病情加重高烧而亡,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