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然后呢?”沈随风眉头?紧皱,“到了十分以后呢?你突然死了,三千烦恼归于零,她又该怎么办?你是想?让她愧怍一辈子吗?”
祁景清面色平静:“只?要你不告诉她我不肯医治的?原因,她又怎会心生愧疚。”
沈随风眼神渐冷:“愚蠢,祁景清,人人都?说?你有七巧玲珑心,可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愚蠢。”
“是挺蠢的?,”祁景清也是无奈,“一遇上她的?事,我便只?想?犯蠢,还望你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成全我这一回吧,毕竟……”
他?笑?了笑?,“毕竟你是给我治病时间最久的?大夫,心里最是清楚,我这身子,自从八岁那?年?落水之后便是江河日下,能活到二十余岁,已是我之幸事……”
“你这样?拒绝我,可有想?过侯爷和夫人?”沈随风再?次打断他?。
祁景清顿了顿,垂眸:“正是考虑了,才要拒绝。”
“父亲若非为了我,也不会这么早就放权给景仁,他?属于战场,是营关的?守护神,却因为我……母亲更不必提了,我从前时常听祖母提起她年?轻时的?事,那?时的?她爱笑?爱闹,总喜欢去一些宴席踏青之类的?场合,可自从我出生……”他?无奈一笑?,“你也说?了,除了容颜受损,还可能有别的?后遗症,万一这个病症使我依然孱弱……我若不治,他?们尚有自由之时,我若治了,只?怕他?们一辈子都?要耗在我的?身上。”
“冠冕堂皇,”沈随风不为所动,“我管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当?初我答应了师父要不遗余力地保住你性命,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我若不配合,你又能如何?”祁景清一脸平静,“告诉殿下吗?我不想?医,那?便谁也劝不得我,她若是知晓了,将来待我离世,只?会加倍愧疚,你愿意让她那?般伤神吗?”
“谁说?我要告诉殿下了?”沈随风反问。
祁景清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不妙:“你不会……”
话?没说?完,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祁镇和宋莲怔怔站在门外,书童远远候着?,一看到门开连忙上前:“世、世子,侯爷和夫人突然来了,奴才拦不住……”
他?察觉到气?氛不对,渐渐闭上了嘴。
祁景清呼吸急促,再?看向沈随风时眼神已经难以平静:“沈随风,你怎么可以……”
“看我做什么,我本想?着?叫他?们一起商量治病的?事,谁知道你竟蠢到为了一张脸不肯治疗。”沈随风毫无愧色。
祁景清深吸一口气?,正要与之辩驳,宋莲突然哭出声,冲进来气?恼地捶打他?,“你这个小混蛋,病了为何不告诉我们,为何不肯接受治疗,今日若非我们听到这些,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着?,你这个小混蛋!白眼狼!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往日优雅得体的?侯夫人,此刻疯了一般又哭又骂,祁景清被她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伸手扶住她:“母亲,母亲您别动气?……”
他?怒气?冲冲地看了沈随风一眼,可惜那?双眼眸太过漂亮,此刻蒙上水色,更是没什么威慑力。沈随风面无表情,心想?难怪他?宁愿豁出性命也要留着?这张脸。
宋莲还要再?闹,祁景清却是应付不来了,沈随风察觉他?额上沁出汗水,当?即以银针封了他?几处穴道。宋莲看出祁景清此刻虚弱难受,一时间也止了哭声,只?是低低地抽噎。
众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景清,你让沈大夫给你医治吧,只?要医治了,你就可以变得像正常人一样?,”宋莲嗓子都?哭哑了,再?开口声音比先前低了不少,“你不是早就想?试试马上飞驰了吗?到时候让你父亲教你骑马,你们一起去打猎游玩,母亲就在家等着?你们,等你们带回来猎物,给你们做好吃的?饭菜。”
祁景清眼角泛红:“母亲……”
“母亲知道,你喜欢殿下嘛,你怕自己不好看了,她便不喜欢你了,”宋莲怕他?拒绝,连忙劝道,“你放心,她不会的?,你父亲和你妹妹给她卖着?命,她不可能对你不好的?。”
祁景清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可是母亲,我不想?靠父亲和妹妹留住她。”
“不会不会,我们又不是威胁她,我们、我们只?是全家都?对她好,为她肝脑涂地,人心换人心,殿下一定?明白的?,至于我和你爹,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我们……”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祁镇突然冷声打断,“你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吗?想?来这些事他?都?已经考虑过了,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宋莲渐渐绝望,朝着?祁镇怒吼:“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吧!”
祁镇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走到祁景清面前:“我且问你,你当?真不改主意了?”
祁景清红着?眼角看向他?:“父亲……”
话?音未落,祁镇突然朝他?跪下。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回过神后连忙去扶他?。
“都?别动!”祁镇甩开祁景清的?手怒喝一声,再?看向儿子时,双眸已经红透,“哪怕我这样?求你,你也不会改变主意?”
祁景清红着?眼跪下,哽咽道:“父亲,我真的?不想?……”
不想?什么,他?却说?不出口。
“父亲知道,父亲方才都?听到了,你不想?再?拖累我和你娘,”祁镇声音哑得厉害,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因为双手颤得厉害而作罢,“父亲明白你的?心思,可是景清呐,怎么办呢?父亲和母亲为了你,几乎放弃了一切,甚至对与你同时出生的?女儿都?忽略良多,以至于一辈子都?对她不起,父母把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了,你若是死了,我和你娘该怎么办,随你而去吗?”
“不……”祁景清痛苦得浑身发颤。
祁镇苦涩一笑?:“活下去吧,就当?是为了我和你娘,我知道你想?让我们解脱,可你若是死了,我们才是真的?一无所有,父亲求你,活下去好不好,我们不需要你多康健,只?是想?你活着?,你活着?,我们便有盼头?,你若是死了……”
他?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便痛苦得难以呼吸。一个在战场上见惯了死亡的?人,这一刻面对儿子可能会死的?结果,疼得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父亲求你……”他?已经没有了别的?语言。
祁景清颤着?手将父亲揽入怀中,才发现记忆中伟岸高大的?身躯,如今竟然也变得瘦小,宋莲痛哭失声,一把抱住这父子俩。
许久,祁景清低低答应一声:“好。”
沈随风精神一震:“你说?什么?”
“我答应治病。”祁景清呼吸轻颤,却没有犹疑。
沈随风总算露出一点笑?意,当?即就要去准备要用的?药材,结果刚一回头?,便彻底愣住了:“殿下……”
祁景清愣了愣,怔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到冯乐真静站在门外。
第90章
夜已深,侯府的主?院里?灯火通明,寝房门窗紧闭,一家三口在里面迟迟不出来。
冯乐真坐在院中,望着天上星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随风给她倒了杯水,问:“殿下看到我还在营关,为何半点不?惊讶。”
“本宫早就知道你没走,为何要惊讶?”冯乐真反问,想起沈随年当日告别时说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那个兄长,老?油条一个,若非本宫对你足够了解,还真要被他骗过去了。”
沈随风笑笑:“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骗到殿下。”
“景清的身子……”冯乐真抬眸。
沈随风笑意渐淡:“已是油尽灯枯,若不?加以医治,最?多不?过一年。”
早在知晓沈随风从侯府回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时,冯乐真便已经有所预料,但此刻听到他?亲口证实,眸色还?是淡了几分。
许久,她轻声问:“能治吧?”
“能,但是……”沈随风犹豫一瞬,将治病可能会产生的后?遗症一一复述。
当听到会伤及容颜时,冯乐真眼眸微动。
“殿下,你会介意吗?”沈随风看着她的眼睛问。
冯乐真苦笑:“只怕他?才是那个介意的人。”
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没有反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将事情说完,祁镇和宋莲也?从屋里?出来,冯乐真和沈随风当即起身迎向二人。
“殿下……”宋莲欲言又止,“您去看看他?吧。”
冯乐真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开后?便要?进屋,只是身形刚动,便想起面前还?有一人。
“……许多药材需要?准备,我先走了。”沈随风笑笑,转身便要?离开。
“随风。”冯乐真突然开口。
沈随风猛地停下,却没有回头?。
“今晚什么都?不?要?做,先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她缓声道。
“……好。”
夜色朦胧,月影稀疏,冯乐真又独自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才推开了主?寝的房门。
屋内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唯有窗外?的积雪勉强照明。
冯乐真适应了黑暗,缓步朝床边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熟睡。
黑暗中,冯乐真握住了他?的手。
一夜无话,等到天光大?亮时,冯乐真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而原本该在床上的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景清……”她当即便要?出去找人,只是刚从床上下来,祁景清便进屋来了。
四目相对,祁景清笑了一声:“殿下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做什么去?”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出去寻你。”
“殿下是怕我一时想不?开做傻事?”祁景清眸色盈盈,“殿下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父母要?好好医治,便不?会再反悔。”
冯乐真闻言,神色微微缓和:“你能想通就好,本宫也?盼着你早日康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本宫。”
祁景清勉强笑笑,却没有接话。
冯乐真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随风可曾来过?”
“一早来了一趟,说是得先将要?用的药材蒸一遍,多少去些毒性?,大?约需要?三日的时间,”祁景清温声回答,“三日之后?,再为我进行医治。”
冯乐真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突然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似乎……
“你总算看出来了。”祁景清失笑。
冯乐真看着他?颇有光泽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解:“今日气色怎么好这么多?”
“我请沈大?夫帮了个忙,替我扎了几处大?穴,让我这三日可以略微康健一些,”祁景清摊开手,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不?用拐杖,也?可以走得很好了。”
冯乐真眉头?渐渐蹙起:“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能有什么后?……”
“祁景清。”冯乐真不?悦。
祁景清被她连名带姓的一叫,顿时安分不?少:“若是以前,这样做之后?得在床上修养将近三个月,才能补足这几日消耗的气血,不?过沈大?夫说了,三日之后?的诊治,可以将亏空的气血一并补回来,所以没什么后?果。”
知道他?没必要?跟自己撒谎,更?何况以沈随风的性?子,也?不?会由着自己的病患胡来,冯乐真与他?对视片刻,渐渐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殿下,”祁景清温柔地看着她,“这三日,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陪着我好吗?”
冯乐真一顿,轻笑:“这三日之后?,我们还?有三个月、三年、三十年,又何必只在意这三天。”
“可我只想要?这三天。”祁景清垂下眼眸,轻轻将她的手攥进掌心。
刚过完年,天气还?干冷干冷的,只是屋内门窗紧闭,又有地龙烧着,很容易叫人误以为春天已经来了。
两人静默许久,冯乐真浅笑:“好。”
“多谢。”祁景清眸色温柔。
不?知不?觉间冯乐真已经在营关过了第四个新年,自从来了营关,即便是最?清闲的时候,她也?要?时刻操心京都?那边的局势,片刻不?得安宁,可这一次答应祁景清要?陪他?三天,她便当真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了,只是专心地陪伴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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