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两人继续等。
黑暗模糊了两人看向彼此?的视线,也模糊了时?间,冯乐真之后又睡了两次,每次醒来都比上一次更饿,等到第三次入睡时?,直接被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声吵醒了。
“……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闻歌说?着,推开了暗门。
阳光自头顶倾泻而下,两人同时?闭了闭眼睛,在井底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爬上去。如闻歌所说?,四周已经没?有人了,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要换个?地方住。
“走吧。”闻歌示意。
冯乐真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没?动。
闻歌沉默一瞬,问:“我……背你?”
冯乐真:“好。”
闻歌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么快,一时?间有些无语。
“我受伤了。”冯乐真找补一句。
闻歌想说?我也受伤了,但对上她的视线才想起来,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背上人,两人慢吞吞离开了这个?住了半个?月的地方。冯乐真精神不济,趴在他肩上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厢房,桌子上也摆了几样吃食。
“饿了吧?”闻歌坐在桌边问。
冯乐真飞快下床,跑到桌边便开始吃饭。
闻歌瞧着她急切的样子,一时?间忍不住发笑:“慢点吃。”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她动作虽急,却不失优雅,即便如今记忆全失,还?穿着小花袄,但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是遮掩不住的矜贵。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低头给她盛了一碗粥:“你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不要吃太撑,否则会难受。”
“我们在井里待了这么久?”冯乐真微讶,“难怪这么饿。”
“少吃点。”闻歌再次提醒。
冯乐真依然不听,直到吃得微微发撑才停下,而她刚放下筷子,便趴在桌子上说?不舒服。
闻歌头疼:“让你别吃这么多?,你偏不听,现?在难受了怪谁?”
“我不是肚子难受,是头……”冯乐真眉头轻皱,不满地看他一眼,“头疼。”
闻歌正色:“好端端的怎么会疼?”
“我哪知道为什么,你快去请大夫。”冯乐真催促。
闻歌答应一声起身,匆匆走到门口?时?又猛然停下,犹疑地回头看向她——
他若是走了,就只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了,要不要拿链子锁住她?
正当他纠结时?,冯乐真面色苍白地看向他:“记得还?请之前的那个?大夫,不要找别人,免得太多?人知道我们的事,会向我家里人告密。”
“……好。”
有了她这句叮嘱,闻歌心一横,决定相信她一次,于是果断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冯乐真便去床上趴着了,等闻歌带着大夫回来时?,她都快睡着了。
闻歌推门进来的瞬间,看到桌边空空如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结果还?未搜寻,某人便从床上抬起头来:“你回来了啊。”
言语中透出的依赖与信任,如同两支锋利的箭,咻咻射进他的心脏。闻歌喉结动了动,扭头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尴尬笑了一声,小步跑上前给冯乐真检查,闻歌紧紧盯着他脸,看到他皱眉,自己也跟着皱眉,看到他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两人的样子落在冯乐真眼中,冯乐真忍不住笑了一声。
检查完毕,大夫后退一步:“这位小姐没?什么大碍,头疼不过是普通后遗症,养上几天就该好了。”
“我的记忆到现?在还?没?恢复。”冯乐真说?。
大夫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自失忆到现?在,已经几天了?”
“已有五六日。”闻歌代为回答。
“这五六日里,可曾想起过一丁半点?”大夫又问。
闻歌当即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在二人的视线下缓缓摇了摇头:“半点都不曾想起。”
大夫干笑一声,不自然地看了闻歌一眼。
“怎么?”闻歌问。
大夫:“若是寻常失忆,总是能想起一些事来的,可这位小姐一点都想不起来……根据老夫行医三十年的经验来看,只怕她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闻歌愣住。
冯乐真倒是平静:“想不起来就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
“是、是……”大夫干巴巴点头。
大夫很快便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两个?人,闻歌无言地看着冯乐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蹴鞠下去,竟然让她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虽然她失忆之后听话许多?,他也不必再日夜提着心,可总归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片沉默中,冯乐真缓缓叹了声气:“没?什么可在意的。”
闻歌一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冯乐真调侃。
闻歌失笑:“你若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只怕恨不得杀了我。”
“可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即便别人告诉我,不是我自己脑子里的记忆,也始终隔了一层,”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放心吧,不会怪罪你的。”
“我也不怕你怪罪。”闻歌嘟囔一句。
冯乐真只当没?听见?:“这里是何处?”
“客栈。”闻歌回答。
冯乐真一愣:“客栈?现?在外头这么多?人在找我们,你竟然还?敢住客栈?”
“放心,客栈在繁华的集市附近,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搜,只能挨家挨户打听你我的去处,而这间客房是我一个?月前就定下的,他们即便找来,也只会去查那些刚入住的人,查不到我们身上。”闻歌解释。
冯乐真:“一个?月前就开好了,你还?真是蓄谋已久。”
闻歌无视她这句:“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你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去别处住。”
“好。”冯乐真答应一声。
是夜,冯乐真昏昏沉沉地睡去,闻歌也随意在地上打了个?地铺,正要躺下时?,想了想又将自己的铃铛挂在了紧闭的窗户上,一旦窗户打开,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这一夜格外平静,半点响声也没?有出现?。
两人在客栈住了三四天,住到冯乐真头疼的后遗症彻底消失,闻歌才带她出了月城,去了月城和?营关之间的一个?村庄,找到了家门口?摆了石狮子的富贵人家。
“你在这儿?也有房子?”闻歌惊讶。
“这家人去南方探亲了,得到年底才回来,我负责给他们看房子。”闻歌面不改色地解释。
他没?有撒谎,这几天冯乐真在客栈养伤,他则一直在找合适的落脚地,最后还?是花了一两银子,跟集市上招散工的工头买到了这个?工作。如今这家人已经离开,他们可以直接入住。
“走吧。”闻歌扛着从旧家偷出来的行李,打开门锁后径直往院里走,走到一半才意识到冯乐真没?有跟上。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她孤零零站在原地,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惶惑。
闻歌顿了顿:“怎么了?”
“没?事,只是换了新地方,感觉很陌生。”冯乐真笑笑。
闻歌沉默许久,突然朝她伸出手。
冯乐真眼眸微动,静了片刻后上前握住他的手。
“别紧张,我不会让你有事。”闻歌说?。
冯乐真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你会保护我一辈子?”
闻歌微微一怔,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候沉默是什么意思?”冯乐真不高?兴了,“我都为了你离开锦衣玉食的家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话哄哄我?”
“……这种誓言岂能轻易说?出口?,实现?不了怎么办?”闻歌不敢看她。
冯乐真笑了一声:“实现?不了就实现?不了呗,难不成老天一直盯着你,随时?等着给你一道雷吗?”
“实现?不了的话,就干脆不要说?出口?。”闻歌大多?数时?间里都还?算好说?话,唯有那股犟劲上来时?,是八头牛也拉不住。
冯乐真与他相处这么久,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闻言也不再坚持。
他们如今要住的这套房子,是正经的四合院,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是门厅厨房客卧一应俱全,他们不必再挤在一间屋子里,可以更自在些,但冯乐真却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滚许久,她最终还?是披着衣裳起床了。
院子里,闻歌正躺在摇椅上,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便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不睡?”
“睡不着。”冯乐真搬个?小马扎在他旁边坐下。
闻歌侧目:“换了生地方,不习惯?”
“大概吧,你怎么也不睡?”冯乐真问。
闻歌沉默一瞬,又一次看向天空:“我也睡不着。”
“你在担心?”冯乐真看出他眼底的忧虑,“担心什么,怕那些人找到我们?”
“……嗯。”闻歌含糊地应了一声。
冯乐真:“既然担心,为何不走得更远些?”
闻歌顿了顿:“我还?有事没?做完。”
“什么事?”冯乐真追问。
闻歌对上她不解的眼神,静默片刻后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直接告诉她:“我还?有朋友关在你家。”
“关在我家?”冯乐真面露惊讶,没?等他进一步解释,自己先回过味来,“懂了,是当初帮我们私奔的人吗?”
“……算是吧。”闻歌轻咳一声。
“那是得把?人救出来,你打算怎么救?需要我帮忙吗?”冯乐真好奇。
闻歌看她一眼:“他们不会轻易放人,我打算以你为质,逼他们交人。”
冯乐真愣了愣,茫然地看着他。
闻歌莫名不敢看她的眼睛:“还?有几日,就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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