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鸦
她一遍遍看着眼前的字在闪,和字一起闪动的,是张瑾剧烈痉挛的手指。
扑面而来的呼吸让他无地自容,他没有看她的眼睛,欲色却攀上了那张天生冷漠的脸,喉结在反复滚动,他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痛苦、隐忍。
“啪嗒”一声,他的汗砸在了她的脸上,就像美人流出一滴泪。
【当前张瑾忠诚—100】
他想掐死她。
手指触及凉沁沁的喉咙,又骤然崩溃,催生出一丝隐秘的渴求。
【张瑾爱情+50】
姜青姝:“……”
这比他暴跌忠诚还可怕。
【张瑾爱情—50】
【张瑾爱情+60,忠诚+100】
【张瑾爱情—60,忠诚—50】
数据错乱了起来。
与之一起错乱的,是外头突然剧烈的风声,将乔木吹得左右乱晃,如此坚硬的枝干,好像要折断一般。
后来的一切,张瑾都不知道了,他只记得自己听到过清晰的裂帛声、触及过冰凉光滑的什么,看到一抹莹光,也许是月光催生的幻想,让艳鬼入梦。
那伶人把他双手扭在身后,把他绑了起来,却几乎钳制不住对方,她的手掌按在这象征朝廷重臣的官服上,把他狠狠往后一推,又抄起酒壶敲向他后脑。
男人瞬间泄力。
那伶人面露骇色。
就在此时,从远逼近的火光穿透了门缝。
有人劈了外面的锁。
“陛下!张大人!”
是薛兆。
霍凌挣扎到快脱力时,君后才赶来,直言让薛兆软禁嘉乐公主及其侍从,长宁与邓漪也相继出来,薛兆惊惧之下又想到张相来了,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拦了所有人,命禁军包围此处,亲自冲过来询问。
屋内的伶人手一顿,听到女帝压低声音说:“不用绑了,出去告诉为首持刀的将军,就说是张相吩咐,不可擅入。”
“是,是。”
屋内一片燥热。
那伶人也咽着口水,恐惧足够压抑所有的想法,他慌慌张张地出去,刚一跨出去,就被刀剑架住了脖子。
一段极低的说话声后,连惨叫都没有,屋外的血腥味就涌了进来,掩盖过了迷香。
屋内,姜青姝拢了一下散乱的发,睫毛一落,看到自己的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来自张瑾掌心的伤,血流满了手掌,又一路留下艳红的手指印。
她的脖子上也是。
她的手掌也有些抖,长长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明日天一亮,他就会以为是他张瑾对她做了那些事,薛兆为了张瑾的颜面,依然会像上次那样封口,但张瑾,则再也没办法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了。
这浑水,他不淌也得淌。
她抬袖想擦一擦脖子上的血,突然实时一弹。
【得知女帝临幸了张瑾,君后赵玉珩暗自神伤。】
【得知女帝被下了药,千牛卫中郎将霍凌自责万分、五内俱焚。】
【一想到女帝即将临幸别人,兵部尚书谢安韫站在宫门外,愤怒得想杀人。】
第74章 无耻之徒5
从外面看,那女帝更衣的阁内越发安静,隐隐透出不好的预感。
薛兆斩杀那传话的伶人,命内禁军把守在外,最终没有闯进去,而是转身出去,走到清凉阁正殿外。
那里。
宫人内官林立,手提灯笼,照亮这一方。
君后一身白袍,垂袖而立,双眸冰凉,在这蔼蔼夜色之中,犹如一块捂不化的坚冰。
而长宁公主也被禁军控制在不远处。
她方才正在和君后说话,两人气氛似乎不太好。
长宁说:“有薛将军在,你我此刻都见不到陛下,君后身体这样弱,不如先行回宫。”
赵玉珩冷冷道:“不劳长公主费心,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
“赵——”
长宁神色难看了一分,压低声音,“你如此机敏,又怀有身孕,吹了风如何了得,不要独独在此事上犯了糊涂!”
许屏站在君后身侧,也面露无奈——其实来之前,她早就劝过了,但越提君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越是在提醒他回忆起那一夜,中过逍遥酿的他,如何能忍心女帝再受一次那样的折磨?
就算很可能……女帝这一次并不会任人鱼肉。
但君后没办法置之不理。
长宁顾惜的只是龙种,只是她与陛下事先的计划不能被破坏,她不好明说,只是话中隐隐透出“会没事的”暗示。
她无法明白,素来机敏近妖的赵三郎,怎么这么倔强,他站在这儿有什么用?
能扭转局势吗?
不能。
这个时辰,八成已经得手了。
然而,赵玉珩之后并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伫立在那儿,他并非不知里面此刻是何情况,漆黑的眸子逐渐裹上一层黯淡的水光,像浸了水的丝绸,潮润润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明是最尊贵的身份,却无能为力。
除非再早半个时辰。
只要再早半个时辰,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调神策军入宫,他也敢。
但此时此刻,他要顾念的还有君王的颜面。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
薛兆从远处大步流星过来,身上的甲胄隐隐沾血。
他对赵玉珩和长宁微一拱手,冷声道:“臣已枭首居心叵测的贼人,无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搅,还请君后暂回凤宁宫。至于长宁公主殿下,暂不得出宫,委屈住在偏殿接受调查。”
这话,就已敲碎了最后的希望。
赵玉珩猛地一闭眼。
“我不会回去。”
他闭着双目,唇色发白,却强行冷静着吩咐身后的许屏,“你去叫太医令……算了,叫戚太医过来待命,并去知会秋少监,明日一早,陛下身体不适,罢朝一日。”
“是。”
“薛将军封锁清凉阁周围,不要让走动的宫人与侍卫靠近,违者杀无赦。”
薛兆看见君后还这么冷静,倒是有些讶异,但触及他在夜风中清瘦挺拔的身形,总觉得此人是在硬撑。
他琢磨了一下,挥手吩咐身后千牛卫,“依言去做。”
赵玉珩掩袖咳了咳,又哑声道:“薛将军再派人去嘉乐公主府,活捉驸马带入宫来,并派人盯准王氏一族,以防有人畏罪潜逃。”
薛兆现在就是一板一眼听令行事,不敢自作主张,但他知道赵玉珩擅谋、冷静,且赵、王、张三家各自没有利益纠缠,这样做也没有坏处,想了想便道:“好。”
他转身便要走,但听到身后断断续续的咳声,无端令人心悸,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行到外头时,薛兆看到邓漪抱着女帝的氅衣站在那儿,便低声说了句什么。
邓漪踟蹰片刻,还是斗胆走了进去,来到赵玉珩跟前行了一礼,将怀里的氅衣抖开:“夜里风大,殿下为了龙种着想,先披一下吧。”
这陛下的衣裳。
只是氅衣做得本就宽大,赵玉珩也披得,他垂睫望着它,抬起手掌轻轻在上面触摸,仿佛也能感受到女帝残留的体温。
只是能感受到那人的体温,却依然无法明白,她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
天色欲亮。
稀薄的日光穿透清晨的薄雾,徐徐洒入屋内,照亮一地狼藉。
混沌的意识伴随着身体的热意,渐渐要消退,只是头痛欲裂,眼皮重若千斤,想睁眸醒来,指尖都在颤抖。
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一场由艳鬼、欲念、血泪,交织而成的诡梦。
但手指无意一触,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肌理。
如雷击中般,张瑾骤然僵住。
他霍然睁眼。
双眸如利刃出鞘,却一刹那划过少女修长白皙的玉颈,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她,大脑如惊雷炸响,白光弥漫,神魂俱散。
张瑾活了三十余岁,从未经历过如此荒唐、可笑的事。
但就是发生了。
他骤然起身,却因为动作过猛,而猛地捂住剧痛的后脑。
已经散开的乌发在鬓角垂落,他惊怒交加,无暇去想头痛的来源,眼前却骤然闪过许多记忆,药效将之切割成无数破碎的片段。
他抱住了女帝。
他扣着她的手腕,在她的挣扎下,把她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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