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鸦
近来,秋月与她一同操持门下省的事,有时会提及如今朝中张瑾专权的现状,表达担忧。
长宁心里也明白,但她只是一个公主,就算天子不像先帝那般限制她参政的权力,她也被时刻盯着,不能做太多,如果被张瑾认为她挡了路,就算是她也难以自保。
对于天子想要郑家子入宫的想法,长宁也明白,这也是制约的手段之一,只是她觉得,就算郑家子弟能平安入宫,那也摆在明面上最显眼的靶子,会被所有人针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是个很聪慧的人,没有先君后的手腕谋略,也未必能在后宫那股乱流中生存下来。
倒不如换个方式。
恰好长宁正觉得自己处境艰难、如履薄冰,如果赌对了,她也日后也能有个依仗。
后来,长宁便开口索要了这个小傻子。
她今日发现了这傻子,又与天子姊妹情深,郑宽还需要她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不敢不给面子。
长宁说:“凭他唤大人一声爹爹,又是在大人府中长大,也算大人半个儿子,日后自是也与大人扯不开关系。日后他若能有所用,也有大人今日的一份功劳。”
郑宽暗暗忖度,这只是个没用的傻子,长公主要他能干什么?他隐隐猜到了一点,又觉得太荒谬,不敢相信。
长宁带了小傻子回府。
公主府的婢女让他洗了此生的第一个热水澡,给他清洗身体,治好身上的伤,梳好头发,换上干净的衣裳。
众人惊叹不已。
这少年,漂亮得就像个成了精的小妖。
长宁咂摸着,同身边的侍女道:“你觉得,他比之陛下身边那位张瑜,如何?”
那侍女答道:“论气质,自然远远不及,但论样貌,甚至更惊艳三分。”
长宁便满意地笑了。
她亲自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灼钰。
灼烈如火,雪中寒玉。
长宁走到他的面前,那少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庞泛着玉质的光泽,黑曜石般的瞳仁隐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处,幽暗得深不见底。
长宁一字一句,对他说:“本宫会给你一个接近这天下最尊贵之人机会。”
“你若争气,才能活命。”
这到底是不是傻子?
如果是,能隐忍至此,定非池中物,如果不是,那再杀了也无妨。
长宁想赌一把。
这高贵的公主自顾自地对着少年提点完,便带着一干侍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的少年抬起双眼,扯了扯薄唇。
“灼钰。”
他轻念这个新名字。
笑容里透着冰冷的寒意,满是阴冷戾色。
他自会把握好机会。
本来此生无望,自小为了活命便一直在装傻,母亲临死前对他最后的话,便是让他继续装傻,一辈子装下去,才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人人可以践踏的蚂蚁。
从来没见过光,也不配见光。
只是那日,他快要被饿死了。
少年不想就这么被饿死,决定拼了命地逃出去,却被郑澍抓住一顿殴打,他只是想讨口吃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把他活活逼死?那小傻子绝望地忍受着拳脚,却看到有人出现解围。
少女把手递给他:“起来。”
她是帝王。
却也是他活了这些年来,在黑暗中所窥见的第一缕光。
这傻子被人打骂惯了,有时候,连地上的泥都能抓起来充饥,不知道要煎熬到什么时候,也许这辈子死了,尸体都会被他们无情地拿来喂狗。然而他不惜离间兄弟,逼二郎装病,不惜忍受加倍的拳脚也要在那日惹怒郑澍,不惜冒着死的风险,和郑澍一起跳下冰湖。
这一切。
最终让他在三日后,被长宁公主带去了皇宫。
他跟随着公主身后,站在在这辉煌宫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那身穿玄金冕服的少女缓缓出现,引得所有人俯首跪拜、口呼万岁。
少年抬眼。
果然是她。
他豁出一切、九死一生,终于有资格再次见到她。
第147章 生辰6
朝臣一列,宗室贵族一列。
长宁是长公主,自是在离天子很近。
众人叩拜完天子,齐刷刷起身,陆续落座,歌舞骤起。
年轻的天子朝这边看来。
她似乎没有看别处,只是与长宁公主笑着聊了几句,长宁说:“陛下今日就满十九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就是大姑娘了,陛下幼年的时候臣还历历在目呢。”
天子笑道:“朕倒是希望能快快长大,省得那些老臣觉得朕年纪小,看轻了朕。”
“谁敢看轻陛下?”
长宁笑着,忽然回首看向角落里站着的少年,“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拜见陛下。”
那木讷的少年似乎还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直到被人推了一下,才怯怯地上前,用上在公主府训练了许久的礼仪。
长宁还教过他,让他行礼的时候,微微抬头。
这样,才可以让天子看到他的脸。
但不可以和天子对视。
一道平淡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这是?”天子问。
她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日理万机的天子,根本不记得一个月前曾救过那么一个卑微的小傻子。
毕竟,一个人路过的时候随手施舍一只流浪猫,她会记得那只流浪猫是什么花色吗?她不会记得,可是,对于那只可怜的小流浪猫来说,这个给它吃食的人就是它的曙光。
长宁笑着,娇艳夺目的脸上仿佛笼着一层春水,轻声道:“他叫灼钰,臣前些时日收留的他,这次带他进宫,是觉得这般容色藏在府中太过浪费,倒不如带出来。”
女帝轻声念了一遍,“灼钰……”
少年微微低垂着眼,在她念到他新名字的刹那,眼睫如蝶翼般扑簌了一下。
“哪个钰字?”女帝又问。
长宁知道,她或许是想到了故人。
只可惜,此钰非彼玉。
但就算不是同一个,从前的那个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新的这个又为什么不能接受呢?陛下只要喜欢看这个新人、喜欢听这个新名字就好了。
记忆会褪色,时间久了,新人终究会占据她的未来。
长宁说:“是带金的那个钰字。”
天子:“原来如此,倒是个好名字。”
她语气平淡,似乎兴趣不大,似乎连多看那少年一眼都没有,又继续与长宁闲聊了两句,又看向了别处。
姜青姝的确是不记得了。
就算记得郑宽有个痴傻却长得漂亮的儿子,那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那日脏兮兮的小傻子,和眼前被打扮漂亮的少年相比,也丝毫对不上。
天子本不需要记得每一个人,但天子身边的内官眼光毒辣,在识人方面,早已被锻炼得过目不忘。
秋月认出了那少年。
看到长宁带他出现的时候,她大惊失色,紧紧皱着眉,欲言又止,趁着陛下正在享受宴会,她走到长宁身边,着急地问:“殿下,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几时与郑大人家的这个……”
长宁笑着摇晃玉盏,懒洋洋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此人的确为郑仆射义子。”
义子?
明明是亲生的。
秋月何其聪明,稍一琢磨,便知道长宁是想干什么,王孙贵族向君王进献美人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但是她偏偏献的是郑宽的儿子。
叫她不要掺和陛下的私事,哪知道她也想来分一杯羹。
若长宁不是她的知己至交,秋月也不会如此着急,她压低声音道:“万一这小子靠不住呢?殿下不怕把自己搭进去么?”
长宁淡淡道:“世事哪有绝对,阿月,你知晓本宫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搏一把罢了。此举难道不是在为陛下分忧吗?”
郑仆射已经没法明面上送子入宫了,正好此子不为人知,可转于暗处,加上又是个没有背景的傻子,最不起眼。
傻子又怎么样呢?
傻子才最让人安心,不是吗?
陛下不想要聪明人,她只要听话的,况且,就算此子不被郑宽所承认,哪日他要是得宠了,郑宽也会主动承认这个儿子。
长宁此举,自认为能为女帝分忧,日后要是小傻子得宠,郑宽还要欠她一个人情。
秋月见说不动她,长宁的考量又确实没错,只好叹了一声,转身回到陛下身边。
姜青姝正在饮茶。
她答应了阿奚,这次少喝些酒。
天子诞辰,这次宴席是专门设立在最宽敞的麟德殿,宗亲贵族和王公大臣都送了不少价值连城的贺礼,太常寺设乐,教坊进献舞蹈与杂戏,空前繁华热闹。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不得不说,虽然朝政党争严重局势混乱,随时可能因为一根导火索的引燃而分裂,但这个王朝总体上是比较繁华强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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