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鸦
席间,她看出几分这小子眼里的真心,便有心来试一试他。
“你可知,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为灼钰?”
她含笑靠近。
一步,一步,带着压迫感。
灼钰一双黑瞳幽深阴郁,冷笑:“我不感兴趣。”
“你可知陛下之前那位离世的君后,名唤赵玉珩?你的钰与他同音,本宫当时便想,陛下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少年呼吸一滞。
他背脊贴着冰冷的墙面,好似被逼到阴暗角落的困兽,眼尾逐渐洇出血红,阴冷得像一条嘶嘶吐着红信子的毒蛇,下一秒就要咬死对方。
嫉妒。
酸楚。
也许还有为人替代的痛苦。
可便是鸩酒,他也能喝。
他在乎什么名字?
少年压抑呼吸,压抑快要溢出眼瞳的慌乱与杀意,扣紧手指,一阵冷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逐渐将眼底滚动的热意压下去,只余冷光。
“不关你的事。”
他转身要走。
不能出来太久,出来久了姜姜会担心的。
“哎呀,真可怜。”
长宁的声音还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如绕耳的魔咒,疯狂钻进他的耳朵:“可怜你这小子,要一辈子在陛下跟前演小傻子了。”
灼钰猛地一顿。
一辈子。
不能和她正常地交谈。
少年十根手指都在剧烈地抖,冷风灌入喉咙,浑身都好像要炸裂似的绷紧,无声捏住了随身的袖刀,一想起不能再乱杀人了,又仓皇放开。
不远处传来迫近的脚步声。
似乎是他出来太久,皇帝派人来寻他了。
他霍然转身看她,阴冷地勾起唇,眼底近乎带着自毁的疯狂,嗤笑道:“那就演一辈子,演到我死。”
长宁笑意加深:“本宫也相信,你会好好演下去的。”
他一定不想失去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也只有这样,她才算放心。
———
裴府的聚会很短暂。
很快就到了申时,宴席散去,原本欢笑不已的裴府再次变得冷清,每个人皆含笑而归,姜青姝也预备启程回宫。
临行前,她看向长宁和秋月:“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长宁和秋月相视一笑,纷纷道:“陛下放心。”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这夜,姜青姝要在含元殿宴请群臣,并邀请与天下有名之士。
大昭文武并立,尤其尚文风,便是出身布衣、毫无官职的文人若能文能诗,亦能名满天下,天子对此表露出了十足的惜才之心,也特意邀请这些文人入宫同乐。
文人多傲气,视金钱名利如粪土,更少与权贵往来,然而恰恰也是这一批人,虽不做官,在民间的影响力却举足轻重。
长宁公主年少时就喜好书画诗文,自在宫外开府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开展诗会宴请文人,惜才之名人尽皆知;如今在国子监内教书的秋月,在文人之间也有少许名气和影响力。
由她们在中间引导,一时之间,入宫赴宴的名流雅士也数不胜数。
彩灯高悬,绵延万里,城楼宫阙,天威煌煌。
夜间不设宫禁,禁军开道,人流涌动,礼乐齐鸣。酉时,姜青姝身穿冕服登上城楼,看着皇城外乌泱泱的百姓。
社会民风开放,君王仁德,百姓自然也毫不避讳地前来瞻仰天颜。
见到女帝真容的百姓齐齐下拜,口呼万岁。
【民心+1】
【民心+1】
【民心+1】
【……】
姜青姝微微一笑,端得是温柔端庄,身后的华盖被风吹得流苏飘摇。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不禁想,倘若先前的变故,今日与她并肩站在这皇城上接受百姓拜贺的人,必是三郎。
今日与他们相聚得愉快,也唯独少了他。
不过没关系。
姜青姝不是喜欢沉湎离别之人,只要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便能永远义无反顾地往前,直到杀出一片独属于她的天下来。
她转过头来,看向身后随行的宰相张瑾。
她淡笑道:“今夜盛世,朕与司空共赏。”
张瑾注视着灯火下的少女。
她穿着宽大的冕服,单薄的肩膀脊背挺直了,能撑住这滔天的权势威严,垂旒下的双眼乌黑明亮,含笑睨来时,笑靥如花。
这世上任何诗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
平生第一次,张瑾理解了从前那个犯上作乱、无可救药的罪臣,为何独独想染指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不是因为那把龙椅,仅仅只是佳人太过难得。
张瑾和那个罪臣不同,他知道何时克制压抑自己,也知道在什么时候,尽数放出自己的欲望。
她说,朕与司空共赏。
张瑾深深陷落在她的眼睛里,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第233章 沉沦5
含元殿中的冬至宫宴,仪程繁复。
名义上是君臣同乐,实则更有政治意味,是以,礼仪流程反而排在享乐之前,于百官而言,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御舆直入,曲直华盖,前后侍卫警跸,太乐令奏乐,鼓吹振作,姜青姝入殿坐于上首。
乐止,群臣再拜。
通事舍人引文武大臣、宗室皇亲及诸客依次入座,再拜帝王,流程如朝礼,侍中、光禄寺卿依次上前跪奏,随后司空张瑾上前拜道:“臣张瑾稽首言,元正首祚,冬至云‘天正长至’,臣等不胜大庆,谨上千万岁寿。”
身后乌泱泱的文武大臣皆伏跪于地。
姜青姝俯视着他,淡淡一笑:“免礼。”
张瑾直起身,身后百官起身再拜,皇帝举酒,群臣再拜,口呼万岁,随后又拜。
所谓“酒行十二遍”,单是跪拜便要多次,别说吃顿饱饭了,单是行完礼仪都够呛。姜青姝坐在上面,看着这些人上上下下起起跪跪,人人面色恭敬,不敢懈怠,否则第二日便会被御史上奏弹劾。
可见封建王朝等级森严,规矩繁复,就算是当官的也不容易啊,她单是瞧一眼都觉得累。
也无怪乎那么多人都向往她身下这把龙椅。
她走神间,身侧典仪又扬声唱道:“再拜。”阶下群官、客使皆再拜。
好不容易行完跪拜礼,百官一一就坐,歌者舞姬被太乐令引领入殿献艺,殿中氛围这才轻松了不少。
不过稍后上菜时,他们还是要拜。
连姜青姝都不好意思率先动筷,心里悻悻道:“还好在裴府的时候她吃得够饱,不然现在肚子都要饿得咕咕叫了。”
其实她本意礼仪从简,但被张瑾和一干御史集体驳回了,冬至尤为重要,不亚于元旦,若要举办,是万万不可敷衍的。
这殿中气氛肃穆,分明乌泱泱的人,无礼乐声之时却安静得压抑。
姜青姝本想偷偷按一按酸软的腰,一看张瑾离自己那般近,朝服衬出挺拔身形,面色平静,一双黑瞳正注视着她,她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张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垂眼,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小皇帝到底还是一贯的性子,既要君威又忍不住想偷点儿懒,只怕人是坐在那儿,心都不知飘到哪去了。
酒行三周,殿外守候的尚食这才差人奉上御膳,群臣再拜,随后才纷纷举筷赏舞乐进食。
姜青姝这才吃了一口热乎的菜。
讲真。
不如裴府的好吃。
也不知道裴朔他们是从哪儿请的厨子,难道是元瑶亲自下厨做的?简直吊打宫中的御膳。
姜青姝看向下方。
裴朔与霍凌席位并不相近,裴朔自顾自地低头吃菜,霍凌正被唐季同强行拉着小声攀谈。
而贺凌霜一个人独坐着饮酒,疏离冷淡,周围有些武将暗暗观察她,有人谈论她踩着蔡古上位的行径如何不齿,也有人暗中羡慕她此番在女帝跟前出风头,将来前途必然极好。
长宁公主坐在宗亲之列,悠然赏舞饮酒,时不时与其他几位王爷公主低声调笑两句,似是看中了哪个乐师。
秋月坐在文士之列,与众人互相举酒寒暄。
梅浩南面无表情,带着几个禁军四处巡查走动,确保宴席安全。
灼钰依然坐在后妃之列,孤僻安静。
方才裴府聚会过的人,此刻皆是各归其位,一副互不相熟的模样。
姜青姝端坐上首,一手支着下颌,俯视群臣,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有几分注意到尚书席位的崔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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