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燕摇春干干一笑,道:“烦请林太医给治一治吧。”
林忱拱了拱手,道:“那臣就得罪了。”
他说着,便去解燕摇春的鞋袜,谁知还没动手,就被楚彧捏住了腕骨,冷道:“你做什么?”
林忱一怔,立即答道:“启禀皇上,臣并非有意冒犯燕容华,只是这腿转筋需要褪去患者鞋袜,露出膝盖和腿腹,才好治疗。”
楚彧薄唇微微抿起,剑眉紧皱,淡声道:“不?用你,朕来便是。”
他说着,便亲自替燕摇春脱下绣鞋,褪去罗袜,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肤色洁白如?玉,脚趾圆润,微透着桃花似的粉,楚彧看了一眼,又问林忱:“要怎么做?”
言语之间,竟是完全不?打?算让林忱动手了,燕摇春有些意外,楚彧难得有这么强势的时候,当?他抬起眼时,周身散发出了迫人?的气势,令人?不?敢造次。
林忱很识趣地道:“请燕容华将膝头伸直,再捉住她的脚掌,慢慢地往上推,并轻轻按摩小腿处,或许有些疼痛,还请燕容华稍作忍耐。”
楚彧依言照做,握住了燕摇春的脚踝,他的手掌颇大,掌心?的温度很高,握住她的时候,燕摇春甚至于生出一种?皮肤被烫到了的错觉,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楚彧握住了,瞬间动弹不?得。
他的食指叩起,顺着小腿肚往上,不?轻不?重地按揉着,楚彧的手生得很好看,手掌很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因为用力的缘故,他的手背上浮起淡淡的青筋,燕摇春感觉到了他的某一处指腹有些粗粝,那是经年累月握笔留下来的薄茧。
因为移情蛊的原因,燕摇春没觉得有多痛,反而是痒,还有些微麻,麻得她脚趾头都控制不?住地缩了起来。
不?知怎么,她忽然微微红了脸,耳根泛起薄红,伸手按住楚彧的手腕,后者抬起眼,两人?对?视之间,那双好看的凤眸深邃,如?海面微澜,道:“还没好。”
短短的陈述,一本正经,令人?无可反驳,燕摇春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她也感觉不?到疼,所以她好不?好,疼不?疼,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有楚彧知道。
这真是全天下最没有道理,却又最理所应当?的事情。
片刻之后,燕摇春终于松开了手,任由楚彧继续替她按揉小腿肚,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了。
一种?隐隐的情愫渐渐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仿佛任何人?都无法踏足其中?。
林忱站在一旁,只字不?言,安静地看着他们的交流和举动。
紧接着,燕摇春和楚彧都听到了八幺八有点兴奋的播报声:“林忱好感度+5,该目标当?前好感度为37。”
楚彧的表情瞬间就黑了。
第100章
对燕摇春而言,林忱的?这一波好感度涨得委实有点看不懂,她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楚彧,对方俊美的面孔上闪过几分不悦,朝林忱道:“若无别事,你可以退下了。”
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冷淡,待林忱退下之后,李德福也很识趣地出去了。
殿内安静下来,燕摇春莫名有些?尴尬,楚彧自是有所察觉,很贴心地率先岔开话题:“你当时为何要躲进桌下?”
燕摇春便?将?来龙去脉解释了,楚彧听罢,却道:“让他们看见了也无妨。”
“那?岂不是会?给别人留话柄?”燕摇春不赞同道:“到时候再传到太后耳中,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借题发挥呢,那?些?大?臣不是都很忌讳后宫参政么?”
楚彧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一句:“娇娇,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燕摇春登时愣住:“为什么这么问?”
楚彧望着她,道:“我方才看见你在桌下,觉得你很受委屈。”
“我……”燕摇春一对上那?双好看的?凤眸,蓦地消了声,那?一瞬间,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很受委屈吗?
其实燕摇春并没有多?想,因为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尽管心底并不认同,但是她也不会?去奋起反抗,和自己过不去。
所以她当时的?行为,只是遵循这些?规则,下意识做出来的?正常反应,就好像上辈子面对公司领导和甲方的?无理要求,燕摇春会?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认命地妥协。
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觉得她委屈。
所以在听见楚彧那?句话时,她足足顿了四五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巴巴地道:“倒也还好……”
楚彧认真地凝视着她,那?双温柔的?凤眸仿佛能看穿一切,令她的?粉饰和辩解无可遁形,问道:“真的?吗?”
“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情,我都是如实与你商议,没有过任何隐瞒,除此之外?,我也不曾告诉过你要在旁人面前?避嫌。”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燕摇春的?手上,少女正揪着袖摆的?边沿,指尖细白?纤长,无意识地搓动柔滑的?布料,显得有些?焦躁,又?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我,娇娇。”
楚彧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燕摇春的?动作也随之顿住,下意识抬起头来,二者对视,楚彧用很清晰的?声音,问她道:“你只是不喜欢这里,并不是不喜欢我,对吗?”
细白?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袖摆,燕摇春的?呼吸微微一滞,嫣红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一刹那?,她确确实实被楚彧的?直白?冲击到了,处于一种近乎失语的?状态。
……
摘星阁。
“燕姐姐,燕姐姐?”
“嗯?”燕摇春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阮拂云忧心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怎么了?”
阮拂云迟疑道:“你这几日好像总是走神,是有什么心事吗?”
燕摇春下意识想否认:“我……”
话到嘴边,她又?顿了顿,道:“是遇到了一点事情。”
阮拂云听了,试探道:“不知是什么事情,姐姐方便?同我说一说吗?”
燕摇春犹豫着问她:“你喜欢过人吗?”
阮拂云愣住,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阮拂云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你说男人?”
不知是不是燕摇春的?错觉,对方的?语气和眼?神甚至透出几分惊恐,阮拂云连连摆手,近乎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不喜欢这个?……”
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倒把燕摇春给逗乐了,连忙道:“算了算了,你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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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拂云涨红了脸,渐渐也平静下来了,想起方才是自己主动要燕摇春说的?,如今又?帮不上忙,不禁有些?窘迫,呐呐道:“这个?……姐姐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燕摇春的?耳根微热,含糊地嗯了一声,又?道:“或许吧……”
空气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阮拂云本就是个?敏感的?性子,这会?儿只觉得坐立难安,在她看来,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肮脏又?低劣,如地上的?泥一般,她踩了都嫌粘鞋底。
但是阮拂云深知,人与人是不同的?,她不喜欢,不代?表旁人也不喜欢,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不正常。
所以阮拂云绞尽脑汁,最后也只是期期艾艾道:“燕姐姐这么好,你喜欢了谁,就是那?个?人的?福气,他若不肯珍惜,便?是有眼?无珠,姐姐千万不要为他伤神烦心。”
燕摇春尴尬道:“倒也不是不珍惜……”
闻言,阮拂云微讶,很快又?反应过来,道:“难道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
总之,在她眼?中,燕摇春千好万好,会?令她为之烦心发愁,一定是那?个?男人不好,想到这里,阮拂云就蹙起细眉,忧心忡忡地劝道:“我虽从没有喜欢过人,但是却知道一个?道理,若是两个?人在一块,还比不上一个?人来得快活,那?就是不值得的?。”
言下之意,就是劝分。
燕摇春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她紧皱着眉,眼?神里透着几分担忧,便?只好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仔细考虑的?。”
事到如今,她必须要承认,自己对楚彧的?好感,已经逐渐超出了预期,将?来会?如何发展,燕摇春毫无准备,每每想到这件事,她便?觉得十分烦恼。
况且阮拂云确实也说中了她的?隐忧,燕摇春想起那?天在乾清宫时,楚彧说的?话,心里就如同有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现在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因为她并没有真正地和楚彧在一起,但是以后呢?楚彧身为天子,他们二人之间的?阻隔犹如天堑,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后宫。
光是想想,燕摇春便?觉得头大?如斗,本能地想要逃避,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初她就不该答应楚彧,进宫做什么任务,还签了一个?见鬼的?合同,合同有个?屁用?白?纸黑字也阻止不了办公室恋情。
正在燕摇春吐槽的?时候,盼桃从外?间进来了,禀道:“主子,惠昭仪派人来了,您要见一见吗?”
“惠昭仪?”燕摇春微怔,有些?疑惑地与阮拂云对视了一眼?,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名宫女便?被盼桃引进来了,俯身向燕摇春行礼,恭敬道:“见过燕容华,请燕容华金安,奴婢是惠昭仪的?贴身宫女,昭仪前?几日来长安宫,没能拜访燕容华,觉得有些?失礼,今日特意在满霜亭设宴,还请燕容华赏脸。”
闻言,燕摇春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惠昭仪当时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还真设了宴,遂道:“惠昭仪实在客气了。”
燕摇春顿了顿,又?问:“还有旁人么?”
宫女答道:“没有了,昭仪只请了燕容华一个?人。”
阮拂云十分识趣,起身告辞道:“燕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燕摇春唤来盼桃,道:“桃儿,你送一送拂云。”
“是。”
……
琼湖西处,有柳堤花坞,翠岩倚绣,置一玲珑八角亭,名为满霜亭,亭畔种了一棵迎客古松,另有不少花木,只是如今入了秋,不见花开,树叶也泛起了黄,颇有些?萧瑟意味。
惠昭仪亲自将?燕摇春迎入亭中,两人寒暄几句,先后落了座,宫人立即奉了热茶上来,燕摇春不爱社交,好在惠昭仪的?性格亲和温厚,体?贴有礼,两人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宫人捧了各式点心上来,还有一壶酒,惠昭仪含笑道:“这是我前?年酿的?枇杷酒,特意多?放了一年,酒味更为香醇浓郁,有祛痰止咳,生?津润肺之功效,听说燕妹妹身子不好,我让人早早就温着了,你尝一尝?”
燕摇春喝了一口,酒味确实浓郁,入口微温,回味甘甜,是她喜欢的?果酒,她想起上次在拾翠居时,喝的?酒似乎也是惠昭仪亲自酿的?,不由好奇道:“惠昭仪姐姐很喜欢酿酒?”
闻言,惠昭仪笑了笑,拿起酒壶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道:“倒也不是喜欢,只是平日在宫里甚是无聊,没别的?事情做,酿几壶酒埋下去,也就算有个?盼头了。”
“冬日酿梅花酒,春日酿桃花酒,夏日有青梅酒、枇杷酒,”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春风一般温和细腻,道:“等到了冬日的?时候,去年的?酒又?酿好了,挖出来尝一尝,有味道好的?,也有味道差的?,每一坛的?滋味都各不相同。”
燕摇春一怔,迟疑道:“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
“是吧?”惠昭仪微微一笑,道:“宫中日子无趣,我也不是喜欢酿酒,只是喜欢这个?等待的?过程罢了。”
有宫人捧了朱漆雕花的?托盘上前?,轻轻放下,那?盘子里是一只螃蟹,热气腾腾的?,惠昭仪招呼道:“现在正是吃蟹的?时候,这是日前?从南方进贡的?,蟹黄颇为肥美,燕妹妹试试?”
在宫中吃螃蟹,自然不用燕摇春亲自动手,有宫人立即上前?,拿了蟹八件来,替她剥壳取肉,雪白?的?蟹肉堆在小银碟中,蟹黄的?色泽金灿灿的?,令人食指大?动。
但是莫名的?,燕摇春却没有什么食欲,她的?目光落在宫人手上,银签子干脆利落地剔出蟹肉,蟹腿便?成了壳儿,外?表看起来和之前?无异,但是其中已经空空如也了。
燕摇春看了一会?儿,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亭外?有三?四株矮树,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枝干遒劲盘曲,树叶稀疏,倒是很有几分古韵。
惠昭仪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这是白?梅,等到了冬天开花时,最是好看了。”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指着其中一株梅树,道:“这棵有些?不同,是皇上种的?红梅。”
燕摇春面露些?许意外?之色,完全没想到楚彧那?种性格,竟然也会?种花木,他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惠昭仪徐徐道:“皇上从前?养过一只猫儿,后来那?猫儿死了,他便?将?其埋在这里,又?种了一株红梅。”
“说来也奇怪,”她笑道:“旁边的?都是白?梅,皇上却非要种一株红梅,我那?时还以为他种错了。”
燕摇春微怔,这是她第二次听旁人说起楚彧的?过往,第一次是皇后说的?,那?时她只觉得楚彧很可怜,可现在从惠昭仪口中得知,她只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因为红梅最显眼?。”她道。
惠昭仪愣了一下,朝她看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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