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多乐
【还逃避么?】
一瞬间,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好似燃起一片黑色的火焰,眸光一动便径直去抓阿沅的手,然而还未触及,一枚石子毫无预料的击在他的虎口上,他吃痛缩回手,虎口处一块淡淡的焦灰,星点电花转瞬即逝。
季陵眉心一蹙,再抬眸看向某人时双眸沉沉又变回了一片死寂的黑海。
书生淡笑着径直走到阿沅身侧站定,眸光扫了一眼天边的烟火,兴致缺缺:“挺好。”
好个头。
沈易的脸色从方才阿沅推开他急奔而走后就一直很臭,臭到面具都盖不住 ,现在更是臭的三里地外都能闻到。
折扇轻扣于掌心,凤眸落下睨了一眼季陵冷沉的俊脸,凤眼眯了眯,折扇于虎口处轻轻敲了两下,意味不明又道了遍:
“挺好。”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阿沅却敏锐的感觉到这厮的坏心情不知怎的陡的变好了,而季陵随着沈易话落,俊脸黑的跟锅底似的,阿沅在这俩中间忽然觉得坐立难安起来。
这是……在干嘛???
不过阿沅没空管他们,也懒得管。她小跑至薛时雨身边,光明正大霸占时雨姐姐,沈琮再好的修养也绷不住,也顾不得国师大人,现下就想问清楚是哪儿惹阿沅姑娘不快了,然而还未问出口,本仰望烟火的众人皆低下了头颅。
盛大的烟花霎时归寂,只有落英缤纷,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一瞬间按下了停止键。
阿沅还在愣神中,薛时雨悄悄拽了拽她的小指,低声道:“快低头!”
“干嘛?”
“叫你顾着贪玩,都忘了打探村子的正事了吗?”薛时雨又扯了阿沅一把,“快低头!”
别说,她还真忘了这事了。想到时雨姐姐和季陵花前月下居然还不忘正事,而她世风日下,差点……差点就和病书生花间风流了,两厢较下,阿沅越发羞惭越发敬佩时雨姐姐,不,都怪病书生,真真美色误人!
她连忙跟着众人一道低头,耳畔听到薛时雨压低音线的嗓音快速道:“我们来的倒巧,今日三月初三上巳节正巧赶上他们选圣女的日子。”
阿沅眉头微微一蹙:“圣女?”
另一旁一道熟悉的女童声音响起:“每年三月初三的上巳节,神树便会选最漂亮的姑娘为‘圣女’侍奉吾皇,作为交换,吾皇还会满足圣女一件心愿,不知道今年会选谁呢……”
低语的正是之前围着阿沅圆头圆脑的女童,女童两颊通红小声嘀咕着,圆圆的双眼都是希冀,“我今日特地换了新衣裳,不知神树会不会选我呢……”
“你才多大就想当‘圣女’了,羞不羞?”另一男童小声讥笑着。
女童不甘示弱:“年纪小怎么了?我娘说了,侍奉吾皇是无上的荣耀!你……你闭嘴!”
孩童暗地里争论起来,薛时雨隐晦的瞥了一眼,快速道:“总之唯有圣女方可接近他们口中的‘吾皇’。方才你与国师不在,我们已经商讨好了,不论圣女是谁,须得跟紧她。眼下一刻也不得松懈,莫要再贪玩儿了。”
阿沅正要应声答应,忽然面上一凉,古木的醇香袭来,赤色面具又覆在了她面上。同时沈易清润的嗓音响在耳侧:
“别摘下。”
阿沅回眸看去,余光看到季陵手上同样拿着一张赤色面具,略慢半步于书生身后,因青色面具附着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见他略略滞了一瞬将面具递给了薛时雨。
见另一侧沈琮脖颈上微微鼓起的青筋,阿沅眯着眼,欣慰的笑了。
忽的暗香袭面,是书生抡过一条手臂将圈她怀里,两手将面具上的细带于后脑处系紧,清润的声音带着松散的笑意:
“藏好了,我可不想你当什么劳什子‘圣女’。”
阿沅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圣女是这么好当的么?不过也随他了。正想索性靠在书生怀里,忽然听见女童低声激动道:
“快看,韩伯伯来了!”
她定睛一瞧确是因他们进秘境的老叟。老叟于众人前,于一棵硕大的樱花树下,从酒桶里舀出一瓢酒徐徐撒在树身上,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叨什么,最后一句阿沅倒是听清了,随着他一瓢洒尽又是那句高呼:
“吾皇,显出您的神迹吧!”
一瞬间清酒所到之处,涌起条条金色的如波浪般涌动的树纹,金色波浪自下而上涌上树冠,阿沅眼尖的瞧见树冠之上,最最鲜嫩的一瓣樱花瓣落了下来,飘飘摇摇向底下,虔诚、恭敬的人们飘去。
明明无风它却自动,好似有意识一般停留在戴着赤色面具的少女身前徘徊,却迟迟未落下。似乎在抉择着什么。
那花瓣飘啊摇的就飘到了她和薛时雨跟前。
阿沅微微一怔,和微微侧过身的薛时雨无声对视了一下。
只见那樱花瓣一会儿缠绵于薛时雨面前,一会儿又舞到她眼前,这样来来回回居然有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聚在了她俩身上,阿沅听到女童压抑着的激动的声音:
“吾皇到底会选谁呢??”
阿沅紧盯着那樱花瓣,不由得屏住呼吸,居然也紧张了起来。
只见那瓣花将将快要落到薛时雨面具上,不知怎么陡的一转又朝她飘了过来。
面具之下阿沅呼吸有些灼热,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她眉心的彼岸花印记隐隐发烫着。
阿沅想着,彼岸花曾说过它是花中之王,莫说万花了,万灵见到它都得臣服,见樱花瓣朝她飘了她倒不怎么意外,樱花、彼岸花都是花,被吸引也不奇怪。
然而眼见樱花瓣就要落在她面上了,陡的凭空升起一道邪风,那花瓣转眼便糊在了薛时雨面具上。
阿沅:“……”
“吾皇选择了她!”
“她就是我们的圣女!”
本静默的众人一瞬间高呼起来,阿沅侧眸看去对上书生无辜的眼神,书生冲她笑笑:“‘圣女’不是旁人,正好省的我们多费功夫……不好么?”
阿沅扭过头去,不理他。
那花瓣落在薛时雨面具上又无力的落了下来,薛时雨伸出手正好接住,与阿沅对视,四眼都是茫然。
“还未完呢,快看!”
女童尖叫着,这是每年她最期待的环节,她想成为“圣女”绝大部分也是为此——穿上世上最最最最好看的衣裳!
只见樱花树上涌动的金色树纹忽然从树身上抽拉出无数条金丝来,金丝相互纠缠、缠绕,居然凭空织出一件繁复奢靡,涌动和金色光辉的嫁衣来!
嫁衣完成之际,硕大的樱花树仿佛被抽干了精气,亦完成了它的使命,花瓣一瞬间都落了下来。
那闪烁着金辉的嫁衣在阿沅琥珀色的瞳孔中,越来越大,越来越鲜明,鲜明到每根金丝都分毫毕现,阿沅怔怔的看着,看着它径直飞向薛时雨——
一瞬间脑海里骤然闪过薛时雨身着嫁衣死于季陵怀里的画面,那嫁衣与画面中时雨姐姐身着着的嫁衣融为了一体……
这是……这是琯琯告之她的未来!
“不可以!”
阿沅骤然一声尖锐的大喊,她下意识一手拽着薛时雨的腕子将她拉到身后,那本该钻入薛时雨体内的金色嫁衣钻入了她的体内!
一道刺目的金光之后,覆于她面上的赤色恶鬼相面具裂了开来,狭长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澄澈的茫然的琥珀瞳。
琥珀瞳里映着薛时雨错愕的神色,以及薛时雨背后,无数跪地的人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
“恭迎圣女!”
阿沅身后,沈易脸色异常难看,紧紧握着折扇的指骨泛白,手背青筋毕现。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95 ◇
◎“你是……玉陶公主?”◎
“你是被神选中的少女!”
耳边阵阵惊叹声不绝于耳, 阿沅从最初的震惊、慌乱之后恢复了镇定。
倒是薛时雨急了,她拽着阿沅的手臂:“跟我走。”
在薛时雨拽住阿沅的一刻,众人皆怒目而视, 本慈眉善目的村民倏然人人呈恶鬼相怒视薛时雨, 气氛剑拔弩张。
“放肆!”
“你要对圣女做什么!”
阿沅淡淡扫去:“是你们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少女身披金色嫁衣,金色的光跃映于她周身, 恍若神祇降临。
只淡淡扫了一眼, 竟叫人不敢逼视, 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众人皆退了下去, 拜服于她脚下:
“圣女恕罪。”
阿沅:“……”
阿沅不由舒了口气, 她不过试试, 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这么听“圣女”的话。
阿沅拍了怕薛时雨的手,附耳悄声道:“没事,不是说了跟着圣女去探探那个‘吾皇’的底子么?既然我是圣女不是更方便了么?”
“不可。”薛时雨秀致的眉头拢成一座小山丘, “我们根本不清楚这个妖的底细,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当圣女,那就让我……”
“可是神树选择了我呀。”阿沅登时打断了她。她本想告诉薛时雨琯琯告诉她的一切, 薛时雨便是穿上这身嫁衣死在季陵怀里的,可知晓未来之事神乎其神, 时雨姐姐定是不信, 阿沅索性省了这番口舌, 只道,“选中了的圣女还能换么?即便能也是我去更好吧, 时雨姐姐你身上佩剑都没了, 而我不过一介孤魂野鬼,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况且…”
阿沅一顿, 扫了眼向她跪拜的人们,甚至引他们入金庭不死乡,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古怪老头也臣服在地,阿沅东躲西藏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睥睨天下的爽感。
她耸了耸肩,无声笑了笑:“当个什么破圣女也不错嘛。”
话落,两道冷飕飕的寒光聚在她身上,薛时雨还有书生,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阿沅:“……”
我说错了什么???
阿沅下意识和识海内的彼岸花吐槽,然而迟迟收不到回应。自她入了金庭不死乡便是如此,彼岸花好似沉睡一般,任她怎么唤也没有应答。
阿沅眉心一皱,心里隐隐觉得不安,然而此刻她按下心中的不安,对着薛时雨淡淡一笑:“放心吧,没事的。”
眸光瞥了俊容有些铁青的书生,猫瞳弯成一抹月牙,冲他歪头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以后补偿你。”
沈易略微一顿,凤眸有些深的看了眼阿沅,倏然又变回了那个有些颓唐的倜傥潇洒的书生,他笑了笑,松松垮垮的抱着双臂立于她身后侧,眸光润泽如玉,只道:“玩得开心。”
阿沅忽然什么也不怕了。
余光瞥见一抹白,是季陵定定的看着她,俊容一如既往的森冷,不知在想什么。
阿沅猫瞳微眯,忽的就将身侧的薛时雨一把推到他的身边,眉头一挑:“交给你了。”
季陵匆忙之中虚虚握住薛时雨的双肩,再看向阿沅时,她已背过身去,一袭金色婚纱曳地,不知何处飞来的萤火虫围着她,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
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漫长的怔忡之后,桃花眸倏然变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听见那引他们入秘境的韩伯高呼:
“那么……仪式开始!”
千树万树身上淌下金色的液体奔流于阿沅的足下汇成了一顶金色的轿子,载着她往高处奔涌,樱花树下的男男女女居然不约而同的丢下了面具,居然……居然拥抱着就开始亲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