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度己了
就算他回去了,也根本睡不着,满脑子一个接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赵兰香没办法,只能回家了。
病房里另外两床的孕妇一个在和自己丈夫吵架,另一个不吭声的在被她娘教育着,薄薄的布帘挡不住声音。
“姓周的,你能不能有点担当,我都生了第三个了,没有儿子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嘴巴是在我生闺女的时候让人大夫顺手给一起缝死了吗?你娘说我的时候你一个屁都不放……”
“娘和你讲,这儿子生下来你可比你那些妯娌强了,该讨好你婆婆的时候嘴甜些,这样你平时过日子问你婆婆要钱也好要……”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蔡华帮林婷换掉了床头柜上已经放凉的水,重新倒上热水,又去看了看儿子。
他心里一片荒凉,他宁愿被鸡毛蒜皮的家常事烦心。
默默叹了口气,蔡华走回来,坐到廖杉曾经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帮林婷掖了下被子,故作不经意的随口说道,“我在家里找到了一个铅笔盒,里面怎么装了这么多钱啊?”
林婷脸上表情一僵,随即伸手去拿柜子上放着的杯子,“那是我特意从你每个月工资里拿出来存着的钱,这不是有了孩子以后花钱就多了吗,我想着存些钱以后孩子读书用的。”
蔡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在说,撒谎。
他点过饼干桶里的钱,即使对平时的日常花销不太清楚,他也能算出以他过去的工资减去饼干桶和铅笔盒中的钱币总和得出的数字不足以维持两人生活的开销,也就是说,钱多了。
林婷低头喝着水。
蔡华又提起林颖,“这阵子你在医院,我也没怎么顾得上小颖,明天我下班后去买些菠菜吧,我也会做炒菠菜,等着做好我送去给小颖,就说是你做的,不然他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再以为你不关心他了。”
林婷攥紧杯子把手,不自然的说,“还是算了吧,我怕你一提起来,小颖闹着要找我,等过几天我出院了我就去看他。”
“好。”蔡华虽然答应下来,心却更是沉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挺可笑的,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却各自挂着面具,各怀心思的对着对方演戏。
第二天,蔡华又是早早下班,不过却没有立马去医院,而是先去了一趟菜站。
在菜站晃了一圈,看到了那个曾和林婷交谈过的卖菠菜的售货员,蔡华买了一小把韭菜,又走了出来,走进菜站斜对面的国营饭店里,坐在靠门的一桌,点了一盘素三鲜,暗中观察着菜站。
直到夜色渐深,菜站关门,那售货员才从里面出来。
蔡华小心的跟上去,隔着有一段距离,见那男人走进居民区的一栋三层小楼里,蔡华才停下脚步,那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就是个普通的小镇居民。
蔡华默默记下楼牌号,转身离开,去了医院。
林婷和赵兰香对于他这么晚过来都没有任何的怀疑,只以为还是像以前那样工作上的事情又忙起来。
蔡华在赵兰香要离开前喊住她,“师娘,您明天早上能早些来吗?我想早些回去睡一会儿……”
赵兰香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行,那我明天三、四点钟就过来。”
“没事,您五、六点钟来就行。”蔡华说道。
等到翌日清晨,蔡华和赵兰香换班,他离开医院,又去了镇子上的那片居民区,他找了个偏僻的巷子,躲在里面等待着。
太阳渐渐升起来,洒在地上的阳光步步逼退着阴影。
蔡华终于看到那售货员从楼里出来。
那男人出来后,蔡华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跟着对方走进国营饭店。
早上的国营饭店没几个人,蔡华坐到男人斜后方的一张桌子旁,默默观察着。
男人叫来服务员,点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还特意要了一个空碗。
蔡华要了同样的豆浆和油条,等菜的时候见那人从身上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打到服务员给他拿来的空碗里,用筷子搅散。
等豆浆上来后,他把热豆浆冲进盛着生鸡蛋的碗里,之后把油条揪成小块丢进碗里,做完这些那人又问服务员要了些咸菜末。
一小碟咸菜末也被他倒进碗里,拿筷子搅了搅,很是满足的吃起来。
一般人看来只会觉得这人吃饭个人口味还挺不一样的,蔡华却是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国人也并不是没有地方是吃这种咸豆浆的,有些南方地区的百姓也爱这口,可飞机厂位于版图的北边,几乎很少有南方人愿意跋涉几千公里来这边生活,就算来了也无法适应这边的寒冷气候,根本落不下脚来。除了研究所来自天南地北各地的科研人员,生活在这边的居民大多都是本地人,或是周围几个省市的百姓。
蔡华不敢惊动对方,悄悄离开。
在去飞机厂的路上,他魂不守舍,形同行尸走肉。
按照蔡华过去接受的教育来说,他现在应该立刻上报。
可是他要怎么解释发现这个卖菜的售货员不对的?如实说是通过林婷的行为产生的怀疑?不说他自己,就连林为华都会受到牵连,可林为华是在他毕业后一直带着他成长的人,不像飞机组其他人是去苏联留学回来的,蔡华自军校毕业就一直呆在飞机厂,已经受其教导有七年时间了……
而且林婷才刚生下自己的孩子,他忍心让孩子失去母亲吗?
蔡华自嘲的笑笑,这也许就是敌特找上林婷的目的吧,赌他会不会为了她瞒下这一切。
飞机厂的厂长马文斌刚到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后,拿起昨晚未看完的材料,继续研读上面下达的思想指示,目光落到身上那件军装的袖子上,他突然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沾到的一滴油?
就在这时,马厂长突然听到了两声敲门声,他沉声道,“进——”
蔡华推开门,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来,反手掩上门,站定,对着马厂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艰难的开口,“我要举报……菜站一售货员蛊惑利诱……林婷为其盗取资料……”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蔡华闭了下眼睛,掩住泪意,不顾胸膛中汹涌的难受。
他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不论如何,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第84章 感恩朋友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飞机厂旁驻扎的部队了, 在蹲守了那售货员半个多月后,终于在飞机厂附近的山上看到了这人和别人接头了,两人被当场抓捕。出乎所有人意料, 另一人居然是镇上理发店的一个理发员老崔,要知道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没人会想到他居然也是海峡那边的敌特。
一审问才知道, 原来老崔在战乱年代曾和一女子生下一个孩子,后来那女子带着孩子随其父母逃到了海峡对岸。那孩子长大后被送去了美国读书,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老崔要帮助男人在此立足, 也是因为老崔,这男人才能得到菜站售货员的工作,蛰伏起来。
因为还没有通报,周围的居民都还不知道这事, 包括研究所的众人。
天气晴朗, 枝头的树叶纹丝不动,郑子昂从家里搬了个凳子,抱着闺女坐在院里晒太阳,今天劳动节好不容易能歇一天, 他要好好享受亲子时光。
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郑子昂把闺女放在胸口上,整个人仰靠在宿舍楼的外墙上, 悠闲地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王川泽抱着个搪瓷脸盆从外面回来, 他刚去镇上的公共澡堂洗了个澡, 顺便把这几天积攒的脏衣服一起洗了出来, 他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院里的衣架上。
郑晨曦睁着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王川泽晾衣服,甚至为了能看清楚些, 想要在她爸身上转个方向,只是现在她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小胳膊小腿,直接一脚蹬在郑子昂脸上,直接给他踹醒了。
郑子昂赶忙护住女儿,也看到了王川泽,他很是无奈,“晾个衣服你也好奇啊?”
王川泽晾完衣服转过身来,就见小姑娘睁着眼睛在看他,已经完全褪去红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郑子昂还真没夸大其词,他闺女确实长得挺好,能从稚嫩的五官看出来随孙秀多一些。
王川泽抱着空了的脸盆往宿舍楼走。
郑子昂看着他半干的黑发,问了一句,“去洗澡了?”
“嗯。晒晒太阳挺好的,促进钙的吸收,就是这么大的小孩子别在外面呆久了。”王川泽提醒了一句,便走进楼里。
郑子昂抱着小晨曦又靠回墙上,周围静悄悄的,瞌睡虫不知不觉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廖杉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正在晒太阳的郑子昂父女俩。
“郑子昂,秀秀什么时候回供销社上班?”廖杉问道。
被廖杉这突然开口一句话吓了一跳,郑子昂险些没抱稳孩子,心跳都吓快了些,他缓了缓,才回答,“秀秀本来想下礼拜就回去上班的,我和她娘都觉得这才刚做完月子,太急了点,再恢复恢复着,她下个月回去上班。”
廖杉点点头,“行。”
郑子昂好奇,“你问这干啥?”
“我刚从供销社回来,原来从上月底酒类的销售价格就提上来了,茅台从两块九毛七提高到了十六块钱,我就没买。”廖杉说道,“与其给不认识的代班售货员冲业绩,不如我再等等,等秀秀上班了我再去买。”
只是这么高的价格,廖杉只舍得买一瓶了。她心在滴血,这价格也提太高了……
廖杉自我安慰着,没事,她之前已经囤了十瓶了,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她慢慢攒。
郑子昂听了这价格也吓一跳,“这么贵你还要买啊?”
廖杉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能买一瓶。”现在看着是贵,但未来可是能卖几十万甚至更高的价格的。
郑子昂不理解,但尊重个人爱好,更何况廖杉此举得益的是他媳妇。
他伸了个大拇指给廖杉,“够意思,不愧是我铁兄弟,秀秀一回去上班靠你这业绩都能好看。”
廖杉低调的压了压手,“共赢,共赢。”
说完她也进了楼里,上楼去了。
郑子昂抱着女儿再次靠到墙上,第三次悠哉悠哉的小憩起来。
二楼一扇窗户被人推开,孙秀趴在窗沿上喊他,“老郑,差不多该上来了,菜还等着你洗呢。”
郑子昂赶紧坐起来,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拎着凳子,“放着我来,你现在可不能碰凉水!”
他火急火燎的往楼里跑,生怕孙秀一个等不及自己先上手洗了。
另一间屋子里,廖杉也在准备做午饭了,把炉子生起火来,她对着一张纸打算一步步来,这是她特意问了赵兰香记下的地三鲜的做法。
先把茄子、土豆、青椒切块处理好,廖杉把小铁锅放到炉子上,探头去看放在旁边的纸,“下一步,倒油,下菜。”
廖杉小心的倒了一点油到锅里,然后去调纸上记的调味汁,“青酱、盐、白糖、加水加淀粉……”
她加一样调料就要再去看一样纸上的文字,确认下一样是什么,耽误了不少时间,锅里的菜已经不等人的又开始冒出糊味。
廖杉手忙脚乱的拿起旁边的铲子去翻炒,房门在这时又被敲响了。
她把碗里的调味汁一口气全倒进锅里,才去开门。
王川泽站在门口,抬手戴上眼镜,问廖杉,“你在炒菜?我闻到了糊味。”
廖杉不太好意思,“我是在学着做饭。”
王川泽试探的问,“需要我帮忙吗?”
半晌后,主厨换成了王川泽,他力挽狂澜,把被粘稠水淀粉糊住的蔬菜们拯救回来,又多加了半碗水,盖上锅盖先闷着。
廖杉有些尴尬,解释道,“刚刚手一抖面粉倒多了。”
“这个量确实不好掌握。”王川泽附和一声。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锅里咕噜噜的声音。
王川泽坐在小矮凳上,两条长腿只能屈着,他坐在炉子前守着,突然说了一句,“你可以不用学做饭的。”
廖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有些没听懂,“什么?”
王川泽抬头看向廖杉,“我会做饭。”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比之前更快的跳动起来,廖杉错开目光,不敢再看他满是认真的黑眸,假装听不懂,“我这不是也不能总来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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