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烟台
宴光:......
你身为联邦最高治愈者,国?宝级别的人才,和我说?这种话合适吗?
但是她又很明白,奥古斯丁没有凡尔赛,他是真这么想的,这哥的三观比较奇特。
从小看着亲人浴血奋战的至高治愈者,深深痛恨着没有战斗力、不能上战场的自?己,甚至为此感到自?卑,他在日复一日的援救中,目睹一位又一位亲友离世,随着对战争的恐惧增加,对自?我的谴责也?在增加。
为什么我不能用机甲呢?
为什么我不能和他们?一起上战场呢?
要是我再强一点、再有用一点,母亲,父亲他们?是不是就......
这个逻辑当然不好,没有人敢说?治愈者的贡献不够大,但对全家死在眼前的奥古斯丁来说?,你想让他不怪自?己的无力,好像也?很困难。
善良的人总会责备自?己,也?更容易委屈自?己。
就像现在,奥古斯丁依旧害怕她和她象征的战争,却会为了家族成员的意见?,做出十分?艰难的选择,对他这种人来说?,一旦做出选择,他便做好了成为宴光的燃料、消耗自?身也?要帮助她前行的准备。
只?要是正确的战斗,哪怕恐惧得浑身发抖、咬牙硬撑、毫无生机也?要打到底.......这位至高治愈者,在这点上来说?,倒是完全具备了尤斯图斯骄傲的精神。
奥古斯丁还?在说?话,他似乎很久没和人说?过心里话了,“我并没有怀疑你的能力,宴光小姐,我时常在和我的胆怯做斗争,我这样的胆小鬼......”
“不。”宴光突然打断了他。
她上前一步,靠近了金发青年?的脸,他们?的面孔因?为少女?的动作顿时贴近,她挺拔的鼻尖甚至贴上奥古斯丁的,两片金色眼睫毛都要打在一起。
她一只?手撑住对方的肩膀,由于身高的差距,宴光必须扯住对方的脖颈,才能和奥古斯丁平视。
但高低的差距不等于气势的差距,她的神情像位女?王。
“唯有这个、是可以说?道的。”
空旷的房间里,她的声音淡淡回响着。
“......什么?”
少女?抬起手指,她冰冷的指尖慢慢摩挲着青年?的肌肤,奥古斯丁的皮肤是小麦色,很健康,也?足够性感,肌肉会在她的碰触下颤抖不已,简直纯情。
但宴光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暧昧之意,她只?是习惯了这么做而已。
“对于治愈者和军官的重要性,孤不会和你探讨,想必也?有很多人劝过你了,没有重复的必要。”
她的手指顺着肩膀下滑,无意按住了他手臂上的臂环,冰冷的黄金和宝石坚硬无比。
“因?为没有救回家人、目睹了亲近之人的死亡,认为自?己是不称职的治愈者、不合格的代理家主,配不上现在的位置......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代理家主这件事而言,你确实做的一般,在政治与军事方面,你也?并没有足够的才能。”
宴光说?话是就事论?事,正如她没有丝毫治愈者的天赋般,奥古斯丁也?没什么搞政治、上战场做指挥的才华,确实有人可以半路出家,兵不血刃当上高位者或元帅,但是他显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这么心慈手软、善良自?卑的人,真不适合坐至高的位置。
不能说?他没努力,他很努力了,但是天赋差距摆在这里。尤斯图斯上将当年?是什么样的狠角色,她的丈夫又是多么棘手的新星,奥古斯丁比起他威风八面的血亲,只?能说?不太适合战场。
在她客观又冷酷的话语中,金发青年?的头?越来越低,同时他也?露出了苦笑?,他没有起反驳的心思,因?为,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这就是事实啊......
他根本不如他的族人们?,他是尤斯图斯最软弱的孩子。
家族的人爱他,保护他,却无法敬畏他。
他果然失败透顶吧......
“但是。”宴光突然画风一转,她平静地说?:“你并没有辜负尤斯图斯的名声。”
“你确实是个真正的尤斯图斯,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尤斯图斯。”
奥古斯丁愣住了。
他露出了非常茫然的神色,似乎是在考虑她话中的真意,又好像在疑惑,最终青年?轻声说?:“请不要打趣我......”
“没有打趣。”宴光说?,“你不适合成为家主、承担重任,不代表你现在做的不对。”
“人的本性是逃避与分?辨,发现了不擅长的、做不到的事情就想要远离,相反,能克服自?身恐惧,坦然承担责任的人,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孤认为,也?是值得高看一眼的。”
“你的族人选中了你,认可你继承代理家主的身份,并非只?因?为你是尤斯图斯上将的孩子,你确实不擅长做决断、也?没有带领家族走?上辉煌的能力,可是你们?家本身不在意辉煌。”
“因?为你的族人感受到了你的心情,他们?选中你到这个位置上,便是一种认可了,认可了你的努力,认可了你的决心。”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被嘲笑?。”
第48章
无数的白色光线照得四周格外寒冷。
罗刹女机甲鲜红的外壳反射在奥古斯丁的面颊上, 稍微染上了一点红晕。
青年身披闪耀华贵的珠宝首饰、装扮如八大姓的家主那般得体,金色长发被完美地打理很好,如最俊美的太阳神明?。但是他的眼神可以说是无比动?摇的。
奥古斯丁做了一个轻轻吞咽的动作, 他的喉结滚了好几?下。
“我......”
话语开头,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尤斯图斯的孩子中, 鲜少有他这般性情的人,奥古斯丁总对自身的能力保有怀疑,所以在得到外人认可时, 比起喜悦先?涌上心头的, 是畏缩。
也许她并不了解我。
也许她只是看到了我伪装的那一面。
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成形, 就被宴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你不用怀疑自己?。”她说,“你的心已经做出了选择,告诉我,奥古斯丁,你为什么不肯支持爱德华·兰蒂斯?”
奥古斯丁沉默了一会。
他轻声?回?答:“因为他......不够坚定。”
至高治愈者从兰蒂斯最好的继承人、被万众瞩目的大少爷身上读出了犹豫,读出了茫然,爱德华无法贯彻自身的理念从始至终,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战,他仅仅只是跟着天赋、跟着旁人的指引前行。
这样的人,是不行的。
奥古斯丁见过信念坚定的人。
他的父母, 他的族人, 为联邦战死沙场的尤斯图斯们?,都?是明?知?会死, 依然站到战争的第一线, 抱着粉身碎骨的决意?去战斗, 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死亡,奥古斯丁也能确定!他的家人绝对、不曾、根本不会后悔!
他的母亲与父亲拥有超越常人的信念, 那份信念凌驾于家族、血脉、力量之上,让人目眩神迷,让奥古斯丁感到骄傲,尤斯图斯的荣誉从不因地位而闪亮,哪怕全?族死的只剩最后一个人,他们?的精神也已经刻在了联邦的血中!
所以,在见识过真正的强者后,奥古斯丁·尤斯图斯,无法认可爱德华·兰蒂斯。
他认为对方的信念不足以支持联邦,不能坐上最高的位置,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家伙,怎么能承担亿万生命的重负?
他的族人耗尽生命也要捍卫的东西......也不能交给这样的人!
这与家族的荣誉无关,这与路线的选择有关,兰蒂斯开出再大的利益又怎样,尤斯图斯要是在意?这些,那就不是尤斯图斯了!
“所以说。”宴光看着奥古斯丁的眼眸道,“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还是保持着扯着他脖颈的姿势,因为靠的太近了,她的长发流到奥古斯丁麦色的胸膛上,他的胸肌像一片广阔的土地,她的发丝便是流淌在其中甜蜜的尼罗河流。
暧昧的距离,带来温度和热量。
奥古斯丁怔怔地望着她。
“所以......我想把罗刹女交给你。”他不知?不觉地、如梦似幻地开启着嘴唇说道,身体微微发抖,“我的族人喜爱你、他们?认可你,你......可以带给他们?......我没有的事物。”
“那你为什么犹豫呢?”
奥古斯丁的眼眸迟钝地眨了一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碧绿的海洋中漫开了。
“因为我觉得......我在压迫你......我在让你、让你承担我做不到的重任......成为联邦的至高掌权者、是无时无刻都?处于刀锋之上、漫长又燃烧自我的......它是直面死亡的单行路......而你......还如此年轻......”
“我明?明?该站在最前线......代替妈妈......成为联邦最新的盾牌......而不是目睹你这样的新人......丧命......”
宴光一时哑然了。
也许,在奥古斯丁·尤斯图斯的世界里,他自卑的来源,他痛苦的来源,全?部是因为死亡的痛楚,他的族人和父母为了保护联邦死于战场,而他作为珍贵的至高治愈者,却?不能与之同存亡。他每每活着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会想到黄泉之下冰冷的家人。
在所有人都?往前迈进?、新生的号角被不断吹响时,奥古斯丁·尤斯图斯还站在原地,他聆听着所有族人的声?音,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他记得每一个名字、每一道声?音,他记得所有人的愿望,那些死去的归于沉寂的回?音,在他的胸口?回?荡。
死去的和活着的同样重要,生命的流逝没有带走价值。
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他是愿意?为了联邦死去的,愿意?和家人一同上战场、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保护成为折磨精神的酷刑,他认为他的存活带上了原罪。
于是在面对宴光、面对如此有鲜活力和年轻的少女时,奥古斯丁自惭形秽,他认为她的意?志是远超他的坚定、让他敬畏又仰慕的坚定,可是越是如此,他越发不敢将沉重的责任压向她的肩头。
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那一刻就算是恶女也好像无话可说了,宴光擅长利用人的弱点,擅长残忍的压迫和巧妙地引诱,可是奥古斯丁·尤斯图斯太过坦诚,太过像个真正的尤斯图斯,以至于让她难得陷入沉默,片刻无言。
过了一会,宴光说:“奥古斯丁,孤和你不一样。”
这句话让金发青年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比我、远远比我、强得多得多。”
和软弱的他不同,和幼稚的他不同,名为宴光的女性绽放着和母亲同样耀眼的光,难以想象她是从何等的逆境中走出,建立起坚不可摧的性情,她是刀锋,是利剑,是冰冷无情的火,只有这等强势的人,才能执掌整个联邦。
“所以你不必想太多。”宴光说,她凝视着他的脸,“相?信我吧。”
奥古斯丁再次颤抖了一下。
但这次他的背没有弯下去,因为宴光轻轻踩在他的鞋子上,掂起了脚尖,对上他的面孔,少女的手顺着男性起伏的肌肉线条下滑,手指抚摸过他饱满的背脊。另一只手按上奥古斯丁的嘴唇,他的唇瓣厚重,眉骨凹陷如窝。
娇小又美丽的女性抚摸着比她高大却?脆弱的男性,安慰着对方,接纳着对方,他们?的身影合在一起,像神明?的雕像。
“你很不错。”地狱来的恶女轻声?说,“明?明?觉察到了孤的危险,孤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你还是选择了赌。”
“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所在。”
“但是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奥古斯丁,我足够了解你了。”
“你的软弱、你的自卑、你的愧疚......”她每一次停顿,青年的呼吸都?随之起伏,肌肉不断颤抖,眼眸近乎升起水雾。
“——你的坦诚、你的美德。”
指尖轻轻扶过奥古斯丁的眼角,宴光露出了微笑。
是在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带轻蔑和傲慢、和她这个人都?不太相?关,少有的平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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