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芙芙
杜氏脸色一白?,实在没想到刘景文竟也是个脑子灵光的?,想到了这一层。
她原本只想着掏个几两?银子出来,便能将这事了了,可刘景文这样一说,她反而不好再开这个口,只得?又斟酌了几番,勉强道:“话?虽是这样说,可那丫头一入宫便是八九年,这其中变数景文你心?里也明白?,那间铺子能不能挣到银子,银子又能不能落到你的?手中都还是未定之事,所以啊,景文,我劝你一句,银子呢,还是要拿到手中了才算是安稳。”
刘景文看起来像是将杜氏的?这一番话?听了进去,他思索了片刻方才点了头道:“杜姨娘此话?倒也有?理?,可姨娘也不必糊弄我这个不懂事的?后辈,城东的?一间铺子意味着什么我心?里也是明白?的?,姨娘呢,便给我个实在价,三百两?,我只要三百两?,便帮您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三百两??”杜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去哪里给你弄来三百两?,就算是将我自个卖了也不值这个数,你是疯了不成??”
依着她原先的?盘算,给这刘景文三十两?银子都多了,哪里想过他会如此狮子大开口,一张嘴便是要了三百两??
见杜氏如此,刘景文只是笑笑,“杜姨娘此时?自然是拿不出这三百两?来的?,可若是姨娘的?心?愿达成?,手里便能有?两?间城东的?铺子,城东那地段,不管姨娘是想做些什么营生?,还是索性将铺子租出去,那银子定然都如流水般进了姨娘的?荷包里,到时?候,还怕拿不出这三百两?来么?”
“话?虽是如此说,可如今这银子是半点都还没到我手中……”杜氏也不是傻子,什么都还没捞着就要送出去三百两?,自然是有?些不甘愿的?。
可刘景文却道:“都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杜姨娘也是个聪明人,应当也明白?这道理?,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姨娘,若是这事我办不成?,这银子我自然也一分不要,若是成?了,一间城东的?铺子与?三百两?银子,这其中的?分量,姨娘自个可以好好掂量掂量。”
杜氏揪着手中帕子来回走了几圈,到底还是一咬牙应了下来,“那就依你所言,你若是能劝得?小满放弃那铺子,等铺子挣了钱,我给你三百两?便是。”
“好。”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刘景文此时?面上堆满了笑意,可却也不忘记强调了一句,“等小满答应了,姨娘可别忘记与?我立个字据。”
杜氏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如此,刘景文方才放下心?来。
当天下午,便与?杜氏一道来了赵筠元房中。
那杜氏守在门口,刘景文却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按理?来说,这刘景文即便与?祝小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不合适的?,只是杜氏急着将这事了了,又哪里顾得?上这些。
赵筠元听到响动,还未来得?及开门,就见一身着灰蓝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样貌其实还算清秀,只是身量不高,少了几分气势。
这人对于赵筠元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在祝小满的?记忆中,他的?这张脸也频繁出现,赵筠元知道,他便是刘景文,刘厨子的?儿子,亦是祝小满的?心?上人。
只是,她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这刘景文先前算计过她一回,害得?她丢了性命,如今进来时?这眼角眉梢又是透着算计,显然又是在谋算着什么。
赵筠元虽然已经猜出他的?心?思,可却也并未急着开口,只抬眼看向刘景文,等着看他如何表演。
刘景文对上赵筠元的?眸子,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因?为她的?眼神实在是太陌生?了。
从前的?祝小满每每抬眼看向他时?,眼里总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总声音软软的?唤他“刘大哥”,任凭是谁都能瞧出来这姑娘对他的?心?思。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面对杜氏时?才一副如此笃定的?模样,觉得?自个能将她拿捏住。
可如今,祝小满看向他的?眼神中非但?没了半分情意,反而还透着一股骇人的?冷意,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只是他到底不愿相?信祝小满对他当真没了半分情意,于是到底还是依着原先的?准备昂起头开口道:“小满,我听说你与?杜姨娘最近闹了矛盾,是因?为她手中的?两?间铺子……”
“不知刘大哥是从何处听说?”赵筠元故作奇怪道:“难道是从姨母口中听来的?,我竟不知刘大哥与?姨母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刘景文没料到赵筠元会突然开口反问,下意识想着不能让赵筠元知道自己与?杜姨娘的?交易,便否认道:“自然不是,我是从别处听来的?。”
说罢,大约是害怕赵筠元再继续追问,又连忙接着道:“这些都不要紧,我只是觉得?小满你不应当为了这些事儿与?你姨母闹了矛盾,左右你到时?候人都已经入宫去了,要了那铺子又有?何用?杜姨娘膝下连个孩子也没有?,也就能倚仗着这两?间铺子傍身,咱们做小辈的?,总要有?点孝心?。”
刘景文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越是说着神色也越发自得?,大约是觉得?他这一番说辞很是有?理?,以为赵筠元定然会被?他说服。
不料赵筠元却只冷笑一声道:“刘大哥这左一句杜姨娘,右一句杜姨娘的?,瞧着倒是比我这个侄女还要更孝顺些,还是说收了不当收的?银钱,所以这样卖力?”
刘景文万万不曾想到如今的?祝小满竟是变得?这般难缠,一开口更是道破了他与?杜氏的?交易,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可却还是嘴硬,“小满,我与?你说这些话?本是为了你好,却不想竟让人生?了误解的?心?思……”
他说着垂下了眼眸,瞧着当真好似被?伤了心?。
可赵筠元却没了兴致再继续观赏他这粗劣的?表演,本来只是觉得?日日在这房中呆着也是无趣,这刘景文既然上赶着来演戏,那自个也就赏脸瞧上一瞧,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可他这一场戏稍稍看看还觉得?有?趣,看得?久了,也就腻味了。
于是便趁着这刘景文只顾着在她跟前表演委屈之际,快步走到门前直接打开了房门,而后将还躲在门外偷听的?杜氏一把拽了进来,道:“是与?不是,不如索性咱们三人对峙一番便知。”
第四十九章
刘景文与杜氏二人回过神来, 皆是有些不知所措。
刘景文到底年轻些,反应也快,转头向杜氏问道:“杜姨娘, 你怎么来了?”
杜氏对上刘景文的目光, 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来小满这儿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着过来看看她么。”
又埋怨道:“这孩子也是, 我方才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就被拽了进来, 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呢。”
赵筠元见他们二人依旧嘴硬,不由得叹了口气,“姨母,刘大?哥, 你们知道那日我为何跳湖吗?”
说?来也实?在讽刺, 刘景文与杜氏二人这些天都表现出一副极为关?心她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们连祝小满那日夜里为何跳湖都不知。
也从未问过。
这会儿?赵筠元突然提及此事, 大?约也让他们二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神色都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过了好一会, 杜氏才挤出笑?容来道:“你瞧瞧你, 怎么又提起这不开心的事儿?了, 这不都过去了吗?”
赵筠元冷笑?道:“是吗?”
“可是那一日我是因为亲眼瞧见了我的亲姨母和我的心上人是如何在背地?里谋划算计我的, 一时想不开,所以才跳了湖, 姨母与我说?说?, 这件事当真能就这样过去吗?”
其实?方才赵筠元故意提及此事的时候,刘景文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可却又在心里安慰自?个应当不至于。
但不曾想到下一刻,赵筠元便索性?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曾给?他们留。
刘景文大?约是想起了方才自?己那副自?得的嘴脸,这会儿?自?然是难堪至极,怒道:“所以你一早便知道我们的打算,还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瞧他这一副气极的样子,赵筠元只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他联和杜氏算计了祝小满,如今这一切瞒不下去了,怎么他反倒先生气了?
比起刘景文,杜氏倒是理?智许多,大?约也意识到了再想劝赵筠元放弃那间铺子应当是不可能的事了,便索性?做起了好人来,“好了,不过就是间铺子的事,哪里值当为了这事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姨母也不过是担心你正要入宫去,经营不好这铺子还白白浪费了,既然你不相信姨母,这事便也作罢,铺子姨母还是会按着原本商量的给?到你手中的。”
这杜氏虽然松了口,可话里话外却依旧一副为赵筠元考虑的模样,只说?铺子的事,却半句不提她为了秦氏给?的这两?间铺子是如何算计她这个侄女,又是如何害得这侄女跳了湖。
实?在令人恶心。
不过那杜氏说?完这话,便转身出了门,倒也没再纠缠。
而刘景文虽有不甘,见杜氏离开,也只得一同离开了。
赵筠元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原本她是并?没有着急对他们二人动手的心思,一是因着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算是惩罚了杜氏,二是她初来阮府,想要帮着原主对付这二人并?非是一件那样容易的事,原主是个单纯温吞的性?子,手里并?未有这杜氏与刘景文的把?柄。
再有几日功夫,她便要入宫去了,能留在阮府的时间实?在太短,就光凭着这几日时间,要对付这两?个在阮府扎稳根的人,谈何容易。
所以她舍弃了那般心思,念着等入了宫再做打算。
可今日这一闹腾,倒是让她瞧出些别的苗头来。
这杜氏与刘景文二人虽是合作关?系,可赵筠元瞧着,这二人之间却好似有些暧昧。
除了二人视线交汇时躲闪的眼神,更关?键的是方才那刘景文说?到激动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恰好贴近了杜氏,这杜氏的面上赫然染上了红晕,虽然很快消散,可却还是没逃过赵筠元的眼睛。
毕竟她一直在观察他们二人。
不过依赵筠元所见,他们二人这关?系虽然暧昧,却也只是暧昧,若是当真要因此而定他们二人的罪,可没那么容易,至少得有些真凭实?据才行。
而且这暧昧还有很大?可能性?不过是杜氏单方面的想法,毕竟那刘景文从头到尾似乎都只一心扑在铺子的事情上了,显然是杜氏在这件事上边许了他好处,而且是他无法拒绝的好处,所以他才如此卖力。
只是如此,更能说?明这刘景文是个唯利是图之人。
通过祝小满过往的记忆可以得知,这刘景文父亲是阮府的厨子,母亲在他年幼时生了重病,因着家中实?在贫穷,拿不出治病的银子来,所以他的母亲没撑上几日便离世了,后来这刘厨子也并?未有再续弦的心思,只孤身一人将他带大?。
这刘景文呢,原本是有念书?的心思,刘厨子也知道如今这世道,读了书?的人才有出息,所以也乐意在这事上边给?他花银子,只是十来年间,银子花出去不少,却只验证了一件事,自?个这孩子啊,并?非是读书?的那块料子。
为此,刘厨子虽然心疼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可却也并?未因此迁怒刘景文,想着自?个也不过是厨子,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一个厨子难道还想生出个状元郎来?
这样想着,心下似乎得到了安慰。
只是这时的刘景文都已年过十六,便是考不上状元,也得有个一技傍身,刘厨子是个厨子,也不会旁的,就会做个饭。
他能进阮府做厨子,也说?明他这手艺确实?还不错,于是便念着要将这手艺教给?刘景文,让自?己这孩子也索性?做个厨子算了。
这刘景文呢,心比天高,一方面在刘厨子面前表现得乖顺,时常来阮府的厨房里学习,一方面在祝小满面前却有不少吐露实?情的时候,觉得他自?个是有些才学的,只是因着手里缺了银子,没给?学堂的先生好处,这才不肯用心教导。
左右不过都是旁人的错,他自?个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若是现在的赵筠元听了这话,定是会毫不客气的将他嘲讽一番,只是那时候听到这话的人是祝小满,祝小满那会儿?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这个情郎,自?然是他说?什?么就相信什?么,当真以为这刘景文是怀才不遇。
不过这刘景文不仅用这说?法骗了祝小满,连他自?个也是相信这话的。
也正因着怀揣着这种念头,所以他这人,对钱财之物比寻常之人要更加渴求。
所以他愿意与杜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达成合作,也就不奇怪了。
而若是如此,着刘景文也知道等祝小满入了宫,杜氏便能从秦氏手中拿到两?间城东的铺子,若他知道杜氏对他有些心思,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赵筠元心思微动,唇边也不由得勾起笑?意。
如此说?来,事情倒是简单了。
既然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赵筠元便也不再迟疑,她在房中翻出笔墨纸张来,分别写下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刘景文的,另一封是给?杜氏的。
两?封书?信的笔迹亦有不同,一封字迹潦草,笔划间更见锋芒,一封字迹娟秀,瞧着也要端正许多,这样更不易惹人怀疑。
原主祝小满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女,按理?来说?房中是不应当有笔墨纸砚的,只是这祝小满听多了刘景文的夸耀之词,一心以为他是对才学有所追求之人,想到自?个对这些东西全然不通,她心中也不免有些自?卑,觉得自?个配不上心上人,所以才偷摸买了这些东西,想着若是得了空便学一学,就算只是多认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不过一瞧那几张用过的宣纸上边潦草得几乎分辨不出来到底写了些什?么的墨迹就能瞧得出来,祝小满并?未当真学会些什?么。
这样也好,给?赵筠元省去了许多麻烦。
写好了书?信之后,赵筠元便将这两?封信贴身收起,而后瞧瞧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间瞧去。
眼下的赵筠元是被杜氏以养病的名义关?于此处,所以虽说?是关?,她却也不能将事情做得太明显,毕竟此处是阮府,杜氏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她做的这些事还要瞒着秦氏。
所以说?是关?着,其实?杜氏不过是安排了个贴身的人在外边盯着而已,若是有人过来,那婢子便装作或是清扫院子或是修剪花枝,总之寻些像样的活计做着,让人瞧不出来她原本的目的。
连着被关?在房中几日,赵筠元也瞧出来了,那婢子大?约是知道她不会有逃走的心思,表面看着是日日守在门口,但其实?大?多时候都并?未太过上心,困倦懒怠那是时常有的事。
特别是午后,三月的阳光还不算灼人,树荫底下偶尔还有凉风吹着,正是最舒适的时候,赵筠元的房间所在之处本就偏僻,这个时间更是瞧不见人的踪迹,所以每日这个时辰,那婢子便禁不住困倦,总是要睡上半个时辰才能醒过神来。
这半个时辰便足够做成许多事了。
第?二日,用午膳时赵筠元便分了心思盯着外头,见那婢子没过多久果然便倚靠在树下睡了过去。
确定她已是睡熟了过去,赵筠元这才放轻脚步走出了房门。
这半个时辰之内她要做的事并?不少,要将一封书?信放在杜氏的房间里,而后另一封书?信想法子送到刘景文的手中。
将书?信放进杜氏的房间倒并?非是难事,杜氏这个时辰应当是在秦氏院子里,倒也不是秦氏唤她过去,只是她向来上赶着巴结秦氏,知道这会儿?秦氏大?约正要午睡,便过去或是帮人锤肩,或是帮人捏脚,总之将人家婢子做的活计都抢了过去。
秦氏虽然心底看不起她,可嘴上却不会说?什?么,既然她这样乐意作践自?己,秦氏自?然也乐意将她当个婢子使。
这些事都是赵筠元从祝小满的过往记忆中得知的,在这个不算太聪明的侄女面前,杜氏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些。
所以这便给?了赵筠元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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