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芙芙
赵筠元见他神色自若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也许真?正的陈意与她以?为的那个陈意完全不同,这人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
她头一回觉得陈俞那套赶尽杀绝的做法,用在陈意身上,或许是没错的。
留着这样的一个人活着,任凭是谁,都无?法安然得坐在那高位上吧。
从陈意的书?房中出来?之后,赵筠元方才意识到?其实旁的事情都还?说得过去,陈意毕竟是皇室中人,若是全然单纯反而奇怪,可为何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会那样轻易的相信自己??
她不过才三言两句,他应下与陈俞相争便?也罢了,竟还?生生将他在朝中的势力尽数告知,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怕赵筠元是谁人派来?的眼线么?
想到?这,赵筠元不由得轻轻摇头,显然,她得不到?答案。
至少陈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神色认真?而笃定,就连那双眸子,也是极为清亮的,既然本来?也并未有旁的选择,不如索性就相信他试试看?吧。
赵筠元不知道的是,此时昌庆宫的书?房中,清墨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埋怨道:“殿下这也太急性子了些?,您这样做,怕是要将人吓坏了。”
陈意神色中也有些?懊恼,“她问什么,我就忍不住答什么,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法拒绝得了她。”
清墨无?言以?对,默了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道:“只是,殿下真?的确定青竹是从前的赵姑娘吗?死而复生之事实在骇人听闻,另外,青竹与赵姑娘,我瞧着也并不相似。”
陈意笃定的点?了头,“一定是她,瞧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她。”
又道:“她的性子与从前也并未有什么差别,你会这样认为,不过是你不了解她罢了。”
清墨听他语气中竟是有几?分?骄傲,不由得撇了撇嘴,“好好好,殿下的赵姑娘自然是殿下最为了解了。”
陈意垂眸将目光放到?手中那本半开的书?上,唇边却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
永祥殿。
殿外的宫人们都垂首而立,殿门紧闭着,可他们还?是时不时能听见从里间传来?瓷器被砸碎的声响,他们只能将头低得更低,尽可能地降低着存在感。
而里间,贺宛拉着陈俞的手跪在地上,微微泛红的眼里都是哀求,“圣上,您说过的,阿宛是您心之所向,是您最在意的人,您难道忘了吗?”
陈俞伸手想将她扶起,可贺宛却挣扎着依旧跪拜于地,“您若是不答应阿宛,阿宛便?一直跪着,便?是这双腿废了,也不起身。”
“阿宛。”陈俞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朕是陈国的皇帝,不是寻常人,不是什么事都能顺应自己?心意的。”
贺宛却满眼希冀道:“可是圣上,正因为您是陈国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才比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自由,才应当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啊。”
陈俞默然,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阿宛,你不懂。”
“为什么啊。”贺宛有些?崩溃地质问,“我们两个人在一块,不是就够了么,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我是陈国的皇后,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往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选秀,为什么偏偏要让其他人拦在我们之间?”
陈俞低头看?着依旧跪拜于自己?身前的女子,她眼里蓄满了泪水,是一副极为惹人怜爱的模样。
从前,他从来?是舍不得让贺宛这样难过的。
只要她眼眶微微泛红,他便?心疼地不行,不管贺宛想要什么,活着,名分?,甚至成?为他的皇后,他都全然不会犹豫地应下。
那时候的他当真?是将贺宛捧在了手心里,他想,哪怕贺宛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法子帮她摘下来?。
可如今,看?着贺宛这般模样,他心头竟是生出一阵厌烦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他竟会对贺宛感觉到?厌烦。
甚至于此时的他还?克制不住的想起赵筠元,那个陪了他十?多年的女子。
他想,若是赵筠元,如今定是不会教他这样为难吧。
她向来?是能将这些?事情考虑周全的,便?是再怎么不愿,也还?是会与他说“殿下,依着你自己?的心意便?好”。
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当真?能轻松许多。
陈俞失神地想着,浑然忘记了,他从前最为厌恶的便?是赵筠元这般权衡利弊的模样,也正因着如此,他总对她的喜欢怀了三分?疑虑。
而贺宛这样分?毫不讲道理却又如此炽热的感情才让他趋之若鹜。
“圣上。”贺宛依旧拉着他衣角,流着眼泪质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陈俞回过神来?,眼底已经有了冷意,他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为了什么?阿宛,你当真?不明白吗?因为陈国需要继承人,朕也需要一个孩子。”
“一个,只流着陈国的血的孩子。”
第五十五章
贺宛闻言,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的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那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
或许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认清现实, 陈俞接着道:“若是我们当真有了?孩子, 他这一辈子定会过得富贵安逸,至于旁的, 却是他不该想的。”
贺宛摇头想再说些什么, 陈俞却已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出?永祥殿之前, 他道:“你若是不想选秀,也可以不选秀,总归只是一个?过场,要将哪些人送入宫中来?, 朕心中一早有数, 到时候直接让她们入宫来便是。”
说罢, 陈俞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他离开得全然不曾犹豫, 可是在听?到里间传来?贺宛失声痛哭的声音之后, 他还是不由得停了?脚步, 不过却也并未又再回去安慰的意思。
只是对一同等在外间的玉桑吩咐道:“你家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你向来?是陪在她身边的, 也是最懂她的心意的, 进去安慰安慰她吧, 莫要让她哭坏了?身子。”
玉桑其实并不愿意在这时去触贺宛的霉头,在永祥殿里伺候的这些人哪个?不知道这种时候的贺宛是最难伺候的, 一个?不小心, 丢了?性命都是寻常事,可现下毕竟是陈俞开了?口, 便是给她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也是不敢拒绝的,只能应道:“是。”
里间,贺宛发髻散乱的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玉桑见了?这般景象,也赶紧上前搀扶,“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贺宛看见玉桑,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她的手?道:“玉桑,圣上说陈国的储君只能是他与那些陈国女子的孩子,也就?是说我的孩子,我以后的孩子可能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圣上改变心意啊?”
玉桑跟在贺宛身边的这些时日给她出?了?不少主意,也帮她解决了?许多难题,所以不知不觉间,她不仅仅只是信任这个?婢子,更?多的甚至是依赖于她。
每每遇到不知该如何解决的事情,她就?会下意识想到玉桑,认为?玉桑定能想出?个?万全之法来?,就?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对上贺宛满是期许的目光,玉桑神色也颇为?为?难,“您让奴婢好生想想。”
她与贺宛早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贺宛失势,她也落不着好下场,所以若是可以,她都是会尽力为?贺宛筹谋的。
只是贺宛如今想要的,是左右圣上的心思,她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左右不了?那人的心思啊。
况且圣上不愿让流着北岐的血的孩子成为?储君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身体?里也流着北岐的血,所以她比所有人都更?清楚陈国人到底有多么怨恨北岐人,若是当真让一个?流着北岐血液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不仅仅是将陈国好不容易攻打下来?的北岐重新归还到了?北岐人的手?里,甚至是将整个?陈国也交到了?北岐人的手?中。
陈国明明已经将北岐覆灭,如今却是又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让北岐重新活了?过来?,岂非可笑?
若当真有那一天,玉桑简直不敢想象,陈国会动荡到何种境地,没有任何一个?陈国人能容忍一个?北岐人成为?他们的皇帝。
只是玉桑心里也明白,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去和贺宛说。
贺宛要的,只是一个?解决眼下问题的办法。
玉桑抿唇思索着,片刻之后,脑中还当真有了?想法,于是她一边搀扶着贺宛起身,一边道:“若是圣上当真已打定主意,或许娘娘不应再想着改变圣上的心思,这样反而?会让圣上觉得娘娘不体?谅他的难处,会将圣上推得越来?越远。”
贺宛这会儿已经止住了?眼泪,她认真听?着玉桑的话,想起方才陈俞的神色,不由得点?了?点?头。
陈俞从前一向对她极有耐心,哪怕她有时候提出?的要求很是任性,陈俞也总由着她,从不会像方才那般,眼神中竟是带着厌弃。
或许当真如同玉桑所言,自己那些话让他心中觉得自己并未体?谅他,所以才会如此。
玉桑见她将自个?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又接着道:“所以咱们要做的,便是要顺应圣上的意思。”
贺宛的神色一变,“可是圣上的意思是要选新人入宫,甚至还要将储君之位留给他与那些陈国女子的孩子手?中啊,若是如此,本宫便是皇后又如何,等到了?最后,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娘娘您先别着急。”玉桑轻声安抚道:“圣上的心思咱们是左右不了?的,既然如此,与其让一个?不可控的人生下未来?的储君,倒不如让一个?可控之人来?做这件事,到时候,您若是有想法,亦是可以将那孩子养……”
玉桑的话还不曾说完,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玉桑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贺宛怒骂道:“好啊,枉费本宫如此相?信你,不曾想到你心底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你是觉得本宫不成了?,迫不及待想再扶持别的主子了?是吧?”
玉桑这才意识到贺宛想到了?什?么,顾不上脸颊疼得厉害,连忙解释道:“娘娘,奴婢万万不敢……”
可贺宛哪里有兴致听?她说这些?只一脚踹在她身上,咬牙道:“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玉桑知道此时的贺宛已是失了?理智,便是再怎么与她解释也是无用,只会惹得她更?是生气?,也会让自个?承受更?多皮肉之苦,于是只得狼狈的退了?下去。
***
陈意一直被幽禁于昌庆宫,赵筠元与清墨这些贴身的婢子大多时候也都是出?不去的。
如此,便让赵筠元极难探知外界的消息。
这种全然被封闭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时日一久,赵筠元便盯上了?负责看守昌庆宫的那几个?守卫。
那些个?守卫每日要做的事便是守在昌庆宫宫门处,百无聊赖之际,赵筠元也曾瞧见他们谈论些什?么打发时间,他们与昌庆宫里边的宫人不同,昌庆宫里的宫人出?不去,这些守卫却是有许多能与外间接触的机会,对于外界所发生之事,他们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赵筠元心底有了?主意,却并未直接向他们开口打听?,而?是先费了?些心思与他们交好,比如闲暇时做些糕点?给他们送去,再借机与他们攀谈几句,这时大多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谈,目的并非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些什?么。
毕竟他们也并非傻子,若是一开口便要他们当真吐露些什?么,那怕是会让他们心中起疑,这样反而?打听?不到什?么。
不如先在他们面?前混个?眼熟。
事情确实如赵筠元所想,初时,那些个?守卫对她都是带着些防备心思的,可时日久了?,见赵筠元似乎当真只是因着在昌庆宫里边的日子太过无趣,主动来?与他们攀聊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便没了?太多顾忌。
特别是赵筠元又生得一双圆眼,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怎么看也不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自然也都放松了?警惕。
赵筠元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尝试着与他们谈起宫里头的一些事,她道:“我原来?以为?着昌庆宫里既然只有一位被幽禁起来?的主子,来?这儿伺候定然是比去别处轻松的,至少没这样多规矩约束,却不想主子被幽禁在了?这儿,连带着咱们这些做宫人的也一道幽禁在了?这儿,想出?去那当真是难如登天。”
见那些守卫同情地点?了?头,她便又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接着道:“我还在观兰阁的时候倒是听?那里的姑姑提过,说是宫里头过不了?多久便要选秀了?,到时候定会有好些个?新主子入宫来?,我还想着若是能得了?机会被调去她们宫中,也算是个?好去处,怎得如今却好似没了?动静?”
这事还当真是有守卫知道的,他一边回忆着一边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是永祥殿那位不肯让圣上选秀,拦了?好几番,圣上也当真偏宠她,说不选也就?不选了?。”
“只是……”说到这,那人轻笑一声,“大约还是会选几个?人入宫来?。”
边上几个?守卫听?着都是一脸惊异,都曾听?说过如今这位皇后娘娘与圣上的感情极好,却不想这位皇后还是个?善妒的,为?了?独占圣上,竟是连选秀之事都不肯松口,着实让人乍舌。
赵筠元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心下正高兴,却不想正在这时却听?见那守卫提了?她的名字,“说来?,还是当初那位赵皇后体?面?些,如若是她,怎得也不至于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
边上那几个?守卫也不由得点?了?头,“谁说不是,只是那位赵皇后死?得实在可惜,你们说,圣上与她自小相?识,这位赵皇后又对圣上一往情深,就?连当初圣上还是太子时要被送去北岐为?质,赵皇后一个?娇贵的世家贵女,分毫不曾犹豫便舍了?锦衣玉食,独自陪着圣上去了?北岐那苦寒之地熬了?四年,也是未有一句怨言,那圣上如此待她,难道当真是一点?也未曾心动过吗?”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守卫笃定道:“我觉得定然是有的,听?说那赵皇后去了?以后,圣上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我认得一个?当初在琼静阁做事的宫人,说那一日,圣上是抱着赵皇后的尸身出?来?的,怎得都不愿意放开呢!”
旁边另一守卫也跟着点?头道:“是啊,若当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会在赵皇后去了?之后又特意给她恢复了?皇后的身份?只可惜两人到底有缘无份……”
原本赵筠元是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边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便也忍不住开了?口道:“他若当真对赵皇后有心,便不会将如今永祥殿这位留在宫中,更?不会纵容她夺了?皇后之位,如今永祥殿这位可是北岐人,他与赵皇后一同在北岐熬了?四年,怎会不知那赵皇后在北岐人手?中受了?多少苦?他如此做,可曾想过赵皇后?生前被夺了?位,死?后却恢复了?位置,这到底是为?了?赵皇后的尊荣,还是为?了?他自个?不被世人指点??”
那些守卫听?了?赵筠元的一番话,都不由得愣住,过了?好一会才愣愣道:“青竹你……好似对圣上去赵皇后的事很了?解?”
他们这些守卫虽然也听?说过一些圣上与赵皇后之间的事,可许多都只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辨别不清真假倒也罢了?,其中细节也多是模糊不清的,可赵筠元如今一开口,却好似亲眼见过那些景象一般,可他们眼中的赵筠元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宫人罢了?,哪里来?打听?的这些消息?
赵筠元见他们神色怪异,这才意识到方才自个?因着太过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将那些心里话都说出?了?口,只得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其实这些事也不过我在观兰阁时听?那里的宫人说的,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见她这样说,那些守卫自然不会怀疑,只觉得她是因着听?了?些赵皇后的故事,所以有些愤愤不平罢了?。
这也正常,毕竟如今永祥殿那位实在没个?皇后的样子,荒唐的事情做得多了?,底下人明面?上不敢说些什?么,可心里头少不得会嘀咕几句的。
见他们没再质疑,赵筠元悄悄松了?口气?,又借机止住了?话题,“光顾着和几位大哥聊天,差点?忘了?清墨姐姐交代?我的活计还不曾做完,我这便先去忙了?。”
那几个?守卫没瞧出?她的神色不对,都只是朝她摆了?摆手?,又继续热火朝天的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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