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棠梨
什么准备,都是?白废!
头?疼欲裂。
还有……周围的酒味……让人不安。
“这感觉……原来是?我自?己宿醉了。”
这场醉酒太深,阿光的意识恢复得很慢。只觉得眼皮沉重,睡一时醒一时,为?消化这戏文开端的宿醉,不知道浪费了多久,才能挣扎着起身?。
他捂着额头?,浅浅砷吟,从一摊非常复古的那种?席地而卧的床铺里坐起来。
入目的光线很柔和?,看来天色不是?黎明?就是?黄昏。阿光嗅到衣服上残留的酒味,还有一些可疑的酸味,又觉得自?己胃中抽搐,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两口。
感觉天气不冷不热的,他便脱掉那沾了些脏东西的外袍,扔到旁边,用脚推远了些。
窗户还是?关着的……
他跌跌撞撞爬起,将能打开的窗扇都支开。风吹着他的鬓发,慢慢的,这宫殿里的酒气淡了下去。
阿光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还有针扎一般的刺痛,不能消解。
“咦?我的手……”
他忽然发现,这不是?他惯常入戏的弱冠之身?。
此?时的他,肩背开阔,手脚修长,气息稳重。他看不到自?己的容颜,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和?手腕,比刚成年?的男子有棱角,气力也大了一个档次。
摸摸脸上,长出了一些硬的胡茬。
“我可是?后宫中的贵君殿下啊!这样衣衫不整,没有打理自?己的模样……是?因为?我……失宠了?”
想到无情?仙说过的条件,阿光顿时精神不少。
“在后宫中,失宠可不是?小事!一定要想个法子翻身?,跨过贵君晋级皇后的关键一步!”
想到这,他立刻喊了两声:“来人!”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我果然是?个失宠的贵君!”阿光心中更加警醒,寻摸到卧室边角的衣箱,抓起盖子就掀开来。
“这……”
这是?贵君应该穿的衣裳吗?
虽然这料子都是?上好的细麻布,可是?颜色一看就是?旧的,是?洗了又洗掉色的结果。有的地方布料松松垮垮,有的衣服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奇怪,我对床铺有熟悉感,却好像没见过这里的衣服。”
正摸不清状况,忽然听到背后有些响动。
“谁!”
他猛然转身?。
只见比刚才更昏暗的光线里,隐约站着一个小孩子。看头?发的样式和?身?上的衣裙,是?一个女孩。似乎在总角之年?,未及理鬓。再看她手里,费力地端着个铜盆,里面应该装满了水。
那小女孩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开口怯生生地叫了声:
“父君……”
阿光大吃一惊。
“你叫我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嗓音也比弱冠之年?醇厚,抬高声音也不见年?轻人常见的细嗓,而是?像钟声一般,回荡着一种?威严。
但他没空欣赏自?己的变化,因为?小女孩叫得声音细细,他这边听岔了,以?为?是?“夫君”。
一霎时,他脑海中闪过许多“这就是?顾影了吗小时候竟然长这样”和?“这么小的姑娘就做皇上娶后宫了无情?仙你还是?人吗”还有“我的天啊那我们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这让我如何面对以?后的戏文”等各种?疯狂的念头?。
终于,连无情?仙都看不下去了。
“阿光啊!你脑洞大开的时候能不能结合实际?我还以?为?你比顾影靠谱,结果每次都是?你,发挥出这些奇怪的东西来!”
“那她这……这……”阿光睁大眼睛望着那女孩,在脑海中和?无情?仙对话。
“父君!父!佛物父!撇!点!撇!捺!也就是?——”无情?仙正叫嚣在兴头?上,却忽然戛然而止,“咳,我不能再说了。再解释下去,咱俩的辈分就乱了。”
阿光听得老脸一红。
无情?仙便也不再打扰,只在他脑海里留下一些宫闱礼仪、制度等的记忆做见面礼。
那小女孩当然不知阿光直盯着她的意思。被这样直接的眼神看了一会,竟已经?吓得发抖。但还是?强自?镇定,将盆子放在离他很近的木架子上,然后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试着叫道:“殿……殿下……请……呃……”
阿光深深呼吸。
既知误会,他必须解释一下。
“抱歉,吓到你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女孩的眼睛,在越来越幽暗的光线下,更显得水灵灵的,十分楚楚可怜。
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到小女孩叫的“父君”,阿光判断,她应该是?一位皇女。
她看起来和?贵君并不熟悉,想必不是?亲生的,也并非亲手带大的孩子。饶是?如此?,以?她小小年?纪和?尊贵身?份,还会亲自?给父君端水,应是?个温和?懂事,性子极好的小孩。
而她的父君呢?
烂醉刚醒,胡子都没刮,完全配不上这高贵的身?份啊!
阿光迅速调整心情?,正坐在地铺上,尽量维持着端庄的姿态。
“小殿下,内臣醉酒失态,有所冒犯,诚惶诚恐,伏乞原谅。若是?小殿下心无嫌隙,仍有望垂幸内臣,得以?‘父君’呼之,内臣——感佩不尽。”
说完深深躬身?,行了个正式的君臣见面之礼。
第148章 传说中的冷宫
从无情仙留下的设定看来, 在这戏文中的后宫里,父女关系是最为微妙的。
皆因为皇帝母女几个,才?是这江山社稷和偌大皇宫的正经主人。皇家儿郎若有公主封号, 也能勉强栖身主人之列。后宫中的各位郎官,除了皇后是正经的“父君”之外?,其?余皆为臣属。
对皇女们而言,众多郎官居于后宫, 名义上都算长辈, 实际上却?如同母皇私库里那些珍贵的收藏品一般, 只需看个眼熟,见面能叫出个封号, 寒暄几句便罢了。
可对郎官们而言,若能依附皇女们, 人生就从此有了指望。
皇上的荣宠固然重要,可皇上毕竟不能真?正活个千秋万岁,总会有撒手那?一天。到?时候,太子晋升新皇, 皇后随之熬成了太后,从此?坐镇慈安宫暖阁之内, 得享安康荣华。可其?他太郎官, 就会被?新皇搁置在深宫之内, 按分例随便养着,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在那?之前, 若郎官有幸, 能将一位皇女记在名下, 待新皇登基之后,便能得到?随女出宫的恩典。或在王府里居住, 或远赴指定的封地,从此?卸下前半生所有的重担,再不用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女子有孕产的能力,人丁绵延命脉相承,母女天生维系紧密。可男子想要当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就要得到?母女双方的共同认可。在皇家就更是严格,何?为父女,要皇上说了才?算。
每个皇上的性格喜好不同,皇女和郎官的结盟方式也不同。
有的皇上仁爱,会明?示起居记录,让皇女养在生父膝下。有的皇上讲究,会考虑后宫座次和郎官的品行,择优指定辅理皇女的人选。有的皇上公平,将皇女们都安置于凤雏宫,和郎官们保持疏离。有的皇上随和,允许皇女自行考虑,选择彼此?依靠的郎官。
这声?“父君”叫着好听,利益又巨大,后宫郎官谁不心向往之?可惜得来当真?不易,维系更是难上加难。在无情仙留下的设定里,便有不少?郎官被?皇女当做权力争斗的弃子,落得凄惨下场的故事。
——知道了这些,阿光怎敢对这小孩有丝毫怠慢?
他拜下去之后为表诚意,久久不敢抬头,紧张得心都缩成了一团,血色从脸上退了个干净,全身发凉。
“若是我刚进戏文就一步踏错,以后什么努力都是白费了。不管她有何?嘱咐,我都一定要遵从,洗刷掉刚才?的坏印象才?是。”
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头顶终于降下纶音。
“父君不必行此?重礼,本宫并无责怪。”
小皇女声?音虽软糯,但听她此?时应答就知道,这是一个自出生起便身居高位之人,一只真?正的凤雏。
阿光心中一颤,垂头答道:“多谢殿下宽宥。”
小皇女慢慢走上前两步,也正坐于地:“父君,这几日我有许多疑问,但父君心情不好,只是饮酒睡觉……”
阿光低声?应道:“内臣惭愧。”
“无妨。父君现?在可否教我?”
“请殿下示下。”
小皇女是受皇家礼仪教育长大,做事就一板一眼的。在开口问询之前,还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对师长的礼。
尽管她躬身低头,但阿光能清楚地察觉出,方才?她身上那?种紧张和怯意,已被?皇家出身应有的气场洗刷一空,整个人有了些难以名状的威严之感。
两人直起身来对坐,只见小皇女闪着眼睛,有点高兴的样子。
“父君,今晚我们说话,你?就不要饮酒了,好不好?”
阿光明?白,这位贵君肯定是因苦闷而酗酒的。如今他已经进入了戏文,就应该给人物带来新的面貌。当下就痛快保证:“不饮了。殿下放心,内臣今后再不饮酒了。”
“啊?不是的。”小皇女闻言竟有些懊恼。
她小手捏着衣带,想了又想,有点高兴,又不太好意思:“去年母皇生日的时候,不是赏了你?一杯御酒的吗?你?喝了之后,就舞剑给大家看,特别?好看。”
阿光摸到?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安定:“太好了,我这角色可以显露武功,自保的筹码多了一个。”
又听小皇女把?话说完:“那?个……我的生日……也快到?了。我也想让你?饮酒舞剑给我看。”
“可是,舞剑不一定要饮酒的。”
“不,不。”小皇女认真?摇头,“饮了酒,舞得好看!”
一旦戏中角色提起,那?就是无情仙已经将过往的事设计好了。阿光随着这话稍一回想,脑海中便浮现?当时的情景。
在华丽的宫殿之内,飘扬着龙涎香的浓郁气味。灯红酒绿,宴饮欢歌,直到?夜色深了,仍是兴致高昂,长乐未央。
他本来已微醺,皇上又赏下金杯玉液。便有一向关系相近的郎君闹着让他舞剑助兴。他趁着气氛正浓,便即兴一舞,手中长剑走如龙蛇,亮如秋水,惹得满座叫好击掌之声?不绝。
皇上当然极是满意,当即命他在散场之后共乘凤辇回养荣殿,一夜雨露倾洒……
等?等?。
这记忆中皇上的容颜,却?不是顾影。
“我就知道,无情仙的戏文,全是这一套。”
此?时阿光也来不及多想,小皇女还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口气温和地保证道:“不如这般——殿下赐内臣饮酒,内臣再饮;若无允可,便滴酒不沾,可好?”
“好!就是这样!”小皇女毕竟是个孩子,一高兴就往前扑,一头扎进阿光怀里。
阿光有些发慌:“殿下!女儿大了要避父,您万勿如此?轻慢!”可是她身份这么贵重,也不敢直接推开。
“我只抱一下下!”小皇女埋头在他身前,闷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