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70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于姑姑面上并无多少惊讶神色,只是闪过淡淡的欣赏,口里热情地道:“是秦四姑娘和秦五姑娘来了,请进院来,我去回禀娘娘。”

  姐妹两个将丫鬟留在了外头,自己走进院里。

  容太妃身为先皇嫔妃,排场自然非比寻常,在这小小的佛寺,也住一进半的小院落,院子里还带了一颗年深日久的榉树。

  此时正值春季,新叶萌发,满树的绿意随风轻摇,好似要沁入人的心里来。

  正屋里很快就出来个样貌端庄的大宫女,瞧年纪也不比于姑姑小多少,却仍是姑娘打扮,她到姐妹二人面前略蹲一蹲身:“奴婢抚雨,特来迎二位姑娘。”

  秦芬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些紧张,她也是见过皇帝和贵妃的人了,可那是作为亲戚上门作客的,再如何也不会受苛责,现下要拜见的这位太妃娘娘,瞧行事做派,可不像个菩萨性子。

  进得屋去,一位中年妇人端坐上首,秦芬粗粗一看,只觉得这位太妃娘娘保养得宜,尚未来得及端详,便随秦贞娘插烛似的拜了下去:“臣女叩见容太妃娘娘。”

  “免礼。”容太妃说了这两个字,稍稍顿一顿,又道,“我家玄芾给秦四姑娘添麻烦了,我替他向秦四姑娘道个恼。”

  这话说得谦和,就连秦芬也觉出厉害来,果然,秦贞娘才站稳的身子又拜了下去:“臣女如何敢当得这话,娘娘真是折煞我了。”

  容太妃对秦贞娘的反应很满意,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你们坐吧,这一大早就过来,可用过早饭了?”

  秦芬坐在下首扮鹌鹑,由秦贞娘这嫡姐出面应付。

  秦贞娘到底是杨氏精心教养长大的,头几句还略带着紧张,片刻过后便对答如流,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样。

  昨日范离前来借人,容太妃听说儿子和一个四品官的女儿扯上干系,便软硬兼施,想将事情抹去,这时见秦贞娘落落大方的,心里倒真喜欢起来了,说话也愈发和气:“多大年纪了?亲事说的谁家?”

  这事是秦贞娘心里一根刺,然而当着贵人,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臣女十六了,现下……”

  话尚未说完,便听见于妈妈的欣喜的声音响起:“王爷来了,哦,范大人也来了!”

  容太妃连忙抬手止住了秦贞娘的话头,竟站起身来,颇含期盼地向外走了两步,一见祁王进门就笑了:“这一大早的,又带着范离到母妃这里,是想吃个什么?”

  此时容太妃一笑,眼尾便堆起了淡淡的纹路,秦芬这便瞧出来,这位贵人娘娘虽然保养得宜,年纪却实在不轻了。

  范离进得屋来,一眼就看见秦芬穿着身浅紫衣裳,正满脸不自在地站在边上看着容太妃母子两个说笑,他轻轻咳一声:“太妃娘娘,您有客在,我就不打扰了。”

  容太妃嗔一句范离:“胡说,你和芾儿是什么关系,在我这里你用不着避让。”说罢好似才想起来秦家两姐妹在屋里,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一点祁王:“你瞧秦四姑娘多有礼数,这一大早就来拜见了。”

  秦芬见这母子俩亲亲热热,身上的鸡皮疙瘩起得更高了,往常只听说容太妃产子不易,祁王对母妃孝心有加,如今看着,这母子俩的感情实在太深了些,若是谁当了这家的儿媳妇,可难做人得很。

  秦贞娘自然也瞧出容太妃爱子,然而她已尽了礼数,旁的都与她无干,便只安安静静站在边上不说话。横竖她和秦芬都是用过早饭的,不用在这里伺候贵人们用饭。

  容太妃瞧见儿子,便也无暇搭理旁人了,回头对姐妹俩微微颔首:“既两位秦姑娘都用过早饭了,我也不相留,二位请自便吧。”

  秦芬巴不得赶紧离了这古怪的地方,飞快地行个礼,随着秦贞娘走出去了。

  范离低头想了想,便对容太妃道:“娘娘,我昨儿有瓶药油还在秦姑娘处,这便去取来,不打搅你和王爷了。”

  容太妃无可不可,应一声便放范离走了。

  范离出得门来一顾,见姐妹两个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厢房走去,他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轻轻咳一声。

  他尚未说话,桃香便“哎呀”一声猛地回头:“谁呀!想吓死人吗!”待瞧清楚是范离,她连忙致歉:“对不住范大人,我不是有意无礼。”

  范离知道这丫头是秦芬身边贴身服侍的,也不来计较,摆摆手道个无妨,又对秦芬拱一拱手:“秦姑娘,借一步说话。”

  秦贞娘是何等机敏,这便听出不对来。

  外人一向称秦芬作“秦五姑娘”,偏偏这范离只叫她“秦姑娘”,好似满眼里只瞧见这一位姓秦的姑娘似的。

  她是盼着秦芬好的,虽心里觉得好笑,当众也不来挑这个字眼,只说一句要赏桃花,便带着碧玺走远了。

  秦芬站定了望一望范离的面孔,见这年轻人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知道这是不曾睡好,思忖半晌,开口道:“范大人,小女昨日求你的事只怕难办,若是勉强,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范离昨日回去盘算了一宿,正是谋划这件事,听了秦芬的话,不由得怪叫一声:“你这是什么话,我都想好法子了!谁说难办的!不难办,不难办!我特地找你,就是说这事来着!”

  他这急吼吼表功的模样,好似平哥儿和安哥儿抢着炫耀大字,秦芬见了,不由得在心里好笑,却又怕惹恼这骄傲的年轻人,赶紧肃起面容:“小女洗耳恭听。”

第105章

  范离说的法子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简单粗暴至极。

  他的法子便只一句话——照实彻查舞弊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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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芬知道,这一句话背后的分量几乎有万钧之重,如今就连皇帝也还没下定这个决心,范离却抢先说出这句话来, 自然是想了许久才做的决定。

  这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范离说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哄秦芬开心,他是认真的。

  范离不可能不知道, 他或许因此承受雷霆震怒。

  如今秦芬内里少说也有四十来岁了, 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范离是为博红颜一笑才做如此决定, 然而她却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头, 是有些分量的。

  哪怕秦芬对范离只抱着客气的态度,此刻也有一瞬的屏息, 她也算是历经世事,最知道男子的心迹与行为是分不开的,譬如皇帝, 譬如秦览。

  皇帝身边万紫千红, 独独宠爱昭贵妃一人,不仅令其以贵妃之位再加封号, 还将其所出的大皇子早早赐了封号“纪”,如今后宫里, 莫说是许淑妃了,便是皇后也不敢稍稍掖其锋芒。

  再说秦览,从前偏爱金姨娘, 爱屋及乌便也偏心秦淑和秦恒, 不仅将秦恒自幼带在外院教养,还默许金姨娘换过嫡女亲事, 简直可说是宠妾灭妻、颠倒是非。

  到后头金姨娘倒了,秦览又识得杨氏这正室的好,不光把家业交在她手上,如今连外头的应酬,有些也交给杨氏了,秦翀在大理寺的事,如今便是杨氏一手打点。

  男子若当真看重一个女子,定然会想尽办法地叫那女子明白自己的心意,绝不会令其有丝毫不安。

  眼前的范离,旁的事上或许有狡黠跳脱的时候,对着秦芬,却一向是认真的,前次二人深谈一番后,他更是多了些郑重。

  秦芬此刻,便因着范离的这份郑重而沉默。

  他的许诺已然出口,且还是秦芬自己恳求来的,若是此时再说不必勉强,未免太过矫情。

  过了良久,秦芬才轻轻说一句:“彻查案子……只怕办起来比登天还难,范大人,你可要保重。”

  范离熬了大半宿,将计划在肚子里盘得清清楚楚,预备着向皇帝回话前先细细说给秦芬听了,谁知这时,小丫头竟什么也没问。

  他已知道秦芬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又知道她待自己颇为客气,生怕她又说句“不必勉强”,此时见她不曾拒绝,顿时乐得好似偷酒喝的猴儿,飘飘然起来。

  她应了自己,便是不再与自己见外,后一句又关照自己要当心,难道,她心里对自己,也是有一点点好感的?范离知道这当口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然而却管不住自己的思绪。

  “好,我这就向皇上回话去,秦姑娘且回去等着听信吧。”范离好容易收回心神,对秦芬拱了拱手,说了这句,又忍不住把嘴咧得老大。

  桃香在边上,忽地见那位一向严厉的范大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好生奇怪,待他走了,悄声对秦芬说一句:“范大人怎么了,往常都是凶巴巴的,今儿笑得好像拣了个金元宝。”

  在秦芬心里,范离也只比秦恒多些阅历罢了,心性上只是个毛头小伙子,如今听得桃香说他凶巴巴,不由得微笑,随即瞪一眼桃香:“你莫要胡说,这话给范大人听见了,抓了你去拷打。”

  桃香这丫头平日看着愣愣的,这时却忽然精明起来:“我不怕,我瞧范大人只对姑娘一个人和和气气的,我跟着姑娘,必也无事的。”

  “你话太多了,我该告诉四姑娘,把你打发去碧玺身边,只做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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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香今日简直聪明得有点过头了:“姑娘,你平日挺温柔的,怎么偏生见过范大人了就凶起来,你们两个一见面,简直好像换了副脾气,奇怪,真奇怪。”

  秦芬无话可答,又瞪一眼桃香,快走几步赶到秦贞娘身边。她生怕桃香又胡乱说话,赶紧拣个闲话与秦贞娘谈了起来:“四姐,我们去放风筝吧。”

  秦贞娘远远瞧见范离脸上一时忧一时喜的,不知两个小儿女在谈些什么,正等着秦芬回来想问两句,不曾想秦芬偏生说句旁的,她侧脸看看秦芬的眉梢眼角,微微一笑:“好,放风筝去。”

  此次出门,特地带得两只风筝来,一只五彩大凤凰,一只蓝色大蝴蝶,这时听见要放风筝,下头小丫头比两位姑娘还高兴,不曾抢到拿风筝的,便去争着取风筝线,兰儿和桃香扶着各自的主子,一群莺莺燕燕往空旷处去了。

  秦贞娘自来性子稳重,如今又是大姑娘了,只笑着看小丫头们跑跳着把风筝放上天,用帕子垫着绳子轻轻扯两下便算放过了。

  秦芬难得出来一趟,自然闲不住,也不要小丫头放,自己扯着风筝线边跑边放,不一时也放了上去。

  左近厢房里住着的都是来上香的女眷,听得外头热闹,早有人踱步出来瞧了。

  秦芬四处一顾,见有一两位夫人穿戴不凡,想起秦贞娘如今尚无着落,便干脆装个孩子样:“四姐,四姐,看我的蝴蝶飞得比你高了!”

  秦贞娘正笑微微地看着两只风筝,不曾留意周遭光景,听见秦芬咋呼,只当她是孩子心性未脱,因难得出门,她也不训斥秦芬,只温温柔柔答一句:“好,是你的高,你比四姐放得好。”

  夫人太太们矜持,小丫鬟们却都耐不住,瞧见这里热闹,早围了上来。

  她们见秦贞娘和秦芬打扮不俗,也不敢过分吵嚷,只叽叽喳喳地议论这个风筝好看,那个风筝精致,不多时,连小知客僧们都忍不住停步来看,这场热闹,早惊动了容太妃院里的人。

  于姑姑听见外头有些人声,还当是哪里拌嘴了,她知道自家主子喜静,赶紧走出来看个究竟。

  尚未走出院门,便瞧见天上飞着两只大风筝,她不由得笑了,也不出门去问,折返回去,对容太妃道:“是哪家的姑娘放风筝呢,想是小丫头们瞧见了走不开,这才热闹些,并不是有人吵架。”

  容太妃正眼不错珠地盯着祁王喝药,听了于姑姑的话,既不回头也不答话,只对祁王道:“母妃说了千百遍的,无论是哪家的姑娘,不管活泼的还是喜静的,你挑个可心的成亲,母妃早日抱了孙儿,心里才安逸。”

  祁王放下药碗,轻轻舒展了胳膊,自嘲地笑道:“母妃,我这两只胳膊,举举碗箸、笔杆子还成,连一张最轻的软弓也拉不开,哪家的女儿瞧得上我?”

  容太妃最不爱听的便是这话,她的儿子文秀聪慧,虽身子弱了些,在皇家却也不算什么,在她眼里,便是天上的仙子也可相配的,哪有人敢说看不上她的儿子。

  “莫要胡说!你好得很,谁敢瞧不上?”容太妃瞪一眼儿子,又放软了声气,“那些国公小姐们性子娇,母妃也不中意,咱们相一相朝中大员的女儿,也是很好的。”

  祁王虽是个极其孝顺的,这时听了容太妃的话,也忍不住要苦笑一笑。

  国公府的小姐们,分明是知道容太妃要相个柔顺的儿媳妇,早早作下了泼辣的名声,一则是躲开祁王这门婚事,二来也算是立下宗妇的身份,又哪里是性子娇了?

  “我听说,姜阁老有个小女儿,去年才及笄……”

  不提这话还好,听见个“姜”字,祁王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又痒了起来,忍不住咳嗽几声:“母妃,姜家如今,只怕与我们不对付。”

  容太妃出身大族,于朝堂中事并非一无所知,这时儿子一提,便想了起来:“是了,最近那姜鹤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是姜阁老的族弟,两个人必是一个鼻孔出气。姜家的女儿,不说也罢。对了,听说姜家原本说好的亲事告吹了,是哪家?这家人通了什么了不得的路子,竟连姜阁老也敢得罪?”

  祁王虽维护皇族威严,却还算是个要脸面的人,并不为自己的作为感到荣耀,这时听见母妃问起闲话,他没来由地想起那位端庄自持的秦四姑娘来。

  那姑娘,算不算被自己毁了?这么一想,祁王愈发不肯论人是非,便抿紧嘴巴,不再说话。

  于姑姑在旁,见殿下把嘴闭得好似个蚌壳,偏生主子满眼期盼地等着殿下说话,她将两位主子左右看一看,清了清嗓子,上前答一声:“原先和姜鹤家说亲的,便是早上来的那位秦四姑娘。秦四姑娘的母亲,姓杨。”

  容太妃 “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昭贵妃娘家的表妹,怪道姜家吃了亏,一个字也不吭呢。”她说完这句,稍稍侧着头想一想,微一颔首,“那姜四姑娘倒当真是个好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

  祁王来栖霞寺,自然不光为了烧香礼佛,陪着容太妃用过早饭,见自己母妃已关心起闲事,便道还有正事,告退走了出去。

  容太妃心绪尚可,听见外头仍有人声,便起意要出去瞧瞧,也不要抚雨陪着,只扶着于妈妈,两人慢慢往外去了。

  秦芬玩性高,把一卷风筝线放到了头,那蓝色的大蝴蝶只剩指甲盖大小,飘飘忽忽地飞在浅蓝的天空里,几乎看不清楚,她得意极了,回头对秦贞娘笑一笑:“四姐,看我放风筝放得多好!”

  秦贞娘此时已知道秦芬的用意,脸上微微发热,思忖再三,还是领了秦芬的好意,顺着秦芬说一句:“好了,勿要顽皮了,过来四姐这里,我给你擦擦汗。”

  姐妹两个颇有和睦亲热的模样,说一回话,果真有夫人差奴婢来打听。

  倒也不是直通通地问家世姓名,只委婉说一句风筝扎得好,不知是哪里买的,再应酬两句,便指一指自家主子:“我们夫人是左佥都御史周大人的内眷,我们姑娘瞧二位姑娘在此,想邀两位姑娘一道呢。”

  听了这番委婉的话便知道,这是个体面人家,既是借口姑娘间交际,便也无甚逾矩的,秦贞娘便命人收了风筝,将秦芬的那个仍递给她,又把自己的那个递给周姑娘:“这是我家里下人自己扎的,妹妹莫嫌弃,拿着玩吧。”

  容太妃一到此地,便瞧见周夫人笑眯眯地挽着秦贞娘问东问西,她是个人精,哪里瞧不出周夫人是相中了秦贞娘,转头对于妈妈笑一声:“这秦家四姑娘当真是个香饽饽,前头婚事才退,眼下又有人相中了。你瞧她会不会是有意在此放风筝,引得旁人来看?”

  于妈妈不过是扫过一眼就摇头:“绝不会,奴婢瞧秦五姑娘甚是尽兴的模样,只怕是她缠着四姑娘出来放风筝,旁的这些事,大约真是秦四姑娘的缘分。娘娘不是也说了,那位四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夫人们相中她,也不奇怪。”

  她说到这里,稍稍顿一顿,将声音放得低些:“再说了,秦四姑娘背后又有昭贵妃那样一尊大佛,秦家行事虽然低调,架不住昭贵妃待娘家人亲热,如今莫说秦四姑娘是退过婚的,便是合离过,也有不少人家抢着要的。”

  容太妃点点头,欲要转身回去,忽地想起一事,侧过头来对于妈妈微微一笑:“你说,秦四姑娘配我儿如何?”

  若是旁的四品官女儿,于妈妈只怕想也不想就要摇头,然而与那位秦四姑娘打过几回交道,她只觉得这姑娘品性上佳,这时稍一思忖便点头:“我瞧秦四姑娘是配得上咱们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