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中立鹤
“这倒也是个法子。”阮娇娇考虑了一下,也行,去香港的话难度太大了,她还真不一定能搞到介绍信,就算有了介绍信,到了香港她人生地不熟的,也未必能找到靠谱的医院。
不过,胡家那个病秧子老女人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她妈妈才能彻底拿捏住胡浩,哪怕没有名分,也能掌握住胡浩的财政大权。
想到这里,阮娇娇勉强答应了曲卓婷的计划,至于弄死曲卓婷婆婆的事,就只能先不提了。
等她设个圈套,让萧萍动手,萧萍本来就有毒害婆婆的嫌疑在前,现在弄死婆婆,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都不用脏了她的手。
于是她搂着曲卓婷,好一番姐姐长妹妹短的,看起来真是情真意切得不得了。
阮娇娇走后,曲卓婷还是非常后怕,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完全没有心思洗衣服了。
她进屋看了眼,老太婆还是病恹恹的,虽然不再有人对她投喂朱砂,可解毒剂二巯基丙磺酸钠目前只有苏联那边有,国内虽然对这个药物进行了一定的解毒研究,但市面上是没有这个药物的。
这事目前交代给了胡亚敏,她回去让赵德胜想办法了,所以解药买来之前,老太太的身体并不会得到有效的改善。
曲卓婷默默地看了眼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老太太,走过去帮她把风扇打开:“妈,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做。”
“喝点粥就好了。”老太太叫倪四姐,快七十的人了,本就是风烛残年的年纪,又被常年投喂朱砂,已经来日无多了。
她这辈子其实挺不容易的,三岁那年被卖给地主家做丫鬟,后来地主家的儿子不学无术,沉迷赌博,把家产全都输光了,只得把她们这些丫头婆子发卖出去。
那时候胡家还算是书香门第,看她可怜,便把她买了回去,给胡浩的大哥胡泉做了个铺纸研墨的近身丫鬟。
后来清朝灭亡,家国破碎,胡泉便投身革命去了,最终在广州起义里牺牲,留下一个五岁的儿子和一个六岁的弟弟。
那个儿子后来成了共产党,也壮烈牺牲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就是之前跟着郑长荣去溶洞解救霍润家的那个通讯中队的副队长胡红星。
而那个六岁的弟,就是胡浩。
胡泉的媳妇惨遭丈夫死讯的打击,一病不起,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临死前做主,把当时十七岁的倪四姐许给了胡浩做童养媳,实际上是把养活胡家两个男丁的重担都扔给了倪四姐。
倪四姐感念胡泉夫妻对她的善意,并没有拒绝这艰难的使命,而是吃糠噎菜,忍饥挨饿,给这家放牛,给那家洗衣服,愣是把两个男孩子拉扯大了。
好在那时候的胡浩还是有良心的,并没有嫌弃这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女人,成婚之后才跟着比他小一岁的侄子投身革命去了。
只是很快,胡浩就在革命队伍里遇到了真正的红颜知己。
背着糟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这事一直瞒到了那个红颜知己牺牲之后,胡浩实在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把孩子送回老家,交给了倪四姐抚养。
倪四姐是个传统的女人,虽然丈夫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她以嫡母自居,还是强忍着委屈,把那孩子留在了身边。
只是,她也提了个要求,要胡浩给她留个亲生孩子再走。
胡杰民就是这么来的,这时候距离他们两个被指婚已经过去十七八年了,倪四姐以三十五岁的高龄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自然当个宝贝似的。
后来老家不幸遭遇山体滑坡,倪四姐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把胡杰民救了出去。
至于那个私生子,则早就葬身山脚下,成为了早夭的冤魂。
胡浩得知了噩耗,明知道不能迁怒倪四姐,却还是暴力侵犯了她,虽然两人是合法夫妻,但那次的结合相当耻辱,以至于倪四姐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抖。
也就是那一次,她怀上了二女儿,只可惜,二女儿早夭,到底是没能活到成年。
而胡俊民,胡亚敏以及胡伟民和那个死胎,都是新中国建立之后才怀上的。
那时候胡浩为了赢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美名,硬是强迫自己把倪四姐和孩子接到了身边,这才有了后面的几个孩子。
可是,他虽然赢得了美誉,在军中也算是顺风顺水,可他内心是充满了不甘和遗憾的,这些年他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背地里总会偷吃。
光是曲卓婷知道的就有不少。
比如大院后面的社区,有个叫李倩的寡妇,就是他的相好,那寡妇为了养活孩子,自然对他有求必应,可架不住自己年老色衰,这两年也不清不楚的被他单方面断了。
好在两个人没有孩子,断了之后也没什么牵扯。
再比如左辉那个妹妹,当时左辉下黑手挤兑掉了胡伟民的大学名额,弄给他了他自己的妹妹,后来居然没遭到胡浩的反击,便是因为胡浩得了甜头。
而这甜头,自然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
曲卓婷是挺同情倪四姐的,只是,同情归同情,她还是要把自己的龌龊想法藏严实了才行。
她应了一声,出去做饭。
压根不知道,她和阮娇娇的密谋都被霍恬恬掌握了一清二楚。
此时的霍恬恬,正在跟婆婆郑锦绣一起写对联呢。
婆媳俩商量好了,就按着部队的习惯,写一些跟革命有关的内容。
比如“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比如“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比如“爆竹声中一岁除,革命儿女春播忙”。
横批则写着“奋斗不止”、“赶超英美”、“永不言弃”等鼓励斗志的话语。
霍恬恬的字迹还算好看,但是跟婆婆的比起来,依旧逊色不少。
她毕竟没有专门学过书法,一时看得呆了,忍不住赞道:“妈,你的字可真好看,你也教教我吧?”
“好啊。”小老太太乐意得很呢,写完所有的对联,便放下毛笔,算了算日子:“嗯,还有一百天左右的时间能学,等你到了七个月,这肚子就跟人家快生的人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每天在院子里散散步听听广播,这就够了。”
“嗯。”霍恬恬也知道自己自由的时间不多了,她这才三个多月,肚子已经像四个多月的了,还好有孕期皮肤护理霜,不用担心妊娠纹,不然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可是见过婆婆和妈妈肚皮上的纹路的,实在是……
哎,当妈的不容易哦,每生一个孩子,都是跟死神拉扯的殊死搏斗啊。
想到这里,霍恬恬不得不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最近天天喝阿胶,也不知道气血补上来没有。
再等等吧,等六个月的时候再验血看看吧,她怕疼。
她帮着把东西收起来,写好的对联用碎瓦片压着,面糊糊也提前调好了,只等郑长荣下午回来贴对联就行。
婆媳俩进了里屋,霍恬恬正好想起阮娇娇想弄死倪四姐的事,便问了问婆婆朱砂的毒该怎么解。
郑锦绣早就猜到这个儿媳妇迟早要插手胡家的事,便领着她去了自己房间,从中药柜上取出一张方子:“喏,土茯苓甘草汤。”
霍恬恬回忆了一下背过的本草纲目,想起这个土茯苓确实有解汞毒的作用,只是不知道甘草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郑锦绣解释道:“甘草益气补中,调理那老太太的脾胃的,要不然哪,只解毒不补气,身体虚弱不堪,怎么会好呢?这方子你拿过去,就说是你开的。”
“这怎么好呢,妈,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吧。”霍恬恬想好了,阮娇娇和曲卓婷不是要害老太太吗,那她就反其道行之,既算是做了善事,也算是给这两个坏女人增加了障碍。
再说了,老太太这一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刚逃离的大儿媳的魔爪,又被二儿媳和外人算计上了,枕边人又不是个好东西,实在是太可怜了。
霍恬恬朴素的正义感,由不得这些人兴风作浪。
如果她们实在要作,那她就培养她们的对头,看他们得意到几时。
只是,这方子毕竟是婆婆写的,怎么好自己拿来做好人呢。
这不厚道啊。
她也不是这种虚荣的人。
可小老太太自有道理,她握着霍恬恬的手,语重心长:“要是等你什么都学明白了,你还来得及去做这个好人吗?至于我嘛,我治好的人多了去了,真不差这一个。倒是你,年纪轻轻男人就升了师长,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你出错,等着看你闹笑话呢。这时候是你最需要立威和收买人心的时候。立威你做到了,上次胡家分家那事,你就做得很好,很公道。可收买人心你还差了不少啊。你不要以为在安置房那边给曲卓婷保了媒就算了,那只是安置房那边的,你在大院这边呢?总不能真的等到你学富五车了再说吧?好孩子,你拿去用吧,听我的,不会错的。”
“妈……”霍恬恬感动得热泪盈眶,婆婆太好了,她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努力学习了。
她抱了抱小老太太:“那就等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再去,那会儿人多,不怕曲卓婷对我下手。”
“嗯,你自己把握时机就行。今后要做什么放心大胆去做,想要什么方子也只管跟妈说,妈这一辈子就得了你这一个徒弟,还能跟你藏着掖着不成?”小老太太拍了拍儿媳妇的肩膀,很是鼓励了一番。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长荣瞧着自己媳妇那手不释卷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吃完再看。”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小媳妇头都没抬,忘我而专注,至于男人?等晚上再哄吧。
郑长荣哭笑不得,不过他到底是没好意思跟书本争风吃醋,吃完去把碗筷刷了,叮嘱霍恬恬睡会再看。
霍恬恬发现这书啊,越看越是觉得自己无知,不明白不理解的地方越来越多,真是愁苦。
所以她虽然嘴上答应了,可行动上却依然我行我素,靠在床头捧着书本继续用功。
最终快到一点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郑长荣进来看了眼,小心翼翼地把医书从她手里拿开,给她盖好肚子,又将她轻轻放平,这才出去了。
贴对联由他负责,年夜饭小老太太在张罗。
母子俩正忙着,院门口便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郑长荣站在梯子上回头看了眼,这人他认识,只是不知道到这边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革委会的事?
便下了梯子,来到院门口说话。
来人是严笑笑的大哥严世清,是个青年才俊的医生。
这会儿穿着一身绿军装,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书包,不像是来找郑长荣的。
郑长荣非常好奇,严世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媳妇是叫霍恬恬吧?”
“没错,你找她?”郑长荣蹙眉,这个男人跟他媳妇怎么会有关系呢,简直无法理解。
严世清笑笑:“是这样的,我有个校友,答应帮他妹妹的校友找书,辗转找到了我这里。因为我当初学习临床医学是我们院的第一名,所以他觉得我的笔记应该是最全最好的,便拜托我把大学时期的书本和笔记拿过来给你媳妇。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少的几本都被我妹妹拿去做人情了,还没要回来。你媳妇要是不着急的话,等过完年我去要一下再送过来。”
有这回事?郑长荣一无所知。再说了,他进的不是男科吗?也不知道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分科室,书的内容是不是通用的。
他满是狐疑地打量着严世清,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跟严笑笑未必是一路人,可是有严笑笑的冒犯在前,他不觉得两家人还能客客气气地坐下来说话。
至于借书……
算了,媳妇的学习要紧。
郑长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帆布包接了过来:“她睡着了,等她醒了我问问,要是她不需要的话,我再给你送回去。”
“嗯,好。对了郑师长,我妹妹不懂事,好像冒犯过小嫂子,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了,我走了,我这刚下车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找人要书,我尽量晚上再来一趟,一次把书都找齐了。”严世清说完就走了。
也没征求郑长荣的意见,似乎的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也确实不重要,又不是他学医。
可他就是觉得这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这会儿媳妇睡了,他也不好吵醒她,便赶紧把最后一副对联贴好,出去搞搞清楚。
郑锦绣问他做什么去,他摆了摆手:“去革委会看看,我总觉得严世清这小子是为了严笑笑的事情主动献殷勤。要是我媳妇醒了,妈你问问她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应该是不认识的。”
“这事我知道,是那那波手底下那个叫韦昊的实习医生,她说要帮甜甜找书嘛,那天你不在,她估计忘了跟你说了。”郑锦绣赶紧追了出来,革委会那边草木皆兵的,她不是很想让儿子过去。
郑长荣恍然,原来是那个实习医生介绍的。
他记得那个女生,功利心很明显,他家媳妇未必能看清楚这一点,别回头被人利用了,还要帮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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