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中立鹤
大概是来的路上就教过了, 所以小妮子把舅妈两个字喊得还算标准。
霍恬恬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掂了掂:“姐, 小宝贝没好好吃饭吗, 我怎么掂着跟我家那俩小子差不多沉。”
“是呢,不好好吃饭, 挑食,愁死我了。这不, 厚着脸皮找你求教来了。”郑采薇是场面上混过的人,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提弟妹怀孕的事, 便找了个孩子挑食的借口。
那旁边几个宿舍的人正探头探脑地看着,霍恬恬便招呼郑采薇来宿舍里头说话:“姐, 今晚住我这吧,我们宿舍有三个空床位呢,等会我睡上铺,你和宝宝睡下铺。”
“好啊,正好我熟悉熟悉你们学校,回头等下次高考的时候我也考一考得了。”郑采薇笑着跟进宿舍来,一路上四处打量着,“这宿舍楼太老了些,什么时候盖个新的就好了。你住在这里有耗子和蟑螂吗?”
“蟑螂没见过,我们宿舍的都爱干净,耗子听说其他宿舍出现过,所以我们宿舍也在床底下柜子底下摆了耗子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姐你怎么就带了这几件换洗衣服,不多待两天吗?”霍恬恬看了眼她手上的帆布包。
郑采薇这次确实没打算留太久,便解释道:“我呀,就是给孩子看看来的,待不了几天。”
“怎么不找妈去看看?”霍恬恬有些好奇,老太太离得比她近啊。
郑采薇路上就想好说辞了,道:“我这不是听说你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很厉害嘛,正好来熟悉熟悉,说不定过阵子你姐夫调广州来,我就不用人生地不熟地到处摸索了。”
“真的?姐夫要调过来吗?”霍恬恬有些意外。
姐夫王智虽然跟郑长荣是一个大军区的,但是下面细分之后的师部不一样。
郑长荣是单独领着一个海军陆战师,王智是归广州军区的一个边防师,而且驻地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所以两人平时交集很少。
郑采薇点点头:“听你姐夫说,长荣暂时还调动不了,越南这两年越来越嚣张了,他得继续在边塞要害的地方守着,目前会局部调动的只有边防师的人。你也别伤心,这是领导重视长荣,想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呢。他资历浅,总要多历练历练才坐得稳这个位置。你是没看到那些熬资历熬到四五十岁都坐不到他这位置的,不知道有多不服气呢。所以啊,你安安心心读书就是,他在部队很忙,绝对不会乱来的。再说了,虽然你们分开两地,但离得也不算太远,一天之内是能见到的。”
“我没有伤心啊姐,我知道领导重视他,好事儿。其实他就算来了广州,离我学校也是很远很远的,也没办法天天见面,这么一看,其实跟他留在岛上没什么区别。”霍恬恬心说她马上就十级了,等她到了十级解锁了传送门,想见自己男人和孩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所以他能不能调来广州已经无所谓了。
她打开宿舍门,并不需要介绍什么,因为宿舍里没人。
这会儿刚下晚自习,同学们有的约会去了,有的离家近,被家里叫回去团聚了,还有的留在图书室继续用功,更多的在为了即将到来的五四青年节做准备。
系里要求每个班都拿出一两个节目来,要凑一台大学生自己筹办的青年晚会。
霍恬恬并不想表演什么才艺,因为她没有才艺。
加上她惦记闻书香的事,顺便还要盯着点齐婷那边,所以提前回来了。
这会儿宿舍只有她和童佳佳两个人在,童佳佳在水房洗衣服,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至于夏晴和尤八妹,则身负重任,帮温清风和孙强堵段美华去了。
剩下一个冯薇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人不爱说话,霍恬恬跟她属于点头之交,也就没有多问。
郑采薇跟到宿舍里,看看那上下两层的床,再看看拥挤不堪的桌子柜子,很是唏嘘:“学校这么抠门的吗,这么点地方要睡八个人。”
“是啊姐,没办法,刚恢复招生嘛,条件比较艰苦。”霍恬恬把书本拿开请她坐下。
郑采薇叹了口气,索性把宿舍门关上,进来说会悄悄话:“长荣说你有啦?还说你想要个闺女?”
“嗯。”霍恬恬羞涩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会过来,给宝宝看医生是假,得了他的嘱托过来看我才是真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郑采薇捏捏她的脸蛋儿,打开帆布包,掏出一尊观音给她,“喏,这是我求女儿的时候寻访古刹神庙请来的,是专门送女儿的千金妙法观音,可灵验了,你就把她摆在床头,管保让你生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
霍恬恬笑得合不拢嘴:“姐,你还信这个?好,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啦!”
“客气什么,上次你回去我是不知道你要提前过生日,不然我早给你准备了。收下吧,对了,还有这个。”郑采薇再次打开帆布包,掏了个玉如意出来,“我们五个每人都领到过一个传家宝,其他的都被老太太捐出去了。我的是玉如意,大哥的是个拇指大的小金佛,老三的是招财进宝红木座雕,老四的是珊瑚手串儿,老五的你应该知道,就是你结婚的时候老太太让他送你的那个祖母绿戒指。”
郑采薇见孩子要抢玉如意,赶紧把她抱到怀里,笑着把玉如意塞霍恬恬怀里去了:“你别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给你的,是借你的,讨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等你如愿生下闺女了再还我就是了。哎,我跟你说,真不是姐封建迷信,姐只相信一句话,心诚则灵。你拿着吧,心里也踏实点。”
霍恬恬实在是感动到不行,红着眼睛收下了:“我是真的想要闺女的,我可以把我最好的都给她,让她穿得漂漂亮亮的,从小就有爸爸妈妈陪着,做全家的宝贝小公主。我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可以的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郑采薇心疼坏了,知道她是想把自己小时候的遗憾都在孩子身上弥补回来。
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哭吧哭吧,哭够了振作起来,好好读书,好好养着。我这次先来看看你,等我明天找个地方定下来了,再回去多带点衣服过来。你娘家妈妈还得帮着老太太照顾两个龙龙,你这最开始的三个月,就由我来照顾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反正要来熟悉熟悉广州的,等你姐夫调过来了再搬他大院去就是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姐。”霍恬恬有些难为情了,二姑姐自己还要带娃呢,要是再照顾她的话,怎么忙得过来呢。
郑采薇却道:“说不好意思就生分了,咱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干嘛说两家的话?听话,别想那么多,你是不知道,我听说你跟我一样喜欢闺女,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好妹子,不哭了,啊。你要真觉得难为情,那你每次去找我吃饭的时候帮我复习复习,我也努努力考个大学,让你姐夫也有个炫耀媳妇的资本。”
“好!”霍恬恬破涕为笑,默默地把东西都收下了。
聊完私房话,郑采薇赶紧把宿舍门打开,那童佳佳还在洗衣服,压根不知道她俩说了什么。
进来后见着郑采薇,还挺客气地过来打了声招呼。
郑采薇便跟她闲聊起来,听说她是喜江来的,还挺意外的:“呦,甜甜你之前不是跟长荣一起去过喜江吗?”
“是啊姐,所以我觉得佳佳挺亲切的。”霍恬恬笑着整理床铺,虽然上铺空着了,但那些铺盖都卷起来了,还是要收拾一下的,而且段美华睡过,所以霍恬恬把褥子换了,换上自己家的。
童佳佳还真没听霍恬恬提过这茬,好奇道:“甜甜,你去过喜江怎么不跟我说呀。你去干嘛的,是有亲戚在那里吗?”
“不是,之前有个女人纠缠我的家人,我们去喜江找警察帮忙的。”霍恬恬想起那个办事效率奇高,人也豪爽的警察,笑着说道,“倒是顺道认识了一个朋友,叫童刚,说不定五百年前跟你是一家呢。”
“哎呦,还用得着五百年吗?”童佳佳乐了,“那是我哥!”
“哎呀,真的!”霍恬恬真是又惊又喜,她把被褥拍拍整齐,就在上铺聊了起来,“怪我,只当是巧合,没想那么多,我早该问问你的。你哥怎么样,现在好吗?”
“好着呢,他刚当了爸爸,开心坏了。”童佳佳也高兴得很,自己的大学室友居然跟大哥是旧相识,这就是缘分吧。
她笑着把衣服往阳台晾着:“等我下次给他打电话就跟他说,他原本也想考大学的,不过他说刑警学院还没有复课,要再等两年。”
“刑警学院,山东的?”郑采薇好像听谁说过。
霍恬恬摇摇头:“不是,是东北的,在辽宁沈阳。”
“那挺好啊,再等等吧,说不定过阵子首都也会有公安类的大学招生的。”郑采薇多少从老太太那里知道了点以后的事,便好心提醒了一下童佳佳。
毕竟等一等首都的公安大学更好一些。
童佳佳乐呵呵的:“好啊,到时候我去做法医,我哥继续做刑警,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他的忙呢。”
“嗯,不过目前国内没有法医学的专业,你要是真想去做法医,可以问问你哥,可能需要学点刑侦方面的课程。”霍恬恬早知道童佳佳是个有志向的人,现在听说她要做法医,更是佩服得不行。
不过国内最早的法医学学位授予点要到1985年才有呢,所以这条路只能靠童佳佳自己摸索了。
童佳佳自嘲道:“我哥还笑话我呢,说我连鸡都杀不好,居然想做法医。我说那不一样,鸡嘛,我剁了它就行,不用担心怎么解剖怎么分析死因,可法医就不一样了,法医是能帮着警察破案的!是很神圣的职业!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好好琢磨的。”
“对,法医很神圣,搁以前那得叫仵作,帮冤死的人伸冤就得靠他们。”郑采薇赞许地点点头。
可别说,这次来了一趟学校,可算是让她体会到了人生不一样的乐趣,她越发想考个大学,也来纵情恣肆地青春一把了。
霍恬恬忍不住夸道:“佳佳,你真勇敢,我可没有这个胆子,我都不敢杀鸡,但是我会吃,哈哈哈。”
童佳佳也笑:“哎,怕什么,人都死了,还能诈尸来吓我不成。再说了,咱们临床医学可是有解剖课的,你现在可以提前做做心理准备了,到时候可不许打退堂鼓哦。”
“什么?”霍恬恬骤然脸色发白,“居然有解剖课?大几啊?要解剖人体吗?”
“下学期,我看到牛卉的课程计划书了。”童佳佳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过霍恬恬这边却没那么轻松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糟糕,忘了提前了解一下现代医学的课程了,韦昊给她借的都是中医学相关的书,跟解剖不搭噶,顶多是有些什么人体经络图之类的。
想到这里,她感到压力很大。
也不说话了,赶紧让老妈用系统搜一下医学院五年的全部课表给她参考参考。
参考完,更窒息了,大一下学期的叫系统解剖学,大二的叫局部解剖学,需要面对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亲自动手。
她有些绝望,深一口气,怂了:“姐,我困了,我睡会,你们聊哦。”
因为太怂了,不想让二姑姐笑话自己,更不想让同学知道,只得偷偷跟郑长荣诉苦。
郑长荣正在给花生和玉米做新的衣服。
没办法,孩子长太快了,跟小猪猪一样的,一个月一个尺码,当爹的只好辛苦一点,及时准备上新的。
他把缝纫机搬到了楼上,就坐在孩子旁边,脚上踩着踏板手上推着布料子,那叫一个专业和投入。
两个老母亲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递个水果送口水给孩子。
孩子马上十一个月了,两条腿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如今扶着墙壁自己就能站起来,只是依旧跌跌撞撞地走不稳当。
这会儿花生正捡起卢菲菲钩的小猫咪,扔在了玉米身上。
玉米下意识想躲,便啪嗒一下,倒在了席子上。
小伙子不服气,抓起小猫咪扔到花生脸上,花生闭上眼,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哎呦,把个当爹的心疼坏了,车完手里的这一行线便起身了。
掸了掸身上的线头,他从老太太怀里把花生抱了过来,在怀里搂着掂了掂晃了晃:“让爸爸看看,谁家的小男子汉哭了呀,哎呦,是花生呀。哭得真好听,再哭两声。”
小伙子一下就不哭了,还伸手去揪他老爸的耳朵。
这是个坏爸爸,幸灾乐祸,哼!
郑长荣哈哈笑着,抱着花生坐到玉米面前:“玉米,不可以把东西扔哥哥脸上,哥哥会疼的,听到没有?”
结果话音刚落,玉米又哭了起来。
这是个偏心的爸爸,居然帮着哥哥欺负他,真讨厌,哇!
郑长荣哭笑不得:“我说话很温柔啊,这小子是怎么听出来我不高兴的?”
“谁知道,两个都是人精。”老太太笑着打趣道,“这大概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吧。你这当爹的也不想想,你难道就不是个人精吗?”
“行,我是人精,那您老就是人精之王,咱们祖孙三代家学渊源。”郑长荣把花生递给丈母娘,又把玉米抱起来哄哄。
玉米不揪他的耳朵,直接薅他头发。
看得霍恬恬直乐,本来想跟郑长荣诉苦的,想想还是不忍心破坏他们父子其乐融融的气氛,便忍住了。
她在心里偷偷问他:“是你让二姐来的?二姐给我拿了个千金妙法观音,还把她的玉如意借给我了。”
“那你就拿着,她这人就是这样,有点神叨叨的,但都是好意。”郑长荣抱着孩子坐到床边跟媳妇说话,“玉米,叫一下妈妈。再过几天妈妈就回来看你和哥哥了。”
“妈妈!”小伙子还以为跟往常一样可以看到妈妈,便赶紧面朝虚空,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特别招人疼。
那边花生听见了,在姥姥怀里扭动起来,落地后歪歪扭扭地走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跟着喊:“妈妈!”
就是可惜,今天没看到妈妈的投影,两个小娃娃一头雾水,妈妈在哪儿呢?
郑长荣便问了问她那边是不是不方便。
霍恬恬赶紧起床,去水房里说。
幸运的是,今晚大多数人都为了青年晚会的事留在了教室开会,这会儿水房只有她自己。
她锁上门,在窗口叫来猫蛋儿,跟郑长荣联机通话。
两个傻小子盯着爸爸面前的虚空等了好一会,一个坐在那里仰着小脑袋满脸疑惑地等妈妈,一个歪着小脑袋匍匐在地上,到处打量着家里的角落和缝隙,以为妈妈钻哪儿躲起来了。
等狗蛋儿忽然两眼放光,两个小家伙才意识到还没开始呢。
便嘴里喊着妈妈妈妈,连爬带滚地跑到了爸爸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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