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中立鹤
郑锦绮回头,颤巍巍地看着她:“丫头啊,你喊我?”
“老太太,您是不是一共姐妹七个,家里排行老三?”霍恬恬赶紧挑重点的问。
郑锦绮点点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狐疑地打量着霍恬恬,可她愣是认不出来。
霍恬恬笑着说道:“您看我没用,我不是郑家的子孙,我是郑锦绣的儿媳妇,她的两个女儿郑采薇和郑采荷都在广州呢,我带您去见见她们吧!”
“哎呀!你是小七的儿媳妇?怎么这么年轻啊?”郑锦绮完全没想到面前的小媳妇跟自己有瓜葛,她还挺纳闷儿的,“不对啊,小七今年也六十几了,怎么有这么年轻的儿媳妇。丫头啊,你不是哄奶奶开心的吧?”
“三姨,我真没骗您,走,我带您去见我二姑姐。”怕老太太不信,霍恬恬还跟她对了对信息,“您大姐叫郑锦红,老八路,为国捐躯了对不对?二姐郑锦绿,今天刚给您姨侄儿打个电话,要来跟您七妹吵架呢。”
“吵架?她这个祸害,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跟小七不对付?”郑锦绮这下信了,赶紧看了眼孙子,“郑毅啊,这是你小姨奶奶的儿媳妇,你得管她叫婶婶。”
郑毅这个锯嘴葫芦,终于开口说话了:“婶婶。”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侄儿,哈哈哈。走啊三姨妈,我带您去见我二姑姐。您不是说您儿媳妇不好对付吗,干脆,让我二姑姐出马好了,走走走。”霍恬恬赶紧搀着老人家,往出租房走去。
郑锦绮跟做梦似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老了老了,还能跟自己的老姐妹相认,她有些情绪激动,到了出租房这里,见到郑采薇,当即抱头痛哭起来。
郑采薇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三姨妈是谁呢,激动得赶紧去喊郑采荷。
姨侄三个哭了半天,可算是平静了下来,霍恬恬又不好当着两个姑姐的面传送老太太过来,只好借口去供销社打电话,在路上就通知了老太太和郑长荣。
郑长荣还在拉练,过不来,只叮嘱霍恬恬,问清楚三姨妈的住处,等过两天比武结束后再去拜访。
霍恬恬回到出租房,撒了个谎:“二姐,咱妈说她马上就坐车过来,估计得到半夜才能到。”
“呦,那可不安全,你叫妈明天再来吧。”郑采薇哪里知道弟媳妇的本事,只当老太太真的要一路颠簸过来,还挺不放心的。
过了会又去打了个电话叮嘱了几句。
随后便跟郑锦绮一起回去了,认认地方,以后好常来常往。
霍恬恬没有跟过去,她还有课,肚子也大了,就不去坐车折腾了。
那郑毅在路口回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邀请。
霍恬恬晚上回来一问,才知道郑锦绮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她当初被洪水冲走后被一个修河堤的石匠救起,但她磕到了脑子,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便跟着那石匠一路东奔西走,天南海北地躲鬼子,赚钱去了。
后来日子久了,她也慢慢恢复了记忆,但是她去当年落脚的地方寻找亲人时,家里人都逃难去别处了,最后一无所获,只好回家一边过日子,一边打听。
后来新中国成立,她就跟她男人定居在了广东。
巧的是,她男人也姓郑,所以孩子们跟她一个姓。
她那次在洪水里泡坏了身体,一共只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是烈士,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郑毅。
老太太怕孩子死了爸又离了妈,往后日子不好过,便让大儿媳妇改嫁小儿子,结果那女人改嫁后生了两个孩子就跟人跑了。
如今日子过得不好,才想起自己有个考上了大学的大儿子,隔三差五就回来闹着要钱。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抗造,每次都被她气得胃疼,这次又来要钱,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一百给她小儿子娶媳妇。
老太太不肯给,她就搬家里的米面粮油,特别的难缠。
郑采薇过去后,直接上手扇了她两个大嘴巴子,随后把她搬去车上的东西全都抢了过来。
再然后她便叉着腰,站在院门口骂了起来。
骂得那女人实在没口开,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郑锦绮看到郑采薇这个架势,就像是看到了郑锦绣年轻的时候,一时又是哭又是笑的,差点不肯让郑采薇回来了。
“我临走时跟她说了,别怕,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明天我带咱妈去认认地方,等二姨来闹事的时候,咱也有个帮腔的人。”郑采薇笑着给霍恬恬夹菜。
霍恬恬没有这么乐观:“姐,三姨妈身体不好,还是算了,要是能找个身体的好的能吵架的就好了。”
“那没办法,四姨音讯全无,五姨又扎根四川不肯挪窝,大姨六姨都过世了。还真就只剩三姨能帮着咱妈说两句话了。”郑采薇叹了口气,“要是大姨妈在就好了,她可不怕二姨,她对咱妈也好,可惜了,她中了鬼子的包围圈,连尸首都没有找回来。”
“姐,这事咱慢慢琢磨吧,你早点休息,我困了,睡觉去了。”霍恬恬想到今天郑长荣不在家,赶紧回去陪孩子。
老太太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等天一亮她就把老太太送广州去。
她跟老妈霍齐家说了一声,让她明天过来帮忙看看孩子。
当天晚上,两个龙龙哭着闹着要爸爸,可把霍恬恬心疼坏了,可是她和猫蛋儿都不清楚郑长荣那边的位置,也怕军营人多眼杂,只得打消了让猫蛋儿去找他联机的念头。
霍恬恬深吸一口气,准备自己来哄两个小傻蛋。
方法倒也简单,她准备跟两个傻小子玩捉迷藏。
她拿出小东西们喜欢吃的巧克力:“来来来,妈妈陪小宝贝做游戏!”
有了好吃的,果然爸爸就没有那么吃香了,两个小傻蛋被妈妈哄得一愣一愣的。
霍恬恬假装把一个巧克力球抛出去,实际上是使了个障眼法,藏在了手心。
小哥俩哪里知道妈妈耍了坏,很认真地满屋子找了起来,结果找了半天,啥也没有,最终只得委屈地看着妈妈——
“糖糖没有。”
“糖糖飞!”
霍恬恬笑着张开手心:“哎呀,妈妈找到啦,花生是小笨蛋,玉米也是小笨蛋。”
两个小笨蛋不服气,扑过来抱着妈妈要巧克力。
霍恬恬赶紧一人分了几个,等他们吃完,她又开动脑筋,找了几个钩针钩的毛线玩具过来,挑出一个玩得快不成样子的小兔子,把毛线的缝隙撑大,塞了个巧克力球进去。
然后当着孩子的面,打乱顺序,让他们猜巧克力在哪。
玉米在吃的方面造诣很深,不管妈妈怎么胡乱摆放小玩具,他都能第一时间把小兔子找出来,掏出巧克力吃得满嘴都是糊糊。
花生则矜持多了,见自己抢不过弟弟,干脆去筐子里把舅爷爷做的数字竹板拿了出来。
小屁股一扭,坐在了妈妈身边,开始炫耀自己的本事:“妈妈,1!妈妈,2!妈妈,3!妈妈,4!妈妈,5!”
小伙子一口气认了五个数字,不光每个都叫得准确无误,连顺序都没错。
霍恬恬惊呆了,抱起花生狠狠亲了几口:“小乖乖,你这脑子不去学数学可惜了。给给给,都是你的。”
不是当妈的偏心,而是玉米已经吃了很多很多了。
当妈的需要人为调控一下数量。
可是玉米不答应啊,眼看着花生一下得了那么多巧克力,花生急眼了,扑上来要跟花生争抢。
当妈的早就猜到这小子禀性难移,赶紧指了指房门口:“哎呀呀,快看快看,姥姥拿了什么好东西给玉米玩呀!”
玉米瞬间被分散了注意力,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姥姥手里捏着两个糖葫芦过来了。
玉米高兴坏了,赶紧爬起来,小短腿迈开,扑过去抱住了姥姥的腿:“姥姥,抱。”
霍齐家笑着一把抱起这个胖小子,两个糖葫芦小哥俩平分,随后笑着跟霍恬恬说道:“闺女,妈的稿费下来了,你最近不是手头紧吗,你先拿一千过去花,给。”
霍恬恬很是意外:“妈,你的稿费很多吗?”
“很多,五千呢。你们兄妹三个一人一千,我留两千当我和你爸的养老金,顺便留着给几个孙子辈的花花。”霍齐家是个公道人,祖辈的遗产她左右不了,但她自己挣的钱她可以自由支配。
霍恬恬惊呆了:“哇,居然有这么多!妈,有样刊吗?我也想要一本看看。”
“有,我给你带了,给。”霍齐家侧过身来,露出腋下夹着的回忆录。
霍恬恬赶紧爬起来把书接好,她原以为会是广东这边的出版社出版的,拿到手里才知道,原来直接找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
“北京上海南京广州成都五个城市同步发行,初版只印发了十万册,看看销量再说。这五千是基本稿酬,印数稿酬要等下个月。要是后期有追印,再另外结算。”霍齐家神色平静。
回忆录撰写的过程是痛苦的,可是写完之后,她有种超然物外,蜕变重生的感觉。
所以现在,她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过去的一切了。
她抱着玉米,拿起湿巾给这小子擦了擦嘴:“吃慢点,回头呛着了。”
“姥姥,吃。”玉米还知道心疼姥姥呢,把糊满口水的狗啃一般的糖葫芦往姥姥嘴里送。
霍齐家假装咬了一口,他还不答应,非要送到姥姥嘴里才肯罢休。
没办法,当姥姥的只好咬了一颗山楂下来,傻小子不但不小气,还咯咯咯地笑呢,笑姥姥脸上成了大花猫,变成了丑姥姥。
一旁的花生见了,也吧嗒吧嗒跑过来,请姥姥吃一颗。
姥姥一视同仁,又在脸上糊了点口水和糖水,逗得两个傻小子笑得停不下来。
霍齐家正好没什么事了,便领着两个傻小子下去玩会游戏。
霍恬恬一个人留在楼上翻阅着回忆录,看着看着,不禁潸然泪下。
她不知道老谢看到了这本回忆录会怎么想,但是她知道,妈妈肯直面自己内心的感情,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
她的回忆录里,谢振华的篇幅跟张世杰的篇幅是差不多的,她在文中用了化名,谢振华为谢爱国,张世杰为张和平。
她用一段话总结这两个男人对她的意义:“我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里,只能不断回忆三个孩子带给我的喜悦和感动,以及和谢爱国短暂相守的那几年时光。如若不然,我会慢慢地将他们淡忘,我会再也看不到天涯的彼端,也许他们正跟我一样,不断地思念着彼此,寻找着彼此。”
“可是这十八年的生命是张和平帮我争取来的,我在这里郑重地说一声:谢谢你老张,谢谢你十八年的不离不弃。往后余生,我们依旧是足以交付性命的伙伴,我将和家人一起,默默地给你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小星星岛上,张世杰的目光停留在这段文字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梦龙一声娇滴滴的姥爷,将他唤醒。
孩子帮他擦了擦泪水,还亲了亲他:“姥爷,不哭。”
梦龙也是个一岁多的孩子了,知道疼人了。
小姑娘不知道姥爷为什么哭,她只管依偎在姥爷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又亲。
张世杰笑笑,拿起手帕把小妮子脸上的眼泪擦去:“好,姥爷不哭,姥爷有梦龙就够了。”
“姥爷,抱。”小姑娘把脸贴在姥爷脸上,舍不得松开。
张世杰把书合上,熄了灯,自言自语道:“你心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这就够了,够了。”
他搂着孩子睡觉,不知不觉做了个梦。
梦里是他和霍齐家每天绞尽脑汁逃离毒打的日子,那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不会再来,但,那样守望相助的默契也不会再有了。
第二天醒来,霍齐家领着两个外孙来找他:“老张,出版社那边说这书卖得很好,让我问问你,你愿不愿意以你的视角写一本。赚钱嘛,不丢人,你也写一本吧。”
“我笨嘴拙舌的,不会写。”张世杰拒绝了,他知道,自己随便写点什么都会卖得很好,但是他不愿意再揭开伤疤了。
这样就好,他不在乎那点钱。
霍齐家没办法,只好问他:“那要不我给你代笔吧?拿上钱能好好养老,啊?”
“随便你。”张世杰拿她没办法,她要做,那就去做吧。
霍齐家笑笑:“那行,你带孩子吧,我来起草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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