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中立鹤
十指相扣,满怀赤诚的小媳妇拉着他跑了出去:“回头我跟你慢慢解释,走,先稳住他,他要是不愿意帮忙,我还得想别的法子。”
郑长荣没有说话,心里别别扭扭的,脚下带着抗拒。
以至于都到外面了,他还是被动跟上的状态,直到他看到他家小媳妇为了拽他累出了一头的汗来,这才赶紧化被动为主动,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一直追到了码头,小两口才看到了站在海水里抹泪的范海林。
他想跳海的,他想用死亡来赎罪的,可是临死之前,最后的那一点记忆唤醒了他,甜甜好像有事要他帮忙。
他还不能死。
可他一想到甜甜被自己辜负,一想到这个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和悔恨。
他站在海水里,死也不是,活也煎熬,一时竟然骑虎难下,引得不少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呼唤,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海林哥哥,而是一声陌生又疏远的“范营长”。
小媳妇的声音娇娇俏俏的,却像是刀子在扎他的心。
他猛地回头,看着十指紧扣的小夫妻俩,那一瞬间,差点被汹涌的酸涩所淹没。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风浪,头顶是明媚的骄阳,心里却是暗无天日的狂风暴雨。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水走回岸上:“什么事,你说。”
“你跟我来。”这里人多,不适合谈正事,孟恬恬跟郑长荣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带着范海林一起去了看管谢玉秀的地方。
推开门,院子里的女人正在扯女兵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像个失心疯,闹着要出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孟恬恬,以及她身后的两个男人。
郑长荣身材魁梧,就像是一座气势万钧的巍峨大山,瞬间压得谢玉秀喘不过气来,而落在后面半步的范海林虽然比郑长荣要矮个五公分左右,但依旧是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这身高就算是放在北方也不逊色,更不用说在南方了。
而这两个男人,明显都是孟恬恬这边的人,因为两人看向她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火热黏糊。
谢玉秀蹙眉,她松开了女民兵的头发,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正了正领口,又用双手梳理了一下头发,随即神色漠然地问道:“居然一下来了三个人,有什么屁快点放。”
孟恬恬没理她,而是转身看着范海林:“她才是跟你有婚约的那个人。”
范海林仔细打量了一遍谢玉秀,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更像孟少阳的姑妈,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充满了利益得失的算计,跟孟恬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叹了口气,为了弥补这三年的过错,只能认命:“我愿意配合,可要是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她会同意的。”孟恬恬还是打算接触一下左辉,不为别的,只为了先探探虚实,她自然知道妈妈说的话不假,左家背后水很深,不是单独的哪一个人可以撼动的,可是,她的妈妈已经被关押折磨了那么久,她不想妈妈回来还要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烦心。
她叫范海林在这里等等,她先出去跟郑长荣商量个事。
毕竟接触左辉不是小事,她现在跟郑长荣已经结婚了,大是大非面前,有必要跟他商量一下。
尤其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系统,还能跟妈妈和老谢联系,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很多惊人的秘密。
她牵着郑长荣的手,一直走出去很远,直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直到四下里只剩暴雨来临前的风声。
她依偎在他怀里,细细地说了说这段时间的事,系统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坦白,干脆先略过不提,只说现在掌握的信息都是张娟告诉他的。
郑长荣听说霍齐家已经逃出生天了,还挺意外的,又听说老谢已经跟她汇合了去救人了,更是目瞪口呆。
他忽然好奇:“你昨天睡了一天也没出去,今天又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见过张娟?”
“就……之前去派出所找阮娇娇,碰到张娟了。”孟恬恬扯了个谎,她还是觉得系统什么的太匪夷所思了,不想她家长荣哥哥觉得她是个怪物。
郑长荣愣了一下,本打算反驳她,想想还是没有拆穿他家小媳妇。
至于他在卫生所那边见到了张娟,并跟张娟一起往回走了一段路,甚至看到张娟在路口拐弯回了家这件事,他打算先藏在心里。
他家小媳妇似乎瞒着他什么事情,他不急,再给她点时间好了。
他点点头:“左家我有所耳闻,这个左辉听说有点像首都那边的顽主,身边围了不少的大院子弟。”
“大院子弟?他难道是军属吗?”孟恬恬很是意外,左大海不是供销社的吗,难不成还是部队的人?
郑长荣点点头:“那倒不是,只是听说他很能打,所以海军大院的子弟都喜欢跟他玩,但他这么招摇,肯定有人看他不爽,其中有个叫胡伟民的跟他一直是死对头,你要是真想从左辉下手,我可以先把胡伟民找过来,咱们跟他打听打听?”
“好,那就拜托你了。”孟恬恬没想到自家长荣哥哥也知道这号人,这可真是意外收获了。
于是她去看管谢玉秀的院子外头等着,郑长荣则亲自找人去了。
这个胡伟民是副师长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出头,本来被推荐了去读工农兵大学,结果被左辉背后捅刀,搞了个举报信,把他给挤兑下来了。
现在这个读大学的名额被左辉的妹妹占据了,胡伟民恨左辉恨得牙痒痒,这半年来一直在找左辉的茬。
一听郑长荣说需要他帮忙对付左辉,简直给他乐屁了,二话不说就跟着郑长荣出来了。
一路上说了不少左辉的事情,左辉的喜好,左辉的长处和短处,左辉身上容易被拿捏的特殊爱好,左辉犯下的斑斑劣迹等等等等。
郑长荣听得脑袋疼,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左辉俨然就是海岛一霸啊。
胡伟民深表赞同:“你想啊,我还有个副师长的老子呢,他都敢惹,咱岛上怕是真找不出来他不敢惹的人了。”
郑长荣转身打量着胡伟民:“有没有可能,是你太笨了?”
“啊?我……”胡伟民被问得哑了火,这要是换了是个别的谁,他肯定来气了,可现在这人是郑长荣,他是服气的,也是不敢惹的,只得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吃过的亏,“好像……好像是有点笨。”
“你直来直去的,他这种喜欢阴人的还不是一阴一个准?你得学着把话咽回肚子里去,想打击报复也得谋定而后动,不能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不然你以后还得吃亏。”郑长荣算是明白了,这位小少爷就是自己把自己坑死的。
这么一个人,别说是有个副师长的老子,就算有个玉皇大帝的老子,也难保不被人算计。
他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前面院墙外乘凉的小媳妇:“到了,喊嫂子。”
“呦,郑团长,你可以啊,老牛吃嫩草啊,小嫂子怕是还没有二十岁吧,看着可真水嫩。”胡伟民嘴贫惯了,结果下一秒屁股就挨了踹。
“嘴巴老实点,别瞎说!”郑长荣白了他一眼,胡伟民立马老实了。
笑着跑过去,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嫂子好。
孟恬恬抬头一看,乐了,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跟这种人相处不累,挺好的。
她站了起来,把身边没拆的椰子拿了一个扔给他:“新鲜的,刚摘的,给。”
胡伟民稳稳接住了这只大椰子,笑着转身问道:“郑团长,嫂子真好,都没给你呢,先想着我了,嘿嘿。”
郑长荣没理他,刚走到自家媳妇面前,怀里就多了一个已经插好了竹吸管的椰子。
他把椰子接住,神色平静地转身看着胡伟民,还故意低头吸了两口。
胡伟民哀怨脸:“小嫂子欺负人,我的怎么没有插吸管?”
“我只来得及削了两根吸管,要不你自己来?”孟恬恬笑着把手里的竹子和刀递了过去。
胡伟民哼了一声,抢走了孟恬恬身后的小马扎,坐在树荫下自己削起了吸管。
三人扎堆聊了会,胡伟民停下手里的刀子:“小嫂子,你和郑团长肯信我,我真是感激不尽。这样,骗左辉来的事交给我了,我那有个狗头军师,每次我骗左辉出来都是他出的主意,回去我就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你就按着我说的法子,谢玉秀是谢师长的女儿,你爸是副师长,这一正一副关系那么铁,她结婚你肯定得来,到时候你就把你们圈子里的人都通知一遍,就说是来给你玉秀妹子捧场的,但独独不通知左辉。到时候左辉受不得这个冷落肯定会想办法过来凑热闹的。”孟恬恬不声不响的,已经想好了法子。
胡伟民一听,连声叫绝:“可以啊小嫂子,你这招绝了!”
说着他又跟郑长荣吹了起来:“郑团长,你眼光真不错,小嫂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等你俩有了孩子,那就是强强联合,孩子有她的脑子,再有你这体格,那家伙,简直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
胡伟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多了根吸管。
原来是孟恬恬看他笨手笨脚的,便三下五除二削了一根拿给了郑长荣。
郑长荣看他一下子秃噜了这么多话,臊得他家小媳妇都起身躲开了,便赶紧把吸管塞到了他嘴里,好叫他闭上嘴巴,消停一点。
胡伟民哪里想得到这里,只管乐呵呵的,拿着吸管扎椰子去了。
郑长荣起身跟了过去:“你跑什么?害羞了?”
“你听听他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媳妇当然是害羞了,这才刚结婚呢,都说上孩子了,难为情死了。
不过她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要是她和长荣哥哥有孩子了,那果然还是随了他的体格比较好,个儿高,骨架大,走哪儿都叫人不敢小觑,挺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跟谢玉秀交涉。你要一起来吗?”
“嗯。”郑长荣本来不想进去的,但一想到那个眼神变得清澈的范海林,他就忍不住想跟着。
防狼。
胡伟民也跟了进来,到了院子里,他见谢玉秀疯疯癫癫的,还挺纳闷的,很担心跟她一起进屋去的孟恬恬会不会被欺负。
他提醒了郑长荣一声:“小嫂子会被谢玉秀揍吧?”
“她不敢。”郑长荣往窗户那靠了靠,试图用自己魁梧的身形给谢玉秀带来视觉上的压迫感。
他挡住了窗口大半的阳光,谢玉秀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觉得被谁攥住了嗓子,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蔓延。
半个小时后,孟恬恬等人一起离开了这边院子。
路上胡伟民好奇得心痒痒:“小嫂子你到底说什么了?”
“晓之以厉害,动之以亲情。”孟恬恬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拿谢玉秀最在乎的两个人来做文章罢了。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左辉这个人,又是谁安排的民警跟踪了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大哥不知情吧。那你就错了,你的土炸.药是没炸到人,可你把大哥的心炸没了,他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一刀。
“你再好好想想,老谢真的是去广州看病了吗?如果不是,那他干什么去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二刀。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张世杰还活着。”这一刀彻底让谢玉秀相信了阮娇娇已经背叛了她。
而孟恬恬从她眼中看出了惶恐和不安,便立马补上了最后一刀:“知道我二表哥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因为他假期有限,他还要去找吕学良的麻烦呢。”
谢玉秀最终崩溃得嚎啕大哭,口口声声骂孟恬恬是毒妇。
孟恬恬不气,只问她到底答不答应嫁给范海林。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劝一劝大哥和老谢,你都是被坏人强迫的,你是在乎大哥和老谢的,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这话言不由衷,孟恬恬自己都不信,可这却是谢玉秀身陷绝境时的一株稻草。
她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这根稻草,选择了妥协。
在前面的路口分开,胡伟民热情地挥了挥手:“小嫂子,事情办成之后我会给你送信过去的,等我好消息。”
“记得送去大院那边。”孟恬恬也跟他挥了挥手,转身的时候,却见范海林酸不溜丢的收回了视线,一脸的卑微和落寞。
孟恬恬只当没看见,挽着郑长荣的手,去码头那里拿走了黄花鱼,回海珍珠去了。
路上她又看了眼山包里的科学家们,还好,鬼打墙让所有试图出去的间谍都在绕着山包转圈圈,鱼腹藏书已经被挖出来了,科学家们拧成一股绳,正在努力自救。
他们找到了竹楼里的枪支弹药,暂时没有跟间谍爆发正面冲突,而是安排两个人占据了竹楼,假装只是守着失踪的友人的房子。
而山包里的间谍们,则聚在一起商量着到底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危机。
有人提议干脆把这群科学家放出去试试,看看他们会不会也鬼打墙,有人反对,要是科学家出了事,大佐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终事情陷入了僵局,一群人只好等着。
“反正明天就是五天一次的物资补给时间了,到时候补给队上山,咱们就有救了。”
众人最后意见一致,准备等待救援,他们就不信了,下山的会鬼打墙,上山的总不至于也鬼打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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