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土匪头子面目可憎,他嘚瑟大笑:“别动,再动我可就拉动这把刀了。”
尘尽只能停下步子,目眦欲裂盯着他。
土匪头子说:“我看你什么都没有,跪下,磕三个头算了。”
“磕的够响,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尘尽怔了下,楚若颜立马挣扎道:“不行!不许跪!”
土匪头子:“你说不许就不许?”
楚若颜大吼道:“我说不许就不许!!!”
“你可以跪天跪地,唯独不能跪这些烂人!”
脖子上的刀更用力了些。
她的血顺着刀刃滑下,须臾,她听见尘尽说:“你错了,为了你,不止天地。”
“反正我是一个乞丐,多跪一次少跪一次,没什么不同。”
楚若颜闭上双眼,眼泪夺眶而出,心脏如被人划了无数刀,苦涩汇聚在喉咙。
“尘尽,你明明应该站在山端,是他人触及不到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感慨,光都偏爱的人,却被这破烂的世间折磨的再没了一丝光芒,他明明有一颗仁慈之心,怜悯众生,最后被逼到如此境地,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泥。
遍体鳞伤的他能熬过这个冬季吗。
她郑重重复道:“尘尽,不许跪。”
“我跨越千里,走过黑暗来找你,如果你让我看到这一幕,我会死在这把刀下,毫不犹豫。”
尘尽被她认真的态度吓到,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土匪头子说:“聊那么多,遗言说完了?磕不磕!不磕我们还有事呢!浪费我时间。”
“包裹检查完没有!”
小喽啰跑上来说:“老大!里面不光有吃的衣裳还有钱啊!”
楚若颜瞪着他恐吓道:“你以为是假的吗?!骨灰是真的!你们要被鬼缠上了!在恐惧中死去!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所有人!”
“鬼来了!看到了吗?!”
土匪头子浑身发毛,抬手就要拉动脖子上的刀让她闭嘴。
“闭嘴!”
“鬼来找你们了!!!都别想跑!”
噗呲——
下一刻,出乎意料,无数血色碧珠飞射出来,弹开她脖子上的刀,随后逐一贯穿土匪的四肢筋脉。
一股鬼烟汇聚,缠上他们。
血色碧珠?!程今生!
“啊啊啊啊啊啊!!!!”
“鬼!鬼!有鬼!”
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街道上。
楚若颜被土匪头子推了一把,栽到之时,她被尘尽接住。
顷刻间,晃眼的白光在她眼中乍现,庞大的白花树将她包裹,小白花一朵朵温柔飘落,她看见面前的幻境出现更大的裂痕,她已经能看见裂缝外的世界,是落着泪的程今生站在她面前。
一朵小白花宛如他温柔的手指从她受伤的脖颈抚摸而过,卷走她的血,愈合她的伤口。
第二次,幻境出现破裂。
是为救她。
若是出现第三次,是不是他再也无法让她见到过往,这幻境就此结束?
白花树缓慢消散,她回到幻境里,劫匪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七窍流血,神情还留着恐惧,在惊恐中死去,死不瞑目。
多是在恐惧中,用刀砍向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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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虚梦(1)
楚若颜拾起自己的包裹, 呆滞看着横尸街头的尸体,她垂下眸子,情绪不明问:“我若没有威胁,你是不是就跪了。”
尘尽以为她在责怪他, 他一声不吭, 掩盖自己见到她激动的情绪,乖巧站在一边等待她劈头盖脸的臭骂。
他没等来, 楚若颜只是很平静很平静的站在那, 无人知道她的心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千疮百孔。
三百年前的程今生是什么样的。
他靠吃雪熬过整个冬季, 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挺到下一个春天。
在她发楞之时, 少年突然紧紧搂住她。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一直没等来她的下一步, 他再难掩盖自己的情绪,拉她入怀, 蓄满心脏的思念与担忧得到释放, 他重复着那句‘很久很久’。
短短两个月像离开了半个世纪再遇。
他说:“你没事就好。”
少年浑身冰冷没有一丝热气,他冷得发颤,沾了雪的发丝已经结冰。
楚若颜说:“我给你带了衣裳你快穿上。”
她守护一路的东西总算派上用场,大燕国的边关已经失守, 相聚才几日,他们还在计划下一步。
然而,还没等他们确认下来一日清晨,敌军杀进关城, 他们两人四处逃窜。
她看见少年眼里光芒没了,他的目光在每当望向她时, 都流露掩盖不住的内疚。
他是乞丐, 他护不住她, 他在拖累她,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只能让她流浪,他没有能力为她找家。
楚若颜安慰他道:“尘尽我们回屿安县吧,我们去卖馒头,直到你能拔出剑的那天为止。”
“你的天赋不会绝于那块仙骨,不会止于那道禁咒。”
十七岁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坐上天下第一宗的弟子首位,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说没有傲骨绝对是假,只是他更能知道,这个世间撑不起他的傲骨。
楚若颜道:“你就是你,那只是一个名字,重名多得是。”
“尘尽,天下之大,你绝无仅有。”
她抬起手,温暖的手心覆盖他脸颊上丑陋的伤疤,微微一笑:“没有人可以成为你,你的一生应该意气风发,轰轰烈烈。”
“这是一时的你,不是一世的你。”
“终有一天你会再次英姿飒爽拔出那把剑。”
尘尽喉结滚了下,整个人滞住,她手心传来的温度暖了他全身,也会暖他一世。
晦暗的眼眸中,映上耀眼的雪光,浑浑噩噩两个多月的人,紧紧攥住手中的剑。
终有一天,他会将它再次拔出。
终有一天,属于他的光芒会再次回来。
他与她相识半年之久,他有了贪心,半年远远不够,他想要一辈子,护她一辈子。
他抱住她,埋在她的颈窝,气息凌乱:“你愿意的那天,可以为我束发。”
楚若颜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今日就可。”
她很高兴,他再次愿意站起来,愿意接纳她。
他们跋山涉水,克服万难。
她会哄他开心,撬开冰钓鱼,给他烤鱼,在雪地里画像,堆两个调皮的雪人。
她让他再次喜欢上了冬季,身体也在肉眼可见变好。
春天来临之际,她抖掉树枝上的厚雪,在冷冰冰的枝丫上发现一颗翠绿的嫩牙。
“尘尽,你看,春天来了。”
他没有靠吃肮脏的雪度过这个冬天,没有流浪,没有被殴打,没有被欺负。
没有苟延残喘,他们是自由的......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熬过这个冬天的人没有多少。
乱世里的两个月也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屿安县的街道与边关没有什么不同,从入城开始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草席包裹的尸体,有人用板车拖走认识的人,有人无家可归臭在街头无人理会。
张大娘瘸了一条腿,她没了以往的神采,瘦骨嶙峋拄着根拐,手里卖的鸡蛋不及当时十分之一多,满满一筐的蛋变成现在屈指可数。
街道上熟悉的面孔几乎没几个了。
少年站在街角,顿住了脚,草席里包裹着一具尸体,是个长满胡须的大叔,他不爱说话,平常都与张大娘的摊摆一块卖土豆,张大娘给他们占个摆摊的好位置,他会默默让开。
她知道每一次他都会一起帮他们占位,怕张大娘一个女人被欺负丢了位置。
楚若颜每次都会给他一个馒头,他也会偷偷塞个土豆给他们。
她看着尸体沉默着。
原来,他没有家人了,没有人给他收尸。
张大娘眼尖,一眼就扫到了他们两个。
“楚姑娘!”
她着急的要跑过来,楚若颜和尘尽连忙上前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