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七令
傅朝瑜跟带着陈淮书等人前去围观,发现这些学生好像有意避让他们,他心下一转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当即微笑着同他们道:“助人为乐,才显道德风骨,师兄等人从前还未曾做过这等为善事。先生说的对,一代新人胜旧人,师兄等实在比不得你们。”
新生们仰着一张天真单纯的脸:“真的吗?”
孙明达:“……”
傅朝瑜道:“自然,往后我等还要效仿诸位师弟多多下地务农。农乃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你们今日所为,不仅师兄们以你们为荣,那些农户也会真心实意感激于你们的。”
傅朝瑜哄起人的时候,说话总有股娓娓道来之感,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几百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们便彻底信了,先前孙大人教育他们的时候他们没听进去多少,现在师兄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们,却让不少人感动到无以复加。
呜,师兄真好!
等到他们将油菜交给农户之后,对方再三感激他们,热情地拿出茶水招待他们,众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喝茶就免了吧,学生里面有不少家境不错的,看到那茶水就觉得难以下咽,与其叫茶叶,还不如叫做树叶呢。众人连忙让对方别忙活了,他们不渴也不饿,割完了油菜便得马上回去。
农户见他们实在是忙,便没好意思再留了,只是嘴上却还连连夸赞,道从未见过他们这样心地善良的学生,还絮絮叨叨地嘀咕这些油菜榨了油能多卖几个钱,回头给家里换些粮食吃,众人更觉得无地自容。
有监生问他们种了粮食,为何还要换粮吃。
老农笑着答:“能不能吃上粮食得看收成,收成好的时候能吃上几个月的粮食,但是冬春时节,不少人家只能吃糠麸秕稗了。种粮食的往往吃不上粮食,种油菜的家中也吃不上油。”
监生们百感交集,他们膳堂里头不收钱的、被百般嫌弃的饭菜,原来是许多人家求也求不得的东西。
监生们割完了油菜,都有些蔫头耷脑,一副受到良心谴责的模样。
傅朝瑜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往后家里都种油菜,好歹能添一份进项。冬日还有暖棚种菜,也能多卖些钱。你们若是心疼这些百姓,可以多替他们想想法子。”
监生们茫然,他们能想什么法子呢?
傅朝瑜看着地里割完的油菜:“你们看这些油菜,原本不过是芸苔菜而已,所食用的是叶子,芸苔作为叶菜滋味其实并不差,只是实在太小了,不便于冬日储存。于是近两年来民间出现了个新品种,用芜菁跟苔菜杂交出来的白菜,体量大,易储存,日后冬日里只怕都是这白菜的天下了。足可见,这杂交之法大有可为,不论是蔬菜瓜果亦或是粮食,皆无不可为。诸位师弟日后若是感兴趣,可以一试。”
傅朝瑜的话,让不少人深思一动,“杂交”二字,第一次闯进了他们的认知里。
但大多数人听到这话只是望而生畏,他们许多人并不通农事,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傅朝瑜见他们兴致不高,遂大方地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农庄里玩耍。这儿反正离他的农庄近,且今儿又没招待客人,傅朝瑜愿意领着这些新生们多玩玩。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孙大人跟王大人。
他们一早就听说了这个神奇的农庄,听说这是如今京城会客游玩的新去处,还是一大群孩子们心心念念的乐园。任凭外头传得如何好,学生们反正是没去过的,他们日日呆在国子监都快长霉了,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就是不知道孙大人同不同意……
被众人殷殷期待的孙明达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捏着鼻子认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入农庄,架势还挺大,险些将安叔给吓了一跳。等明白这是国子监新生之后,安叔比傅朝瑜还热情。他们在京城根基浅薄,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若是能交一群,自然更好了!
安叔招呼他们去后院坐下,便赶紧去准备吃食了。
见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安叔一脸慈祥地站在一边。他前阵子半天在司农寺,半天回农庄,两处折腾。司农卿倒是很想留住他,不过安叔愣是没给人家一点儿机会。
傅朝瑜亲自给两个先生烤了一盘肉,他望着不苟言笑的孙明达,再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些活力充沛的监生们,十分做作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刚入学的监生们都活蹦乱跳,但我们这群已经结业的老监生们,每每行动起来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读书是个辛苦活,但也不能不顾身子,既要考科举,便更得强健体魄才行啊。”
孙明达悠悠地尝了一口傅朝瑜进献过来的烤肉,知道这人又想折腾了:“又打着什么主意?”
傅朝瑜热情地给对方续上一盏茶:“学生是想着这学习也得劳逸结合。不若课间休息的时候拉他们去马场跑个三四五六圈。日积月累下来,身子想不健壮都难。”
孙明达皱眉:“跑圈儿能顶什么用?”
傅朝瑜言之凿凿:“自然有大用,一来可以强健体魄,二来也可以锻炼心智。若是这几圈都坚持不下来,将来又如何能在考场上坚持下来呢?”
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其实这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大人不相信便罢了,只当我没说过吧。”
孙明达皱眉:“少在我跟前阴阳怪气。”
傅朝瑜小声:“学生哪里敢?”
王纪美一直笑看这对活宝。他心里清楚,孙明达肯定会用这法子,别看他这会儿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回了国子监便是另一副嘴脸,他早就习惯了。
监生们玩的不亦乐乎,还围观了农庄的水龙头,大为震惊。
临别之前,众人热情地与傅朝瑜几个告别,等回城之后还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师兄,言语之中无不敬佩。
师兄真好,不仅学识渊博,还待人友善,更重要的是他竟有这么多好点子,简直无所不能。他们往后若能有师兄一半聪慧,也就不愁前途了。
不知师兄日后还能不能回国子监看看……
孙明达静静地听着他们吹傅朝瑜,对这些监生的天真愚蠢表示同情。等过些日子,就让你们知道你们的好师兄给你们准备了什么好点子……
闹过这最后一日,傅朝瑜便搬去侯府了。
他的府邸原本就是一处好宅子,无需改动什么。府邸位于平康坊,乃是一等一的好位置,临近东市,与皇城又近,上值格外方便。
傅朝瑜前两日便带着人去将那收拾了一通,安叔要守在农庄。侯府大是大,却少了点人气。傅朝瑜前些日子自个儿找了几个小厮一个厨子一个马夫一个园艺师父凑合凑合,暂且就这么多人了,以后家里人口多的话再添点儿。如今就他一人,伺候的多了他反而管不过来。
安叔不在,府里统管的是安叔从扬州接来的陈三娘。
陈三娘年方四十,原本在扬州管两个铺子,如今京城缺人,不得不关了铺子先紧着侯府差遣了。陈三娘一来,府里瞬间变得井井有条,竟有了些扬州傅家的风范了。
傅朝瑜对陈三娘肃然起敬,这样的厉害的管理人才在哪儿都是急缺的。农庄有安叔坐镇,侯府有陈三娘总揽,傅朝瑜连最后一点后顾之忧也没了。
翌日一早,傅朝瑜穿上官服,揣上大厨做的蒸包子便去工部正式上值了。
今儿可是他们初入官场的头一日呢,意义不同,傅朝瑜自诩见多识广也难免有些激动。就他们打听到的情况看,尚书大人年事已高,不爱管事,两位侍郎大人也是脾气不错的,因近两年朝廷缩短开支,土木工程营建项目一再减少,工部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了,有志向的都已调走,剩下的应当都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
四个人在工部门口碰头,望着身着官服的对方都觉得新奇,挨个打量了许久。
吴之焕有些紧张:“待会儿会不会看到尚书大人?”
他其实更想问,尚书大人会不会找他们问话。
傅朝瑜镇定自若:“起码今上午不会。今日十五,朝会一般散得晚,他们应当还没回来呢。”
寻常朝会不过是几个丞相与皇上在内殿议事,其他官x员在外场候着,议完则散。但是本朝初一十五的朝会格外隆重些,五品以上官员都可以进内殿奏事,因而官员们回来的也就晚些?
杜宁挠了挠头:“你怎么连朝会都知道?”
傅朝瑜反问:“怎么,你连你父亲初一十五格外忙些都不知道吗?”
陈淮书投以鄙夷的目光,不孝子。
杜宁运气,憋屈,咬牙。
他跟傅朝瑜果还是生不合,就算出了国子监也一样。
四人被引进工部,没多久就边分了地方,四个人都挤在一间房,还是间年久失修的屋子,看得出前两日刚打扫过一遍,但这办公条件,让傅朝瑜几个仿佛梦回国子监。
难道他们就不能分到个富贵地方吗?
要说被区别对待,应当不至于,因为方才他们进工部衙署时发现靠前的几间屋子也不太光鲜,傅朝瑜等有一次感受到了朝廷的“贫穷”。
领他们进来的是工部郎中方徊。
今日尚书与两位侍郎都不在,没人管他们,方徊也不好将他们撂在这儿什么也不做,遂找了个一堆治河的档案来,让傅朝瑜三位进士先看看,回头写个东西出来。
等安排妥当了这三人,便只剩下杜宁了。
杜宁期待地看向方徊,他要做什么?
方徊犯了难,他是知道这位尚书府小公子的,国子监倒数第一吗,声名赫赫。不是方徊先入为主瞧不上他,实在是那次倒数第一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家在四门学的侄子回去之后都念叨了许久。
给他什么要紧的差事方徊还怕他砸在手里呢,但这位父亲了不得,也不能得罪。方徊因而含笑着说:“工部后面的架阁库藏着历练来修路的档案,劳烦杜主事将这些档案都取来,仔细统计一下修路所耗只资,日后也好参考。”
杜宁一听自己也有活,立马心定了。
方徊怕他连这种事儿都弄不好,再三交代:“架阁库乃工部要地,惯常都是锁着的,我拿钥匙给你,你将东西取回之后记得再将门锁上,免得叫旁人进去了。里头的卷宗若是不用,千万别碰,碰乱了不好整理。”
说完,方徊更加担心了:“不如我先带你过去吧。”
“不用,这点小事我能办不好吗?”杜宁接过钥匙,满口答应,兴冲冲就往架阁库跑去了。
方徊望着对方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安。
将近晌午,下朝过后的两位侍郎用过了饭,想起有两道治理河道的卷宗还放在架阁库,便一同过来取。
才刚走进,却发现门没锁,里头空荡荡全无一人。
王桦当即怒斥:“这群人做什么?取完东西连门都不锁。”
郑青州今日在朝中听官员吵架听得头疼,眼下也懒得管究竟是谁犯了错,催促道:“快些进去,先将卷宗找出来吧。”
王桦这才闭上了嘴。
卷宗就放在一楼,不过地方甚是靠后,还有一个硕大的架子挡着,不易寻到。然而王桦日日都要来此翻阅卷宗,对各卷位置一清二楚,直接走向屋内深处,果然在熟悉的位置翻到了卷宗。
郑青州将其取了出来,仔细比对查看。
王桦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又想起傅朝瑜几个人:“那四个新人今儿头一日来工部,你可想好了要给他们什么下马威?头一日不将他们拿捏住,以后想让他们乖乖听话,大抵是难了。”
聒噪!
郑青州直接将卷宗甩给他:“你自个儿瞧吧,我回去睡了。”
嘿,他这究竟是为了谁费心啊!王桦手忙脚乱地接过卷宗,正要骂人,应当被骂的那个却拂袖而去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王桦嘀咕了一句,静下心来开始翻看卷宗。
那边杜宁也找到了东西,下楼时却还四处张望了一眼,他方才好似听到说话声,可下楼之后却又什么都没听见,应当是错觉吧。
不管了,还是早些把东西拿回去看要紧。
杜宁抱着卷宗小心地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着交代,重新将门给锁上。
锁得格外结实。
王桦看了将近两柱香的功夫。他原是想一直看完的,可后来实在内急,只好放下卷宗急匆匆准备先更衣。
方才看进去了之后还不觉得,如今一下子意识到,顿时尿意汹涌,再不能忍了。
王桦急匆匆赶了出去。然而等他到了门边,却发现门被关了。
他伸手推了推,那扇门纹丝未动。
王桦神色一变,费劲猛推一把,依旧没有动静。
锁了?门竟然锁了?
王桦憋得暴跳如雷,郑青州你干的好事?!
第62章 修路(二更)
午憩过后, 傅朝瑜四人忽然听到前院传来剧烈的争执声,不过没有持续多久,骂了两句便戛然而止了。
接着, 他们屋子前忽然多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本来越走越近,结果却生生停在了不远处,而后又赌气一般地回去了。
杜宁迅速打开门, 只依稀看见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 却不认得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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