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油泡芙酱
还睡晕了,就是给人下迷香了是吧。顾运泄了气,静静坐了会儿,才揉着眼睛问,“你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司桓肃只说:“白司那边私家人过来了,给你的那样东西呢?”
顾运眼睛微微一睁,讶然,“这你都知道?”不过想了想又不奇怪了,迷糊说,“你说那个手镯啊,洗澡时候摘下来的,丫鬟收拾的,应该在妆台那里。”
司桓肃便起身走到状态那边,在一个小盒子找到碧玉手镯,拿了出来,看了一下,然后贴身放好。。
顾运看得迷迷糊糊,“你拿去做什么?”
司桓肃又走到床边,说:“你不要戴这个。”
虽然顾运从来不会戴陌生人给的来历不明的东西,但就故意说:“为什么不能戴?难道是不放心你二婶给的东西?”
司桓肃沉默了片刻,开口:“这手镯不柳氏的,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顾运一时懵愣,“啊?”
黑夜中,顾运看不清楚司桓肃眼中幽深的神色。
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却仿佛有些轻描淡写,还发出了一声轻笑,问顾运,“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事?”
顾运忙低着头掩饰尴尬:“没有,我什么时候好奇了。”
“这满中州人都知道的事,没什么要紧的,我又不会打你骂你,你怕什么。”司桓肃扬了扬眉,“与你说件旁人不知道的可好?”
“我母亲有一本长长的嫁妆单子,里面每一件物器,每一样东西,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这些东西,全不在我手上,我父亲司樾还活着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妾室,那女子出身贫门,因生得绝色被司樾看上带回府,而后持宠生娇。我母亲却性弱,格外害怕司樾,后来她的那些嫁妆,都因为妾室喜欢,一样一样,在司樾的默许之下,被人搬进了妾室的屋里……后来,我在母亲灵堂上手刃了司樾,当时却没杀那妾室,一是因为不愿意叫我母亲在黄泉路上还要遇见令她不喜之人;二是,我那时认为,一刀杀了人,太便宜她了。”
司桓肃声音淡淡:“我该让她感受一下这世间最绝望的痛苦,我想让她求死而不能死,方泄我心头之恨。只是没来得及,就去了皇城。你可知道现在此人何处么。”
顾运乖乖摇头,又想起来对方可能看不见,忙开口:“在那儿?”
“她成了司荇的妾室。哦,司荇便是现在司家的家主,我从前的,二叔父。所以你说,这些姓司的是不是都非常叫人恶心。”司桓肃发出嗤地一声,“那女人将我母亲一半的嫁妆转手奉上半数献给柳氏投诚,柳氏就接纳了她。”
所以就是说,司桓肃母亲的嫁妆,现在都在柳夫人个那个妾室手中。
这的确非常叫人恶心,连顾运一个外人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更何况,那柳夫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把人家的东西拿来给她。
“并非东西贵重不给你戴,而是因这都是我母亲生前之物,不合适。”
顾运咕哝,“我刚才乱说的。你拿去吧,我本来也不会戴。不过,你说柳氏今日特地过来一趟,给我个这个,她难道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司桓肃也没隐瞒,直接说:“司家快不行了,只剩下一个花架空壳,据我说知,只怕连表面的体面都快维持不住,他们得知我回了中州,的确有目的。”
“什么目的?”
屋里太暗,顾运眼睛睁得难受,眼泪都眨了出来,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在桌上摸着蜡烛点着了。
烛火一闪,屋子里就亮了。
司桓肃看着顾运,慢声说:“想将我重新认回司府。”
“啊?”顾运又惊了,当初大动干戈火急火燎给人家族除名,现在又巴巴认回去,不觉得打脸吗?
她脸上的神情太生动,司桓肃都忍不住就低声笑了出来,“那群人可不怕丢脸,他们更怕没有奢靡的日子可以过。当然,人家比你脸皮厚,还更有主意,是要将我认到二房,司荇的名下。”
“这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了,顾运发出今晚的不知道第几次感慨。
“可是他们想得再好有什么样,你又不会答应。”
司桓肃在床边坐下,与她视线平齐,道:“你怎知我不会答应?”
顾运:“你当我傻子不成,司大人难道会答应?”
司桓肃哼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柳氏特意过来一趟送你一个我母亲的手镯,的确是为了试探。大约是听过我与你做了亲的传闻,心里又不确定,就拿这东西来刺探。待明日赏花会,她若问你怎么不戴昨日那手镯,你就正经做出一副慌乱模样,她心里自然会猜这东西是到了我手上。如此,就会放心从你这里入手,来促成我归宗之事。”
顾运心生不满,“叫人越发误会我与你的关系,我日后怎么澄清?”
“九小姐年尚小,不必着急婚事。”司桓肃淡淡说,“况,你莫不是想赖了赌约不成?”
顾运的盖着被子往床上一躺,不耐说:“谁赖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帮她熄灭烛火,司桓肃方才悄声离开。
第七十三章
那厢柳夫人回了府, 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寿康院,不多时,三房, 四房里收到消息, 两位夫人都先后到了。
俱等着柳氏说话。
老太太拉着一张脸,冷淡严肃, 杵着拐杖敲了敲地面, 问:“如何?可见着了人?”她心里对司桓肃没来这里, 却去了那外八路的旁支司家这事, 非常不满意。
柳氏才喘匀了气, 飞快说:“没见着司桓肃那小子, 必是早走了。顾家那丫头却是在的,说是司桓肃顺道遇见,才送她过去,我看不尽然, 恐怕是私下真与顾家定下了亲事, 不然顾家岂有不避嫌的?”
老太太眼睛沉了沉,半晌才说:“他如今如日中天,不愁找不到比顾家更好的人家, 且那只是个二房女, 听说还是庶出的, 父亲官职并不高, 怎么就看上了?我看源头还在那位姑太太身上。你想, 司桓肃是除族之人, 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难不成心中当真丁点不介意?”
老太太老神在在,哼了下, “要我说,恐怕还是万分在意的,哪个人没接受自己被除族,不然他不会与一个身上有司氏血脉的女子订婚。”
柳氏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方才心里两三分确定的心思,现下就有了五六分。
“老太太说得很是,再者我瞧过了,那顾家丫头的确是生得颜色出色些,两方面因素相加,司桓肃定下她,倒也不足为奇。”
老太太却是听见颜色盛这几个字,下意识眉头一皱,眼里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手里的拐杖再次重重杵了杵,声音沉沉,“女子以德行以娴静和顺孝顺持家为重为首,只剩一张艳丽脸面给人看,乃是轻浮之姿!”自从大儿子宠爱美艳姬妾酿成家祸惨剧,老太太对生得出众的人就尤为厌恶。
而又偏偏那个祸害家门的灾星却在大老爷去后又被二老爷看上,收了房。好再是,他们及时将此时紧紧瞒了下来,否则传出去,又是一桩丑事,司府上下脸都没哪儿搁了。
老太太拿捏不住二儿子,这些年下来,心里早已经恨成什么样子,人也越发偏执作怪起来。
柳氏不同,她才未将那个梅姨娘放在眼里,二老爷风流好色成性,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男男女女,她若个个去计较,还活不活了?女人长到再好看到了床上灯一关还不都一个样,有几个男人能与大老爷似的,为了一个女人,得了失心疯,癫狂起来把正在生产的大太太给杀死。
二老爷那人,她最是了解,最爱的人是他自己,他看上那姓梅的女人,自己要是拦着,恐怕还越发让人上心,毕竟男人大都是贱骨头,只要没吃进嘴里的,别管它是香的是臭的,那都是最好。索性她就不沾手,让他去吃,吃个够,就是再香的东西,日子久了也该腻味了。
可都应了她的话,这些年下来,二老爷看着是喜欢梅姨娘的颜色,也就不过这样了,不妨碍二老爷再睡其他人,也不见多给梅姨娘一两银子花。
柳氏自始自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的目的很明确,做稳自己正房太太的位置。她不是她大嫂那般软弱无用之人,那起子没眼色小心思多的,她一个都不会饶了去,
梅姨娘当年多厉害,生生把个大房太太弄没了,还把人家嫁妆全捏到自己手上。
不过还算她识相,为保命跟了二老爷,还知道拿出一半钱财交给自己买个安稳。
柳氏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只说现下,司桓肃回了中州,梅姨娘那心里怕是吓得打鼓了。
当年司桓肃这狼崽子当众手弑亲爹的狠厉模样,看过的只怕没人能忘记。
论理,这梅姨娘当年就该处死了,倒是叫她苟活到现在。
现几个族老和老太太都计划着让司桓肃归宗,若司桓肃要提出个什么要求,譬如不想见到梅姨娘之类的,恐怕老太太当即会捏着这个话头与族老们决定将人处死,那时就是二老爷恐怕也再拦不得。莫说二老爷有心里有没有那么看中梅姨娘,只说他比都想将司桓肃认回来,想着司家主支重现昔日盛景,最大的受益人可是他们二房啊。
柳氏嘴角克制不住,竟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怕叫人察觉,立刻端上茶盏,慢悠悠喝着,以作掩饰。
上头,老太太半耷拉着眼皮:“等人认回来,亲事上也需要重新考虑,并不是就非顾家不可,不需要顾家人身上那点子隔了好几脉的司家血脉。”
柳氏放下茶盏,漫声笑说:“到时候自然都听老太太的。”
老太满意地唔了一声,然后又开口:“明日你去那边,先多笼络着那丫头,你说她生得好,那自然得那小子喜欢,她吹两句耳旁风,保管比谁的话都管用。”
柳氏应:“这媳妇自然省得的,那丫头年纪不大,想来不难哄。”
顾运还不不知道,那边司家不仅算计司桓肃,连带着怎么利用她,打算着用完了再扔,可都是算计好了。
—
再说那边司家里。
第二日,顾运醒来,躺在床上,迷茫睁了睁眼睛,脑子里想起来昨晚上一连串的事,都有些分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
直到坐在梳妆台前,看见那个空了的首饰盒,才确定昨晚上司桓肃是真的来过,心里不免暗暗吐槽了一句此人行事不忌,颇为大胆。
谁人会这么闯闺阁姑娘的房间?真的很像登徒子的因为。
又在丫鬟打水进来伺候顾运洗漱之际,将那空盒子藏了起来。
晨起一阵丁零当啷,穿衣裳梳头发,化妆打扮,捯饬利索后。
顾运就随丫鬟往上房那边去。
不大一会儿,司家几个姑娘都到了,大家与庾老太太一同用罢早膳,几人就去园子叽叽喳喳伙着要去查看。
园内,那花架子已经搭了起来,两边垂吊着藤萝,旁边围着着丛丛簇簇的花圃,以及十几盆精心伺候盆栽品种,花香袭人,沁人心脾。
桌子椅子间隔摆放着在下面,待会儿客人们留在这里吃茶赏花玩乐,再望前面走,经过一个小桥,底下就是一方池塘,红白红黑相间的锦鲤在水中悠闲游荡。
“我看很不错了,等赏过了花,正好戏班子续上,吃着茶点看戏,也是很美。”大奶奶过了一遍,检查没有疏漏之处,流程就确定了下来。
别府来的年轻姑娘小姐们,自有她们几个招待。
司大姑娘牵着顾运的手,说:“你别怕,咱们请的都是知书懂礼的好姑娘,你只见了就知道了。论起来,还有一家与你家做了亲的,很快就都是一家人了。”说着,其他几个都捏帕子捂着脸笑起来。
顾运方开口要问你们说的什么亲戚哪个家人?脑子忽的一转,一下记起来了,一双灵动水润的眼睛一弯,扬声笑说:“说的可是吴家?那可真是了,正经是我未来的大嫂呢!”顾承庭的婚事定在六月,眼瞅着就近了。
众人一听,皆是笑得不行,司大姑娘伸手捏了捏顾运的脸蛋,边是笑边是说:“真真是不害臊,果真你是个大胆的,待会儿吴姑娘来,你竟当面这么叫她,看你敢不敢,若将你未来大嫂吓跑,回家挨了骂,可别哭鼻子。”
又是一阵笑声。
顾运跟着嘿嘿两声,眨巴着一双单纯的眸子,说:“想来吴家姑娘是个心胸宽阔的,并不会与我计较。”
说说笑笑中,客人都陆续过来。
姑娘们要先去与人见礼。
顾运是新面孔,庾老太太搂着她叫他叫这家夫人那家太太。
顾运大大方方,又乖巧又会说话,嘴巴抿着笑,别提多讨人喜欢。
个个都夸她,又要给见面礼。有之前听说过她顽劣事迹的,这会儿见了真人,就觉得传言夸大不可信,多好的姑娘啊,禁得住那些话乱传?
柳氏也在其中,顾运才想起来司桓肃说的话,就见那柳氏往这边走了过来,挨近了她身旁,将她一打量,然后状似随时问:“姑娘怎么不戴昨日我给的那个镯子,你别看那东西不起眼,却是块暖玉,像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戴正适宜呢。”
其实这话话说得很不礼貌,谁家夫人送出见面礼还特意问人家不戴,难道你送的就一定要戴,不许人不喜欢?
皆因司家那边心都急了,静不下来。再加上柳氏没把顾运一个没及笄的姑娘放在眼里,又是私下悄声问的,所以才敢这样失礼。
顾运心说一句来了。
然后假装出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小声说:“早起,匆忙了些,便忘记了。”
柳夫人见她这般神色,眼神微微闪了闪,自认为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方才从善如流岔开了话题。
她哪里知道,他们那些心思,早被司桓肃猜个透。
柳夫人回了府,与二老爷说:“可是探得真真的。顾家丫头果然与司桓肃定了亲,我特地送了个司桓肃母亲的镯子给顾家丫头,今日问她,她那样子,必是司桓肃认出来,拿了去。若没做亲,两人也不能那样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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