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找到了孩子她爹 第28章

作者:宁寗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穿越重生

  她格外坚毅的眸光令范大夫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他没想到这么个瘦弱的妇人竟会有如此魄力。

  但她说的颇有道理,如今疫疾四下蔓延,情势已是再糟糕不过?,与其畏手畏脚,还不若放手一搏,指不定还能博出一线生?机。

  那钱小六是最先被发现?染疾的,他能撑到现?在,对?范大夫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可?即便再能撑,也终究到了弥留之际,已然陷入了昏迷。

  以他这般境况,不吃药是死,可?服了那药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范大夫沉思?片刻,看向穆兮窈,“其余药材不变,添念草八分,三碗煎一碗。”

  穆兮窈闻言忙颔首,在医帐帮了几日的忙,她已然学会如何抓药煎煮,当即便回了范大夫的帐子,半个时辰后,将煎好的药递至小六跟前。

  不过?短短十余日,小六已然病得骨瘦如柴,他双眸紧闭,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真?像极了一具尸首。

  穆兮窈跪在地上,艰难地将小六抬起来一些,在他脑后垫上被褥,将汤药用汤匙喂给他喝,然此时的小六哪儿还会吞咽,药汁进不去,便只能徒然地沿着他嘴角从脖颈向下湿了衣襟。

  穆兮窈见此几乎快急出泪来,只得哽咽道:“小六兄弟,你喝下去,喝下去便能好了,待将来回了京城,就能与你爹娘亲人,与你小妹团聚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细柔的声儿飘进小六的耳中?,让他听了去,须臾,小六紧闭的双唇微颤,竟真?的开了一条缝,穆兮窈喜极,忙趁机将汤药送入他的口中?。

  虽得最后还是浪费了大半,可?好歹这汤药还是教?小六喝下去了些。

  如今能坐的便是等,不,应当说是赌,赌这老天爷仁慈,能就此放了小六一马,给那些尚被疫疾折磨的百姓们一条活路!

  在几个营帐间忙活罢,穆兮窈复又煎了汤药,给小六喂了一回,也顾不得脏不脏的,席地靠坐在小六的床榻旁。

  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想最快知晓。

  穆兮窈实在疲累极了,沉重的眼皮一阖,就再也睁不开了,她沉沉而眠,不知睡了多?久,就觉手臂被什么砸了一下,不禁吃痛地蹙了蹙眉,艰难地掀起眼帘。

  她看向那从床沿上掉落的空瓷碗,疑惑地颦眉,再往上瞧,入目是小六苍白却对?着她歉疚而笑的面容,她怔在那厢,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听见小六一声低咳,“瑶娘,可?是我?……吵醒你了……”

  这若沙砾般喑哑的嗓音陡然令穆兮窈清醒过?来,她红了眼眶,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帐去,逢人就问范大夫。

  天还未大亮,她这般动静很快吸引来了在别的帐中?看诊的范大夫,见得穆兮窈这般,他未及多?问,便疾步往小六所在的帐内而去。

  穆兮窈提着一颗心,站在帐门外,眼也不眨地盯着替小六把脉的范大夫。

  方?才太过?激动,此刻稍稍冷静了些,她不免有些害怕,害怕小六同?先头那年轻士卒一样,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直到她看着范大夫缩回手,折首向她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抿唇而笑,霎那间,似乎整个天地都敞亮起来。

  东面,熹微晨光逐渐吞没了沉沉的夜色,照撒在那成?片的营帐之上,不消一盏茶的工夫,范大夫拟好的书信便已送至林铎帐中?。

  本该是值得庆贺的喜事,然此时的林铎和魏子绅却是相?对?而坐,喜忧参半。

  虽是有了药方?,可?而今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获得这念草。

  据范大夫所言,因?极难控制用量,念草本就不常被入药,再加上念草生?性喜寒,常长于高山之上,因?而在掖州这般湿热之地,念草并不多?见,城中?那些药铺也很少会备有此药。

  如今军营里的念草已然尽数用尽,可?若想治疗疫疾,念草又是不可?或缺的药材,只得另想办法尽快搜集才是。

  魏子绅道:“依我?之间,而今有两个法子,其一便是命人快马加鞭,去北面各家药铺搜罗念草……”

  “其法不可?。”林铎淡淡打断他,“除掖州外,北面的几个州府亦是疫疾肆虐,若掖州收了药,便等于断了那些州府病患的生?路。”

  掖州戍边的士卒固然重要,可?大晟百姓的性命,又怎有贵贱之分!

  魏子绅笑了笑,他知他兄长大抵不会同?意这个法子,毕竟就算选择绕过?那些疫疾严重的州府去搜罗药材,也是浪费时间,便又道:“那只剩第二个法子。”

  他取过?一旁的羊皮卷展开,旋即对?着离掖州城外几里的一处山脉道:“依范大夫所言,此山山腰及山顶附近便长有念草,自那处采药,按理往返大抵一日足矣,只是,那厢的情况,兄长应当很清楚……”

  林铎凝视着面前的舆图,他的确很清楚,这山脉位置极为特殊,萧国与大晟便以比山为界,山之西为萧国,之东为大晟,山脚下有萧国军队常年驻扎,若去此山采药,只怕是凶险万分。

  “非足够的胆量只怕难以进山,这去采药的人选兄长或是得好生?思?量一番。”

  确是如此!

  林铎用指节轻扣案面,低眸思?索之际,帐帘骤然一声被拂开,伴随着一句洪亮的“我?去”。

  听着这熟悉的声儿,魏子绅和林铎齐齐看去,便见一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营帐门口,风尘仆仆。

  是林铮回来了!

  他其实也不知兄长和表兄在具体?讨论些什么,只进来时隐约听得什么“进山”“采药”几字,估摸着大抵和疫疾有关,便想也不想毛遂自荐。

  “你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魏子绅稍显诧异。

  “嗐,我?入了京禀了陛下,眼下京城可?谓乱成?了一片,尤其是户部那些人,平日里有贵妃和五皇子做倚仗,兴风作?浪,作?威作?福,为祸百姓,如今个个跟个鹌鹑似的,生?怕大祸临头,着实解气!”林铮兀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继续道,“这人证物证都已带到,想来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在京城待了五六日,实在有些闲不住,心下总惦念着掖州这厢,便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回来了。”

  他缓了口气,这才想起正事,“方?才听表兄提起什么采药,可?是为了治疗疫疾?我?这一路南下,尽是染上疫疾的百姓,我?也没敢入城,纵马一直往掖州赶,就听说掖州的境况同?样堪忧,若是要进山采药,定是得派我?去,兄长也知晓,我?颇有经验!”

  林铎看着林铮炯炯的双眸,沉思?片刻。

  他这个胞弟他很了解,生?性好玩,先头他不在京城时,他便常与那些世?家公子相?约着去京郊山中?打猎。刚来掖州的那段日子,这小子闲不住,曾偷溜去了附近山中?,还因?此触犯军规,吃了重罚。

  林铎与魏子绅对?视一眼,见魏子绅颔首,与他想的一样,就指了指舆图上的山脉,开口道:“好,你即刻进山去,务必尽快赶回来!”

  他拿起桌案上的一张画递去,“这便是念草,若是认不清,就通通采回来,范大夫自会分辨。”

  言至此,林铎顿了顿,又低声添了一句,“多?加谨慎提防,万事小心!”

  “我?明白了,兄长放心,阿铮定不会辜负兄长所托,尽早赶回来!”

  林铮接过?那画,郑重收入怀中?,快步出了营帐。

  他命人去寻了个大的药篓背在背上,正欲上马,便见魏子绅前来相?送,又对?他嘱咐了几句。

  林铮颔首记下,倏然想起什么,脱口道:“对?了表兄,你托我?……”

  话至一半,他又止了声儿,摇头道:“罢了,待我?回来再说!”

  这般要紧时候,哪还有闲情说那些,待采药回来,控制住了疫疾,再同?表兄好好说道也不迟。

  他轻颊马腹,不再耽搁,随着一声“驾”疾驰而出。

  然方?才出了军营,就听得后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铮勒马回首,就见得一人一马朝他而来,马上人在他身后停下。

  “二公子,属下随您一道去!”

  那厢,补全了药方?,穆兮窈心下欣喜,如今只待念草被送来,那些染疾的便能得救。

  见小六精神好了许多?,穆兮窈便想着给他送去些稀粥,他已几日不曾进食,到底是得吃些什么补充体?力才是,如此也能好得更快些。

  灶房那厢,每日都会有人送来吃食,今日来送的是赵婶。

  她将装着菜粥的木桶远远搁在外头,然后退开去,便会有围守的士卒上前将木桶端进围栏内。

  今日,穆兮窈特意等在这厢,就是想见一见赵婶,问问岁岁的消息,她已十余日不曾见过?岁岁了。

  两人遥遥相?望着,赵婶似也看出穆兮窈有话要说,并未立刻离开,只看着穆兮窈憔悴的面色,提声关切道:“瑶娘,你可?还好?”

  穆兮窈其实有些昏昏沉沉,头疼得厉害,但她还是扯了扯唇角,问道:“无妨,我?好得紧,婶子,岁岁呢,岁岁可?好?”

  “好着呢,你尽管放心。”赵婶道,“你留下的那一日,侯爷就派人将岁岁送去了二公子的营帐,我?每日都去给她送饭,但只是放在门口,也不与她接触,要说这军营中?最安全的,便是岁岁了。”

  穆兮窈闻言放下心来,安南侯果然守诺,说到做到。

  再撑几日,只消几日便好,待念草被送来,待疫疾平息些,她就能见着她的岁岁了。

  穆兮窈上前,欲去提那装着菜粥的木桶,然才行了几步,她却骤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子不可?控地往下坠。

  “瑶娘,瑶娘!”

  失去意识倒地的一刻,她似乎还能听见赵婶急切的呼唤。

  穆兮窈到底还是染了疫疾。

  且本就身体?孱弱又疲累多?日的她病来如山倒,病情发展的速度比医帐中?的其他人更快。

  昏迷不过?半日,穆兮窈便周身发烫酸痛,烧得迷迷糊糊,只能躺在床榻上难以动弹。

  先头照顾那些染疾的士卒时,穆兮窈只觉他们痛苦,等到她亲自体?会时,才晓得这被疾病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头疼欲裂,喉咙干疼若揉了沙砾,几乎不能吞咽,胸口若有重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断断续续昏沉躺睡间,穆兮窈甚至有种自己恐再也醒不来的错觉。

  翌日晚间,她强行支撑起软弱无力的身子,拖着脚步走出屏风,在书案前坐下。

  她艰难地喘息着,时不时掩唇低咳,但还是努力提起笔,用微颤的手一笔一划在纸面上写下半页。

  范大夫进来时,恰好瞧见穆兮窈将折好的纸放入了信封之中?。

  他蹙眉不悦道:“怎的不在榻上躺着。”

  穆兮窈笑了笑,将那信笺递去,颇有吃力地开口,声音虚弱沙哑,“瑶娘想拜托您一件事,若……若此番我?撑不过?去,请您将这信交给……交给侯爷。”

  范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瞬,伸手接过?,他大抵能猜到,里头写了些什么。

  当是眼前的妇人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做的打算。

  他猜的确实不错,里头所写,便是关于岁岁,眼下念草还未被送来,且也不知究竟何时会被送来。

  穆兮窈不知道以自己如今这般,是不是能撑到那时候,她不敢赌,为了岁岁,她需得早做打算。

  虽得她仍是不知究竟谁才是岁岁的爹,可?她清楚,无论是安南侯还是表公子,都会待岁岁很好。

  这样,就算她撒手而去,也能安心。

  “不必太过?悲观,二公子已然入山采药,想必很快就能带着念草回来。”范大夫安慰道。

  穆兮窈颔首,努力扯出一丝笑,“但愿如此吧。”

  她在范大夫的半搀扶下复又在榻上躺下,然这一回睡去,她意识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昏迷。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却沉若千斤,怎也掀不开,然双耳却又能听见范大夫一遍遍唤她的声响。

  让她张开嘴,将药喝下去。

  她知道,纵然没有添那味念草,只消喝下去了,她这命便也能吊住了。

  穆兮窈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这副身子好似已与她的魂灵分离,根本无法受她掌控。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她听见范大夫一声沉重又无奈的叹息。

  她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在那名为前世?的梦中?,她也死过?一回,是被那白绫生?生?勒死的,那一次,她充斥着愤怒与不甘,而这一回,她同?样不甘心。

  她仿佛听见她的岁岁用那软软糯糯的声儿在喊她“娘”。

  她还记得,岁岁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红通通的,因?着不足月显得格外得小。

  庄上负责看管她的婆子草草瞅了眼,嘀咕了一句“是没用的女孩”,便扔下她一人留在屋里。

  穆兮窈面色苍白,额发已然被汗水浸透,生?产几乎快耗尽她全部的气力,她侧首瞥向躺在她枕边的孩子,倏然间,觉得世?间已没什么可?眷恋的了。

  阿娘死后,她便再未感受过?什么亲情,在穆府的每一日都是步履维艰,而今甚至连姑娘家的清白声誉都已毁得干干净净,她已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恶有恶报,可?她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