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姽婳娘
达延汗瞪大眼睛,他出言威胁道:“你再满口胡沁,别怪我刀下无情。”
这事儿真是千真万确,所以一群人应对得毫不费劲,大家七嘴八舌地描述皇帝来宣府的事情。达延汗身边的红脸将领呸了一口,他叫嚷道:“这他妈还说没有奸情?这不是奸情,老子把头砍下来当凳子坐!这些南蛮子就知道……”
达延汗嫌弃道:“塔宾泰,上次的教训你还没记住吗?”
红脸将领塔宾泰吃了一吓,想起了上次的倒霉事,畏缩地闭上了嘴。他想了想道:“大汗,我知错了,我说实话,这个南蛮子确实厉害。他害我们丢了那么大的丑,就这么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达延汗道:“你的意思是,追上去。”
塔宾泰道:“李越就是卖个幌子,咱们追上去,不正杀个正着。”
何起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他的手心都是汗水,整个身子都要忍不住颤抖。达延汗瞥了他一眼,他到底还是多疑,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他道:“再等等,去遣人侦察,一有情况随时来报。”
他这么一等,得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他们大军出动,联合抢劫,所得的成果还不如往日。好消息是轻骑兵探得,李越一行人到了城门之后,却被关在了城门外。其他官员居然不放他进城。
达延汗所获不如往常,心情本来抑郁不已,觉得定会在满都海福晋面前抬不起头,没想到居然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拿不到财宝,拿回李越的人头也足够让他的大哈敦乖乖闭嘴了。强烈的胜负欲和真真假假的情报,终于乱了他的心神,让他一步步地踏入陷阱。
月池驾着黑马,在原野上疾驰。米仓紧随在她的身后,他至今还没搞明白状况,叫嚷道:“李御史,他们为什么不放咱们进去?他们这可是犯法,对,犯王法!”
狂风吹拂着月池的头发,她从来没有感觉身子这么轻快过,她觉得自己跑得比光阴还要快,好像下一秒,她就能超越时空的束缚。她大笑道:“咱们本来就不是要回去啊。”
米仓不解道:“那去哪儿啊?”
月池笑道:“去山沟里!”
达延汗的人马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有人劝诫,达延汗也听不进去了。他举起马鞭道:“你们看他们那乱糟糟的队伍,这已是在疲于奔命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快抓紧跟上,弓箭手准备!”
轻骑手已然将弓拉满,准备放出轻簇。而达延汗本人则手持硬弓重簇,时刻准备给李越致命一击。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两侧的箭矢破空声。王守仁在《武略》中写得非常详细,汉族单靠骑兵是无法与生在马背上的草原民族抗衡的,必须要骑步兵结合,方能成势。而宣府地势崎岖,林木茂密,应利用地利之变,好好设伏。步兵远程攻击,打乱蒙古骑阵,而在敌军乱了套之后,我方骑兵才是出阵良机。
时春将这本书的一字一句都嚼碎了咽进了腹中,她也早就走遍了宣府的大小地点,所以她能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设好埋伏。
步兵已然蹲守在两旁的林木中,在鞑靼骑兵全部进入道路的一刹那,他们就拉开了蹶张弩和诸葛连弩,密密的利箭如暴风骤雨一般射了出去。多日的军备准备和校场演练终于有了回报。这些都是新兵,如果是在马上射箭,准头是万万不能保证的。但现在是在埋伏地静立发射箭矢,新兵的劣势得到最大程度的规避,优势却能够充分发挥出来。
鞑靼的轻装骑兵根本招架不了这样的突击。而时春本人早已趁乱带着人马,挡在了月池身前。隔着兵荒马乱,重重人海,达延汗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李越。李越又对他笑了一笑,然后对着他竖起了中指,他的口型是:“又上当了。”
达延汗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响,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他大声喊道:“快,变阵放箭!”
第234章 满衣血泪与尘埃
活时自安,死时自甘。
重装骑兵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身披重铠,三人之间以牛皮带相连,结成了一座座移动的铁墙, 暂时挡住了箭雨的袭击。而轻装骑兵被护在中央, 他们也立刻调整过来,张弓搭箭, 一面迅速还击,一面向前疾驰,想要冲出埋伏带。
新兵既然要在树林中隐藏身形,面前自然就不可能有高高的盾牌阻挡。身着薄甲的步兵,一方面要应付以摧枯拉朽之势急冲而来的重装骑兵, 另一方面又要躲避轻装骑兵的利箭,立时就显得左支右绌。
如果他们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他们就能够反应过来,这时不论是逃,还是躲,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继续用弩箭攻击。蹶张弩和诸葛连弩的射程都能达八十步以上,而寻常蒙古骑兵的轻簇射程只有五十步左右。只要坚持射箭,稳住准头, 他们是能够保护自己,并且一定程度上击散蒙古骑阵的。
可惜的是, 他们都是新兵蛋子,他们以前最多是杀猪杀鸡,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 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还就碰上的是鞑靼的精锐部队。他们没有转身就跑, 已经足够勇敢了,但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恍惚,就给了鞑靼骑兵突阵的机会。步兵阵被冲得七零八落,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雷鸣一般,从四面八方响起,直望月池的方向杀过来。
千军万马,手持刀兵,朝你奔赴过来是什么感受?时春的双腿都在发抖,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独立指挥这样一场大战役,和鞑靼可汗交战!惨叫声、哀嚎声、喊杀声、利箭破空声、枪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像一脚踩进了沼泽里,即将就要被粘稠的淤泥活活闷死。她往日所学的知识,由于紧张竟然说不出口。她不敢下令,战场太混乱了,她看不清情况,她怕自己误判局势,下错命令,害死所有的人。
她在幼年时,天天都想当女将军,可当她真的做了女将军,她才明白这一份责任的重大。她的错误,是要战友以性命为代价的。她不断地环顾四周,可越是犹豫,局面只会变得越糟。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两只同样汗涔涔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时春一转头,果然看到的是月池的脸。她正目光坚定地望着她。时春突然想到了她们的初见,她从柜中走出,光照暗室。她永远都是这样,活时自安,死时自甘,顺着自己的本心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时春正激烈乱跳的心,终于逐渐镇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快,竖起盾牌,高举长矛!用枪矛刺!”
步兵听到主将的声音,便有了主心骨。一块块盾牌竖起来,像龟甲一样护住步兵,而长枪长矛如尖刺一般密密实实地伸了出去。这时鞑靼骑兵已经快逼到近前了,时春点燃了一个蒺藜雷砸了出去。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近处的骑兵直接被炸伤,而黄色的毒烟顺风散开,远处的人嗅到烟气,也会觉头晕目眩。达延汗本人也掩住了口鼻,不得已停住了攻势。
时春抓住了机会,她一面继续砸陶雷等物什,一面喝道:“传令下去,让他们近前十步,两人一组,一人举盾持矛,一人射箭,务必给我守住阵地!援兵马上就到了。”
明军因此心神大定,战局也因此僵持。月池这一方因马匹有限,是以步兵为主,她手下的骑兵去诱敌还行,去正面刚还够不上人家一碟菜。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躲在盾牌后,以火药和弓箭做远程攻击,基本上是只能守不能攻。鞑靼这边也觉十分棘手。“以步克骑”并非是虚言,面对坚盾和利矛,即便是重装骑兵也不敢一头撞上去,更遑论明军还有毒烟弹等远程武器。鞑靼方正处于顺风向,这烟雾吹下来,是真的要命。
塔宾泰捂住口鼻,来到达延汗身边,他大喊道:“大汗,快退兵吧!”
达延汗连看都不看他,他手挽硬弓,几乎是箭无虚发,将那些尚未躲避掩护的士卒,一个个地射倒在地。可对于其他躲在盾后的人马,他也是狗咬刺猬,一时无处下口。
达延汗双眼喷火,气急败坏。塔宾泰再三劝说:“大汗,快退吧。咱们是入了陷阱了,南蛮子的援军肯定在往这儿赶呢。要是等他们把咱们包围了,那这……”
达延汗喝道:“没有援军!”
塔宾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他道:“怎么可能没有援军?”
达延汗冷笑一声:“汉人就是喜欢内斗,以前是大同不救宣府,宣府不救三官,现在是连宣府内部也开始斗起来。这样的队伍,怎会是我们的对手。”
他下令道:“捂住口鼻,全部散开,一队绕路从背后包抄,谁要是生擒李越,赏金一百,取他的人头,赏金八十!”
塔宾泰拦都拦不住,他想说,这几乎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打法,他们这么散开,要是有明军至,还不把他们分拨击杀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双方就这么磨了近一个多时辰,居然还真他妈没有一个援兵到。塔宾泰的嘴慢慢咧开了,那这就好办了不是,他们可还有几千人在往这儿赶呢,就是耗也能把李越耗死了。
宣府衙门中,武定侯的长子郭永端居上座。这一个时辰,已然足够厨房整治一桌佳肴。鸡鸭牛羊,碟碟碗碗,摆了满满一桌子,一旁还开了一瓶精制的沧酒,浓香四溢。郭永端起酒杯,吸溜了一口道:“还是你们这儿的酒烈啊。”
他又夹了一块乌皮鸡,一面大嚼,一面道:“吃啊。怎么都不动箸。”
朱振、刘达、刘瑾和邓平都不言语。朱振默了默道:“小侯爷,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发兵了?”
郭永没有答话,他撇了撇嘴道:“扯这些扫兴的事作甚?来,快给朱总兵满上。”
美婢持酒壶就要为朱振斟酒,朱振却以手挡住了酒盏。郭永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他硬声道:“朱总兵这是何意?”
朱振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刘达和邓平道:“朝廷有失机罪,李越就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诱敌,援军却在一个时辰后都不至。这怕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小侯爷是世家贵胄,有皇恩浩荡护体,可我们只是肉体凡胎,只怕经不起言官弹劾。”
这恰说中了刘达和邓平心中的隐忧。刘达起身对郭永道:“小侯爷,都一个时辰了,乱军之中,李越想必早已殒命。那些将士皆是我大明子民,不可不救啊。”
邓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拖半个时辰还说得过去,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曹闵那头还瞒着呢,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这不是……”
郭永重重将酒盏往桌上一磕:“你们三个倒是和李越穿一条裤子了,可我看,他在这儿大开杀戒时,也没把你们当一回事啊。你们至于这么上着赶着吗?”
刘达忍着气道:“我们是夹在中间,两厢为难,李越想来已死,这战却不可打输了,还请小侯爷体谅我们的难处……”
郭永呸道:“难处?当初小爷亲至宣府,要你们上奏弹劾李越时,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和我父亲的难处呢。”
朱振也无心和他歪缠,他霍然起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小侯爷执意如此,那末将就不奉陪了。”
他转身欲走,谁知刚刚跨了一步,一把森森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朱振瞳孔微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郭永。郭永翘着二郎腿道:“实话告诉你们,来此之前,小爷的世叔世伯都再三叮嘱,李越必须得死。他的死讯不至,谁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门一步。”
刘达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太过分了!万一那四千人全军覆没……”
郭永道:“那就怪他们跟错了主子。他们的人头还可权做敌首。这事你们不都做惯了吗?”
刘达被拿住了短处,一时无言以对。见两位同僚都碰了钉子,墙头草邓平亲为郭永斟酒道:“小侯爷莫气,他们也是一时情急,这才错了心思。您……”
邓平一语未尽,刘瑾忽然拿起一块暖蓬蓬的蒸饼,夹了好几块肥肥的烧鹅肉进去,拿着就大嚼起来。他笑嘻嘻道:“还是这么吃够味啊,小侯爷也来一个?”
室内一片寂静,郭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听说,刘太监和李越素来亲厚,怎么,这看起来是传言有误啊。”
刘瑾呵呵一笑:“那可不。实不相瞒,我只和钱、权亲厚,哈哈哈,李越,那谁啊?”
郭永噗得一声笑出来,酒撒了邓平一身。他心中暗骂无耻之徒,嘴上却道:“不愧是刘督主,就是比这些人有眼色。来,咱们喝一个。”
俩人在众人嫌恶的目光中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时,刘瑾方一面剔着蟹肉,一面道:“小侯爷,咱们坐在这儿,怎么能知外头的情况。您这,再怎么着,也得让我们派人去看看吧。您说是吧?”
郭永的眼神一冷,随即又笑开:“刘督主说得是,那就让我的下人一块去吧。”
刘瑾暗骂了一声小杂种,脸上却是一切如常:“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吴三站在外头,满心茫然。这一天,他们先是去各村落的要道上围堵鞑靼骑兵。他穿着新战袍,拿着新长枪,背着新弓箭,带着满口袋的干粮去和鞑靼人作战。他们人多,鞑靼人少,寡怎么能敌众呢?他们将鞑靼人赶跑,眼看黑压压的骑兵往山林处进发,带领他们的游击将军却不让他们追了。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所以他问道:“将军,那边好像还在打,咱不去看看吗?”
这个游击是靠祖上得的官职,素来脾气大,他给了吴三一巴掌,骂道:“去你妈个头,老子怎么没听见呢?你懂个屁,穷寇莫追不知道吗,就咱们这点人,还去和人家打骑兵战?”
吴三挨了一记耳光,他以为真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有吱声,就跟着大部队回来了。大家伙都很高兴,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场仗,朝廷一定会给赏赐。以往这些赏赐都被上官私吞了,但如今,李御史可还在宣府,这笔钱一定能到他们手里。他把这话同别人一说,却被笑傻。
那人说:“想得倒美,李御史能不能活命都难说哟。你以为把我们扣在这儿是干什么的?就是不让我们去支援呐。”
吴三皱起了眉,他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为什么李……”
那人忙捂住他的嘴:“快闭嘴吧,你想找死吗?”
他指了指参将杨玉和他身边的陌生人道:“都派出去好几拨了,就是去打探李御史到底死没死的。”
月池以为,上次在法场上的漫天血红,就已是惨不忍睹了,可没想到,边塞的战场,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没有援兵,鞑靼人有充足的时间和兵力从她们背后包抄。
他们的火器和箭矢都用得差不多了,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众年轻儿郎,只能举着盾牌,用血肉之躯将她护在中央。他们的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充斥着她的感官,她像激流中的小舟一样漂泊无依,只能被推来挤去。她听到外围这么蒙古人在喊:“李越在这儿,李越在这儿!”
然后,一群人就像看到黄金一样,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用马撞,用矛刺,用箭射。这些利器在盾牌上敲出闷响,她身边的人发出惨叫、哀嚎和闷哼。鲜血淌在了她的身上,沾染了她的衣裳。她的眼眶已经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水,她已经克制不住生理反应,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米仓还在她身边叫嚷:“李御史,快起来!”
她直直地看向时春:“……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时春猛然回头,她一枪打落飞箭,不住地摇头。月池抿嘴一笑,她说:“照顾好贞筠,让她别为我伤心。我没有离开,我只是回乡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刀兵。但她还是喜欢她自己磨得刀,可惜那一把好刀,怎么还丢了。
她就要对着米仓的刀扑过去,却被一股大力推了回来。时春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到了她的身边。她抬起手,狠狠给了月池一巴掌。
她嘶吼道:“姓方的又不是我老婆,她就是哭瞎了眼,都不关我的事!你以为你没了,我们就能活了?别犯傻了,你这个蠢蛋。我是将军你不是,我让你活,你就不能死!”
月池捂着脸,她同样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可是我活着,援兵就不会到。那些人,他们是想我的命啊!”
她的嘴唇已经白得像纸一样:“我只能走了,我必须得走了……”
米仓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他问道:“为啥要你的命,因着你……”没把我们当牲口,给我们发粮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无所不用其极,难怪李越一直……她不能让他们得逞,她决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时春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眼中又焕发出光彩,“那群牲口!快,叫嚷出去,就说李御史重伤了,只剩一口气了!”
李越重伤的消息传到衙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朱振几乎是即刻起身道:“可以发兵了吧?”
郭永还在生疑,他问他自己的家仆:“你看到李越了?”
战场上兵荒马乱,家仆看到满地死尸连眼都不敢睁,怎么还敢去找李越,他道:“这倒没有……不过打成那样,李越一定是死了。”
打成那样,是哪样?刘达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急急道:“快发兵吧,必须要发兵了!”
他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一群健仆拦住了去路。郭永道:“口说无凭,李越的尸首不至,也不可轻易发兵。”
这连刘瑾都听不下去了,他是要靠宣府之战来积累功勋,不是要留在这里和这群傻帽一块被问罪的。他冷冷道:“小侯爷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郭永哼了一声:“刘太监莫不是忘了适才之言了?别忘了,你们自坐在此地起,失机罪就逃不掉了。”
刘瑾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有胆子就在这儿杀了老子试试啊。”
郭永都被他打得一蒙,刘瑾看向朱振和刘达:“你们总不想在言官的奏本上,自己连一个宦官都不如吧。”
刘达的耳边发出隆隆的巨响,他想起了李越的话:“连帮救命恩人搭一把手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怯懦无能,是什么?刘御史,别闹到最后,你在宣府军民心中,史家工笔之上,还不如一个太监。”
刘达的双眼充血,他径直向那群仆人冲过去,那些人见到他来,反而慌乱地将刀收了回去。开玩笑,这可是宣府都御史,谁敢伤他。刘达退攘几下,在发觉气力不足时就看向朱振:“老朱!你他妈的是不是一个软蛋,是不是连太监都不如!”
朱振咬牙,他攥着拳头冲了上去。邓平眼见这里打成一团,喃喃道:“疯了,疯了,真都是疯了。”
宣府三堂共治,他的同僚已经选好了队,他总不能一个人站在这儿。他躲在桌子下,尖声道:“救命啊!武定侯杀人了!快来人啊!”
宫中的太监都有一把清亮嗓,特别是邓平以前可是掌仪太监,他那一嗓子,能从奉天殿传到御门去。外头的人,怎会听不见。
在外间,吴三对左右同伴道:“咱们去救人吧,快去救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游击的注意。他又挨了一脚。游击骂道:“你是不是想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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