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第172章

作者:姽婳娘 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朱厚照抚掌道:“朕知道了,除了吃肉,还要好酒,对不对?”

  月池掌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行笑一行咳嗽:“说正事呢,没人和你开玩笑!”

  朱厚照忙替她端水:“你说就是了,又没人堵你的嘴。”

  她就着他的手刚饮下一口,就又咳得吐出来。朱厚照霍然起身,他又开始叫葛林。月池忙扯住他的袖子,她苦笑道:“……药也不能当饭吃。即便是当饭吃,也不见得立竿见影。”

  她道:“咱们还是说说柴得旺吧。柴得旺败光了所有铺面,最后在街边饥寒而死。”

  朱厚照乍听“死”字只觉刺耳至极,可月池却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始终都专注在另一件事上:“……当地百姓都道,都是因柴居正为人不正,所以才得了一个讨债鬼……柴居正虽品行不佳,可却怜子情深,只是溪壑可盈,欲壑难填。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消耗。柴居正辛苦一生,能买下三百六十五间铺面。只是不知万岁征战一生,又能打下多少个番邦呢?”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会在这种目光下不由自主胆寒。他默了默,柔声道:“你再喝点水。”

  月池道:“我不渴。”

  朱厚照全身一僵,月池浑然不觉:“不是您说,要谈正事吗?”

  他避开她的视线,又移了回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敢说。”

  月池道:“有些事,臣如不言,恐怕就无人会对您讲了。从鞑靼得来金玉珠宝,可得补消耗,得来大批牛马,可省军费,这的确是一个好走的捷径,只是不知,到最后省下的银两,能有多少到万岁的私库,又有几厘能到百姓手中。而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之后,又当如何应对瓦剌和鞑靼叛逃的部落。”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可朝廷的烂摊子,朕总不能一点都不管吧。长远之道虽重,可眼前的燃眉之急也需解。”

  文武百官放朱厚照出来,本就是一场不情愿的投资,如果这场投资获得的收益远不及期待,那天子的威严,将归于梦幻泡影。他以为李越一定会和他继续争下去,他的手心一片潮湿,仿佛看到了昔年乾清宫外的那一幕重演。

  但又让他意外的是,月池丝毫没有吵的打算,而是果断认错:“您说得是,这个确是臣疏忽了,不若这样,仍索取重金和大批牛马,但对永谢布部和鄂尔多斯部予以重赏,并且允诺对守边的首领加以厚赐,给予较平等的通商条件。这样一来,就不单单是夺财,而是重新分配了。既得利益者,自然会维护以明为主导的边界秩序,而其他想获利的人,也会想办法加入进来。”

  朱厚照目露惊愕之色。月池揶揄道:“臣这般通情达理,您当高兴才是。如何还这样看我。”

  您当欣慰才是,您当高兴才是……她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荡,可为何他始终高兴不起来呢?他望着她平静恬然的面容,思绪如波涛翻滚。这次相见,她的面具似乎已经扎进了血肉里,深深刻在了脸上。就连他,有时也难窥到她真实的心意了。他突然萌发了一种冲动,他想试试她,他想试试她对其他人是否也是这样。

  他道:“没什么,朕只是想起了张彩而已,说来他跟随你四处奔走,也是该好好赏赐他了。”

  月池几乎是马上接口道:“您所言甚是,依臣的意思,以他的实干之才,困在京中委实可惜,不如外放做一守牧之臣,也算是替咱们打个前哨。您看如何?”

  朱厚照的心一点一点落下去,他扯了扯嘴角:“ ……是不错。”

  张彩乍听此消息,如晴天霹雳。时春亦是登时变色,经过宣府鞑靼这一肝胆相照,她早已将张彩当作了自己人,董大他们已经没有了,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兄弟了。

  她对月池道:“能不能去求求情。尚质……他也不想走啊。”

  月池却道:“他走,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彩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是何等敏锐的人,一听到议和更改,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你拿我的离开,去换了圣上在议和上的让步?”

  月池本就没打算瞒他:“我说了,这对所有人都好。”

  张彩声嘶力竭道:“可独独对我不好!我再也不会来擅自见您了,我什么都不会再表露的,我只是想悄悄地陪着您,我只会悄悄的……”

  月池缓缓阖上眼,她一字一顿道:“尚质,你僭越了!”

  她的话如一盆冷水,将张彩彻底浇醒。他久久跪在她面前,直至夕阳透过顶窗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橘色的光辉。

  他幽幽道:“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和您长相厮守,我知道我自己不配。您的智谋与坚毅,远超世上的凡夫俗子。有些人恨您,将您视同恶鬼,恨不得将您扒皮抽筋,有些人爱您,将您看作神明,将自身的命数和对来日的期盼,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只有我,我不一样。我知道李越是个人,我知道李越也是血肉之躯,李越亦会茫然无措,疲惫不堪,乃至痛不欲生,走向绝路。我曾不惜性命,只求在您的心底留下我的影子,而如今,我也只是想做尊前的一盏油灯而已。”你去照见别人,谁又来照见你?我只是想,偶尔能像上次一样、照见你罢了。

  那一豆的烛火如流星一般从月池眼底划过,很快也湮没在黑暗中。她微笑道:“你又糊涂了,我现下早已是苦尽甘来,又哪里用得着你呢?你该去娶一房妻子,诞下麟儿,快快活活地过一生了。”

  张彩终于还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时春靠在床畔,一动不动,却是一夜未合眼。而朱厚照亦辗转反侧,回忆纷至沓来。此地之人,皆是一宿难眠,而在遥远的南昌,唐伯虎夫妻亦是在灯下相对而泣。

  唐伯虎流泪道:“九娘,是我对不住你,宁王他居然、居然有反心……”

  宁王爷在很久之前就想造反了,在朱厚照登基之初,他就开始想法设法贿赂朱厚照身边的近臣,以期恢复王府的护卫,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去招徕唐伯虎,结果把他吓得背井离乡。后来,月池借汝王府之事向朱厚照力陈藩王侵夺之弊,这下朱厚照彻底下定了决心,别说恢复护卫,连盐引都不再给了。

  宁王为此又气又恼,后来流传月池在宣府身死,唐伯虎为伸冤,带着他的戏本主动投奔宁王。宁王当时大喜过望,为了败坏朝廷的声名,他花费重金,将戏本在大江南北流传,本是为激起民愤,动摇朝廷的根基,结果,反倒为朱厚照剪除勋贵,扫平了道路。

  宁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搜刮民脂民膏,积聚军资,收罗匪徒。朱厚照的新政,辐射地仍是在中央,九边也是因杨一清和才宽等人的到来,有了一定的改善。可在遥远的南方,天高皇帝远,官员依然是肆意妄为,加上时有天灾,像时春一般的流民,根本控制不住。而这些人,就成了宁王的打手。

  然而,即便是如此,南昌的兵力仍不足以支持发动一场叛乱,可盖不住有好时机啊。朱厚照的亲征,让宁王的心摇摆了起来。而唐伯虎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了端倪。他深悔自己,有眼无珠,误信了奸佞,如今连累一家老小,都身陷囹圄。

  沈九娘在大惊之后,问道:“这,真的属实吗?”

  唐伯虎哀叹连连:“如不是真动了歪心,为何会在有灾情时,招兵买马呢?他的手,都伸到河南去了!”

  宁王招兵买马,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去年六月,他就密令承奉刘吉等招徕巨盗杨清、李甫、王儒等百余人,分拨入府,号为‘把势’【1】。只是,以往他都是暗中进行,还注意着掩人耳目,可因着朱厚照出征,他的心思浮动,动作也大了起来,这才让唐伯虎都看出了端倪。

  宁王其实也很犹豫,他远没有做好起兵的准备,他往宫中塞得银两数目虽多,可却远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不仅没有恢复亲兵队伍,还少了盐引等赏赐的支撑。没有正规军,他就只能到处去找野路子。在文化上,他修建阳春书院,以建立自己的文化班子,以造声势。在武上,他则是集聚流民、匪徒,以组建军事队伍。然而,这个时机的确是……宁王纠结得肠子都要在肚子里扭起来了。

  灾害是年年都有。正德帝却将国库牢牢攥在手中,多用于军费之上,原本的财政亏空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由于北伐的爆发,更加难以支撑,最后只能将负担转压到老百姓身上。百姓不堪重负,就开始逃窜。从山西、河南往南奔逃的流民,是一波接一波。宁王收人收的手忙脚乱,也觉这真是亡国之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敢去御驾亲征,国中还爆发了这样大的灾殃,这一看就是妥妥的英宗第二,土木堡之变的再演就在眼前。

  不过,宁王还没有这么冲动,虽觉局势大好,可也不敢贸然冲动,而是积极向内应打探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是,没有听说什么捷报,只是朝廷为缺粮一事急得乱作一团。宁王听得两眼放光,这摆明是打了败仗,被困在鞑靼,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封锁消息,要是真有好事,他们怎么不说呢?

  任宁王爷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文官们不乐意圣上北伐,所以不愿为他多歌功颂德。加上消息传递的滞后,宁王收到的军情,都是两个多月前的了。那时,朱厚照还在赶路,杨一清还在等候时机,当然没啥喜讯了。

  信息的滞后造成误判,使得宁王紧急开始动作起来,他自觉自己是要打一个时间战,只要在小皇帝的死讯传来时,能够及时起兵,就一定能入主紫禁城。而这动静一大,就引起了唐伯虎的警惕。

  唐先生也不是傻子,这宁王府这个阵仗,摆明就是有鬼啊。他一下就慌了神了,好不容易憋到了晚上,就来和沈九娘商量。沈九娘也是大惊失色,夫妻二人焦灼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想对策。沈九娘问道:“夫君可有露出端倪?”

  唐伯虎摆摆手:“这我哪敢走漏半点风声,我的行止皆同往常一样,只是……这总得想个应对之法。”

  沈九娘将帕子紧紧攥成一团,她道:“没漏马脚就好,为今之计,只能想个法子,走为上策了!”

  唐伯虎愁眉不展:“可这样的时候,宁王岂会放过我们。”

  沈九娘突发奇想:“不若说是家中有人病重?”

  夫妻二人至此开始搜肠刮肚地编理由。而在遥远的鞑靼草原上,张彩正遇见了时春。

  时春的眼中有惊讶,有怜悯,她问道:“你是往哪儿去?”

  张彩扯了扯嘴角,他道:“似乎每次到这种时候,碰见的都是你。”

  夜幕低垂,大大小小的星星嵌在天上,如莲蓬中的莲实一般。他们四仰八叉地靠坐在大石头上,身下是微黄的草地。时春将酒囊丢给张彩,她道:“喝一点吧,喝一点心里会好受些。”

  张彩拔开酒塞,猛灌了两口,辛辣的酒液像刀子一样,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春忍不住笑出声,她道:“慢点,慢点……”

  张彩眼角沁出眼泪,他捂着嘴,满身满手都是酒,好不容易他平复下来,却将酒囊还给了时春。时春讶异道:“再来一点儿吧。”

  张彩深吸一口气,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摇头道:“不了,再喝下去,就要出丑了。”

  时春沉默片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张彩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仰头看向天空,星光似在他的眉目间闪烁,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半晌方道,“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上官,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第288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既然再也回不去,我就让它快一点来。

  时春沉默了半晌, 她道:“不要怨她,她心里也很苦。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你。你不能长留在她身边, 这样会害了你们两个人。”

  张彩思忖了一会儿, 突然问道:“那你觉得,她做这个决定, 更多是为了保住我,还是更多为了达成目的?”

  时春一愣,她许久方道:“她并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张彩的眼中盛满了悲哀:“对,她不是无情,她恰恰是太多情。她心中的是万里河山, 而我,只不过是山中的一片叶子。”

  “可谁也无法改变她。”时春心中长久以来的隐忧终于倾泄了出来, 她经历了无数死亡,又眼睁睁看着月池越走越远,她的心早已被绞住,找不到解脱之路,“我们都无法牵绊住她,都无法支撑她活下去,她只能靠一个目标熬下去。她就像、就像石笋尖上的水一样, 不知疲倦地往下滴,只为击穿那块石头。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水滴石穿,要么水枯人亡。”

  张彩身子一震,他喃喃道:“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她已经走得太深了, 皇上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那时只会玉石俱焚。”

  时春的声音很苦涩:“不,她不会的,她再也不会自尽了。她只会,活活熬着,熬到不得不死的那天。”

  张彩面色惨变,他眼前浮现出月池将药汤一饮而尽的模样,就如同在饮水一般:“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时春凄声道:“你救不了她的,就像在宣府时一样。”

  听了此话,张彩却忽然镇静下来,他忽然一笑:“在宣府时,我失败了,可在固原时,我却成功了。只要一直赶,总会赶得及的……”

  此后第三日,月池正在议事,却忽有侍卫来报,言说皇上召见。她刚刚来到皇帐前,就听见了亦不剌和琴德木尼父女熟悉的笑声。月池一愣,刚要迈步进去,又听见了张彩的声音。他说得是:“谢主隆恩。”

  月池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她抬眼望去,张彩、琴德木尼、亦不剌三人正立在帐中。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同样欢快的笑容。月池心中的寒意更盛,朱厚照见到她,也笑道:“快来,这可有一桩大喜事。”

  月池的目光从张彩脸上划过,她缓缓道:“臣愚昧,不知喜从何来?”

  她的面色实在太难看了,朱厚照上次见她这样不顾场合,怫然变色,还是在俞家一案时。这与她先前在他面前的波澜不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较于他的惊怒,张彩却是在担忧中夹杂了一丝丝喜悦,他忙道:“御史岂会不知,只是想听卑职亲口说罢了。”

  琴德木尼笑道:“还是我来说吧,我的堂妹与张郎中,年龄相仿,家世相当,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又正逢明蒙议和的盛事,所以特特来请大明天子赐婚。”

  张彩补充道:“以结姻亲之好,世代结盟,永不为敌。万岁天恩浩荡,已然应允,并允臣当常驻鞑靼,总理通商要务。”

  月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金帐出来的。他们一前一后地跨进帐篷。时春瞥见他们面色不对,正待询问时,就见月池猛然回头,扬手狠狠给了张彩一记耳光。

  清脆的响声将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月池问道:“这就是你外放的办法?”

  张彩含笑道:“是。”

  月池瞥见他的笑意,怒气更甚,她反手又抽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却只是擦了擦血,仍旧神态如常看着她。月池咬牙问道:“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做出了这么巨大的牺牲!”

  张彩垂眸道:“我不敢这么认为。”

  月池的胸口起伏:“你以为,我离了你不行?你以为,你留在这里,我就会心生感动,就会爱上了你了?我告诉你,你是在白日做梦!你做得这些蠢事,感动得只有你自己,别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时春听到此处亦觉不对劲:“什么叫留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张彩扯了扯嘴角:“还请二夫人喝一杯水酒,在下不日就要和琴德木尼小姐的堂妹成婚了。”

  时春眼角的肌肉开始跳动,她颤声道:“……为什么?这个鬼地方,你还没待够吗?他们那么对你,你还要和他们联姻?”

  张彩默然半晌:“大概是因为自私吧。我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却只因出身就能够得到。他生来就高高在上,我却生来就低入尘土。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要我的命,一句话就能夺走我的一切。我不甘心,所以我也要报复他。我要让他一生,都得不到你。”

  他留在鞑靼,与琴德木尼父女达成联盟,共同捍卫“李越之子”的地位,这样才能保证,鞑靼这张王牌牢牢握在李越手上。这样,李越就不会被逼上绝路,也就不会铤而走险。

  张彩想到此,他又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又一次好好拾掇了自己。他道:“……李御史,这世上并不只有你的心坚如磐石,我、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心,也都一样。”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他既做不成比翼鸟,那只能做微木和石子。

  月池阖上眼,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滚落。张彩下意识地伸出手,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我一生想要飞黄腾达,如今做了这鞑靼的地头蛇,再也不用卑躬屈膝,不知道多快活……我终归是自私的,我知道你活着很苦,可还是想,用恩情拖着你,拖着你痛苦地活下来,只是为让我自己舒心罢了。”

  月池深吸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宁愿死后化蝶。”

  张彩一愣,他笑道:“这正是,我比书呆子高明之处。”

  梁山伯临终前哀哀切切:“红黑二字刻两块。红的刻着祝英台,黑的刻着儿梁山伯。儿与她生前不能夫妻配,儿死后要与她同坟台!”

  而他时至今日,却终于明白,生前何必夫妻配,死后何必同坟台。他微微一笑:“李越,忘了我吧……”

  夜幕来临后,月池来了满都海福晋的帐中。这位威震蒙古的大哈敦已然无法起身了,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月池静静凝视她良久,半晌方道:“我在今日之前,一直都在羡慕你。”

  满都海福晋缓缓睁开眼:“羡慕我什么?”

  月池道:“羡慕你快死了。”

  满都海福晋一愣,她身边的侍女塔拉却是勃然大怒,她指着月池斥道:“你未免太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