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姽婳娘
然而,只是一个侧影,就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僵硬如木偶。他甚至又一次忆起自己被严加管束的童年。那时的他,除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都愿意去。他总会在天晴时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然后趁机溜出家门,来到湖前的瀑布边。
瀑流由山间奔腾而来,似乎也被满目春色浸成汪汪一碧。这绿色的绸带经过山岩时急剧的撞击,再不复先前的平整,如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他就立在瀑布之下,晶莹多芒的水花落入他的眼中。四周的模糊斑斓的色块就会像今天一样,被一寸寸碾碎,只留下闪闪飘逸的绿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不自觉地起身,想朝她走过去,却被人强行拉住。他转过身,帕里斯正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既有惊讶,又有愤怒,可还是不敢冒犯:“……你怎么了?”
朱寿耸耸肩:“你说呢?”
帕里斯似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们都是男人,都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帕里斯忍不住怒喝:“你刚刚明明答应过要帮我,身为一个绅士,你应该信守承诺!”
他嗤笑一声,他低声说:“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和那个小白脸绝不会有在一起的机会。”
语罢之后,他就甩开他,继续走过去。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跟着他的保镖护持在他周围。嬉闹的人群被强行分开,壮观如摩西分海。她也察觉到这里的异动,惊讶地看向他,只是一个轻轻的转身,绿色的裙摆亦如明媚的湖水荡漾开来,衬得她的乌发如墨,肌肤如雪。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358章 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的心头涌现出狂喜。
刘瑾绝没有想到, 他竟然会是这样逃出牢笼。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皇爷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爪牙,所以不得不向李越让步,而李越为了获得皇上和太后的支持, 允诺保下张家和他们这伙太监和锦衣卫。但清流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以大义做筏子, 时刻希望能够限制君权,扩大自己手中的力量。至于掺和到这桩这些大案中的浊流, 更是绞尽脑汁地希望能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
李越的做法是,给了他们双方一个有盼头的口子,那就是把控新政的人事大权。清流会觉得新政有望,终有一日能等到乾坤肃清之日,所以愿意忍痛让步, 至于浊流,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 如果听话,还会有升官发财的机会,所以趋之若鹜。李越作为平衡者,让几方的势力找到了一个折中点,大家各退一步,不至于赢家通吃,输家无本, 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水下的利益交换达成一致,给天下臣民的就只需要是一个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可以了。所以, 板上钉钉的真相,也能变成误会。众人口中的逆贼,也能摇身一变成为苦心孤诣的功臣。大家一起编造出一个故事, 虽然有漏洞百出, 虽然当事人都知道, 这完全是在瞎扯淡,但只要对大家都有好处,大家就会承认这是真的。
而上头说的人多了,下面人又岂会不信呢?那些大字不识的黔首,就像是瞎了眼的鱼一样,他们一辈子生活在鱼缸里,看到的只是被经过精心陈设而成的四方天。要是上头人把鱼缸刷成红色,他们也指不定觉得天空都是红得呢。
刘瑾站在镜子前,来回打着转,多漂亮的一身蟒袍啊。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不仅保住了命,还熬到了穿蟒袍这一天。他不经感叹,这就是权柄的力量,无形无象,却是最有力,它甚至不需出鞘,就能起到改天换地的效果,化黑为白,化丑为美,化错为对,化贱为贵,它可以叫人死而复生,也能叫人旦夕命丧。皇爷是天生的贵人,他生来就享有这至尊至贵之物。而他,他是天生的草芥,可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爬到今天,并将永远在山顶占有一席之地。
张文冕在一旁连声地夸赞,并将一叠诗文呈到了他面前。刘瑾一愣:“这是什么?”
张文冕道:“这是京中的有才之士,给您的贺词呢。”
刘瑾随手翻了几下,他虽在文墨上不太擅长,可到底熏陶这么多年了,大致意思还是能看出的。他不由酸倒了牙:“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么肉麻。”
张文冕失笑。他经此牢狱之灾,也是清瘦不少,上好的丝绵衣裳,穿在他身上,就如鼓起的风帆一般。他尖刻一笑,难掩嘲弄:“刘公容禀,这些都是起先弹劾您最狠的那些人,如今见您重归,自然要来描补一二。”
刘瑾闻言大笑,他一扬手就将这些纸片挥了出去。雪白的纸片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他就在满眼白纷纷中,恶狠狠道:“谁要这些狗屁,就没点实在的东西?”
张文冕道:“自是有黄米和白米奉上。”
刘瑾眼中精光一闪:“全部收起来,咱家要进宫一趟。”
张文冕垂眸道:“万岁天恩浩荡,您的确得去好好拜谢。”
刘瑾没有说话,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意气风发地出门去了。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扑了一个空。宫中的人说,皇上在西苑养病。而西苑的人却道,圣上龙体欠安,不想见人。
刘瑾可不会被这些辞藻糊弄。他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朱厚照八成不在宫中。那他和谁在一起,答案还用说吗?刘公公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干柴烈火,也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事实上,朱厚照这几天根本就没跨出过镇国府的大门。他们对彼此积压已久的怨气,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另一条疏发的途径。在床笫之中,他们不需真刀真枪,伤人性命,可一样能叫人死去活来,以回报对方多年的折磨。这岂是能匆匆打住的。然而,在疯狂过后,清醒过来时,两个人竟都有些不自在。
卧榻上乱得吓人,床帐的一半掉落,盖在人的身上。至于原本应在人身上的锦被,早就被揉成了一团,掉在了地上。他们的衣裳更是散落地满地都是。月池慢慢地坐起身来,她的身上还有嫣红的酒渍,她想找到一件蔽体之物,却摸出了一个酒壶。
说真的,闹这样,亦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她隐隐感到了失控。这种感觉和身上的酸痛袭来,让她又莫名烦躁。她扬手就将酒壶丢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睡在她身侧不省人事的年轻男子才从梦中惊醒。两人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的情状,眼中都流露出惊异。
在月池的印像中,她只是在他的胸膛上咬了几口,可当他坐起身后,她才发现,他的整个后背乃至脖颈后侧,几乎全部被她抓伤,密密麻麻的红痕,就如蛛网一样。
而朱厚照亦直愣愣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游动在她凌乱的鬓发和眼底的青黑上。就连她的腿根,亦有指痕的印记,如不是有人一直按着,绝不至如此。
月池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想开口骂他,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哑得惊人,非但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又轻易叫人想起了她上次说话的情形。
而他似又被吓了一跳。意乱情迷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朝他涌过来。他很想回到夜晚时那样,可白昼的到来如疾风一般催折了他莫名的胆色。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紧接着,他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把扯下帐子将自己包裹如蚕蛹。
重归漆黑之后,他又一次紧闭双眼,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触不到,他蜷了蜷身子,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就如暴雨打在湖面。他深吸一口气,却只能嗅到葡萄酒甘美的香气,甜蜜醇厚得就像梦一样。
他不敢面对的人,却并没有如他所想来拉扯他。他只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他悄悄转过来,将床帐拉开一条缝。此时的她已经披上了寝衣,她坐在了镜台前,开始梳理自己长长的乌发。
可忽然之间,她的动作一顿,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她再也不似过去的冷静淡漠,她的脸颊也浮现红霞。他的心头涌现出狂喜。
月池大吃一惊,年轻的男子犹如矫健的猎豹,霎时间就将那可笑的床帐抛在一旁,眨眼间就到了她的眼前。她暗骂一声疯子,这次任他说破嘴皮子,她也绝不会再来一次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捧住她的脸。他指腹中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她有些发痒,皱眉道:“你又发什么疯?”
他没有答话,只是一笑,又一次低头吻住她。在疯狂的夜晚中,他们亲过无数次。要么是她逗弄着他,要么是他恨不得生吞她。可这次不一样。他的吻落了下来,发丝、眉眼、鼻梁、脸颊上,最终定格在她的唇瓣上,细密柔和如春日的柳丝,轻轻地拂进人的心底。
第359章 夜凉河汉截天流
我想亲你,想得静不下来。
适才的气氛被打破了。月池明显感觉到, 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针锋相对,也不如夜晚一样肆无忌惮。他不让她离开,自己也不肯滚蛋。他坐在她身边时, 就像身下有钉子一样坐立难安。可当她发怒, 把他撵到另一间房时,可没过一会儿, 他又总会再靠过来。
月池将手中的公文翻阅得哗哗作响,她还有一堆事没有办,虽说各方在大方向上达成了默契,可具体的利益交换,谁退几步, 谁得什么,都要她来居中协调, 都需要她来凭借自己的威信背书。还有土豆扩种的事宜,关乎到治农官体系的建立。治农官权柄的增加,以及他们对地方事务的干预,意味央地关系深入调整,更意味着她手中将有足够的官位作为政治分肥的筹码。如何将手中的东西,用到最大化,是她目前应该紧要考虑的问题。
她早该忙得夜以继日, 也不知道外头现下有多少人在找她,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 和这个王八蛋厮混了整整三天,而到了现在,她对着一沓公文近三柱香的时间, 居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这太可怕了, 欲望的阀门一旦打开, 就难以关闭……连她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他。
耳畔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响,他又过来了。月池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抬头看向他:“您又有何贵干?”
他们从来没在彼此面前穿得这么“不修边幅”过。她以前恨不得把脖子都裹住,可到了所有秘密都大白于天光下之后,她也不再如以往那么拘谨了。在温暖的地龙上,她的一头乌发松松挽着,身上只着短袄绫裤,披着外裳坐着。
这样家常的装束,让她的尖刻都看起来都没那么刺人,尽管她看起来已经火冒三丈了:“是屋内哪一处陈设又碍了您的眼,还是又有谁的奏本写得狗屁不通惹您不想看下去?”
她突然的直面相对,也让他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的注意力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眉眼上、身上,唯独没有关注她的言语。
他穿得比她还随意,他只着白绸寝衣,背上的抓痕如春日的桃枝,迫不及待地想探到人的眼前来。月池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就移开了视线。她的局促,就会助长他的气焰。
他坐到她身侧,突然坦然起来:“不是那些事。”
月池没好气道:“那又是为什么!”
他又朝她凑近了一点,这次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嘴唇上。他居然直接说了出来:“我想亲你,想得静不下来。”
他的手按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拉近亲吻。月池没有在他身上再嗅到熟悉的奇楠香,他身上满是冷桂的香气,和她身上的一样。呼吸融为一体,唇齿紧密相贴。他细致地描摹她的濡湿,清晰地感受到她从抵抗到放松,再到软成春水。
月池的面色绯红,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这次换他贴在她的胸前,满眼惊讶:“怎么跳得这么快?”
她勉强恢复了镇定:“你不能一直这样。”
他明明比她高大,此时却如稚童一样环住她的腰,他黑黝黝的眼睛一片纯良:“可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到底还是重归于正经事上。他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更何况,在他看来,于其拖延一直不能尽兴,还不如早点把事情办妥。不过,前提是,他们不能对视。一旦视线交汇,他就又会凑过来,极为自然地问她:“你想亲一下吗?”
她当然可以拒绝他,在她面前,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风度,他只会彬彬有礼地再问她一次:“那亲手可以吗?”
月池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完成了《颁种土豆法以厚民生谕》。接着,她就打算再出考题,从各衙门中拣选务实官员。这可是个大力气活。她的要求太多了,她既希望人得力,又不希望倾斜任何一方。她想了想道:“刘瑾和杨玉都放出来了,你连见都懒得见?”
彼时,他正皱着眉头看户部报上来的河道整治预算,闻言道:“你有什么差使,派人去说不就好了。”
她却意有所指:“有些话,还是当面说为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想在哪儿见。”
月池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哪儿见?”
朱厚照报之一阵沉默,他端详着她的神色,半晌方道:“还是叫他们来认认门吧。”
月池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她挑挑眉:“那需得来一桌接风酒。”
他看似毫不在意,而是转而问她另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该怎么从海外弄来更来的好东西?”
月池一下就明了他的意思,她微笑道:“为何不试试召见使臣呢。”
刘瑾和杨玉听到是去镇国府,两人都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精,当然能明白其中不寻常的意味。要是在殿堂之上,那就是同僚见同僚,纵有特别之处,可也脱不开君臣的条框,可在镇国府中,那意思可就变了。张文冕叹道:“这是叫您去拜见女主子呢。”
刘瑾倒吸一口冷气:“只怕是宴无好宴。”
东厂、锦衣卫与三法司,一直都是竞争者的关系。三法司以《大明律》为基石,主掌全国刑讼大事,本该是执法如山。可是,东厂和锦衣卫,作为直属万岁的特务机构,却是能仰仗圣意,不经审讯,直接逮捕官员。这无疑是对三法司权柄的一个侵夺。以往,闵珪任刑部尚书时,刘瑾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文官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谁还敢把手伸到东厂来。可如今,这他妈,刑部尚书换人了啊。
他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最近,咱们手下的人,没闹出什么事吧?”
杨玉也觉头痛不已,他对着副指挥使张允道:“这段时日,千万把裤腰带扎紧,不要惹出害命的官司来。”
张允也有几分畏惧,他道:“难道,皇爷就这么由着她来了?”
杨玉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允思忖半晌,方咬牙道:“咱们又不同于东厂那群阉人,咱们是正经的朝臣,其中又有不少世家子弟。即便要弹压,那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杨玉的额头青筋鼓起:“难不成你还打算和她唱反调?”
张允不知杨玉的遭遇,他心下嘀咕,怎么一下就吓破胆了。他心中虽奇,嘴里却道:“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呐。只是,这差事的确难办,若是办砸了,岂不更糟,总得讨个章程吧。”
杨玉听得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也好。”
他的目光沉沉:“要是真沦落到江彬那个下场,还不如早早辞官保命。”
江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趁手的工具人。自洪武永乐以来的世袭将官,早就由皇权的拥趸转变为帝国军队的阻碍。随着北伐之战的胜利,平民武将集团崛起,江彬就是朱厚照特意打造出来的,与世袭将官打擂台的靶子。江彬最开始并没有明了自己的位置,他妄想通过拉拢同伙、一味媚上,就想保住圣宠。而李越的当街羞辱,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
他那时才明白,皇上如果只是想要弄臣,何必费尽那样的周折。天家的好处,没有一点儿是白拿的,你得了利,就得去卖命。江彬至此走上了与世袭将官死磕之路。他树敌越多,就只能更加依附于皇权,他只有听话,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而随着他越听话,得罪的人也会更广。
自他牵头揭发了石玺一案后,皇上通过暗访,又对世袭将官进行了一次肃清,之后更是命他与兵部一道,主持考试,命应袭子弟,袭职之前,必至都督府比试,如考核为甲等,则可升等袭替,如考核为丁等,则要降等。这道旨意一下,人人都羡慕江彬手握重权,可唯有江彬自个儿冷汗涔涔,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皇上是真的把他架在火上烤了。天子自己获得了平衡新旧,节饷强军的好处,而所有人的仇恨,全部都背在了他的身上……
江彬开始怂了,他的这种心态,导致他没能通过皇爷的终极考验,注定不能成为第二个刘瑾。李越非常清楚,皇爷不会任一个有二心的人执掌兵权,而江彬拉帮结派的做法,也阻碍了行伍下层的上升之路。所以她敢当机立断,联合张永,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损失,完成京营的换血。
江彬的落马,也被他们榨光剩余价值,黑锅被甩在江彬身上,他本人受凌迟之刑,满门抄斩,同伙被悉数清算。朝廷通过平反江彬误判的冤假错案来招徕世官,通过填补江彬落马后的空缺来吸纳新一批无根无基的平民武将。一个人从升到落,从活到死,都被算计的明明白白,如此理智,又如此凉薄……
杨玉想到此,也生兔死狐悲之感。这次,他能够逃出生天,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可下次呢,谁知道犯在李越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那一句辞官,本是含怨而出,可到了后来,竟越来越生心灰意冷之感。
是以,当刘瑾在镇国府门口见到他时,都惊异于他的神色。他先是哟了一声,随即道:“杨指挥使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这个老贱人,杨玉本来都不想骂他了,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你这么欢喜,是还等人家给你谢媒酒吃?就没见过骨头这么软的人。”
刘瑾面色一僵,他都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李越秘密的暴露,他可是居首功。
这下,两个人都是一脸菜色了。张文冕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何苦拌这些嘴皮子呢。”
张允没好气道:“你算什么东西,谁跟你一家人。”
张文冕毫不动怒,他只是微微一笑:“您若要论官位,大可去衙门,可到了这儿,不论亲故还能论什么呢?”
这一言点得众人都是一愣,一番争吵消弭于无形。杨玉若有所思,他似乎找到了破局之道,可又始终觉有一层隔膜。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时,他看到了李越。他看傻了,她居然穿了女装!
还不待他回过神,刘瑾已经扑到在地上哭了起来。朱厚照道:“朕知你这段时日受委屈了。”
刘瑾哽咽着道:“老奴不是委屈,老奴是高兴啊。良缘夙缔,佳偶天成,哪里去找你们这么般配的人呐!”
月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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