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姽婳娘
她意有所指看着月池,贞筠悚然一惊:“差点忘了,他喜欢男人!”
月池一口茶喷出来,她脱口一句胡说,又觉不对,她扶额道:“他只是隐隐有念头,但还没开窍,而我也绝不会给他开窍的机会。”
贞筠愤愤道:“哼,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时春道:“就算他没开窍,可也对美丑有了认知。眼见自己的妾室连一个男人都不如,他估计也下不去嘴。”
贞筠脸上飞红:“什么下嘴不下嘴的,说得那么粗鲁。”
时春很是坦然道:“我实话实说而已,你文雅,你说啊。”
贞筠不服气道:“我说就我说,这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月池摆摆手道:“皮相不过是虚幻,只有情谊才是真挚的。贞筠,你进宫见夏小姐,要注意提醒她。”
贞筠连连点头:“我会的。”
月池道:“不是让你直接了当地去说,皇帝要试探她。只要不是放豹子,她必是真金不怕火炼。你要教给她的是,朱夫人教给你的那些常识。同时,你要劝她多读书。我们教不了她如何做一个好皇后,她只能从历史中汲取先辈的经验。唯有博学多思,谨言慎行,才能保住她前半生的尊荣。”
贞筠脱口而出道:“那后半生呢?”
月池长叹一声,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她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但这毕竟是在明朝,夏小姐还是皇后。她道:“她最好有个孩子,不管是亲生,还是养子。”
贞筠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熬了两天整理札记,到了第三天,就着品级大妆和庆阳伯夫妇一道入宫去了。
月池这一劝戴珊,堪称一箭四雕,一来是拨乱反正,尽量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二来是获得了戴御史和谢丕的信重,对以后的仕途会有不小的助力;三来从朱厚照手里骗了个诰命,老婆也不是白身了;四来,她把劝说她的功劳归到了谷大用身上,又一次让这位大太监觉得她十分仗义,愿意与她继续合作。直接的影响就是,贞筠一路入宫,被照顾得是妥妥当当,饶是她素有几分胆色,也觉得受宠若惊了。
因婉仪虽已被定为皇后,但尚未行册封之礼,所以还是居住在寿昌宫正殿。新出炉的庆阳伯夏儒在应天上元县也算是一个家境中上的士绅,可到了禁宫之中,一样是提心吊胆,深怕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自己遭人耻笑无所谓,就怕获罪于天,带累了女儿。
而庆阳伯夫人更是六神无主,她和方夫人一样,长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门,谁知就进了紫禁城。贞筠只觉姨妈拉着自己的手已是濡湿一片。她一面稳稳搀扶着姨妈,一面与她说话:“您看,那个方向就是柔仪殿了。每年冬至、正旦,您入宫来朝贺就要去柔仪殿朝拜,届时还会赐下宫宴来。”
夏夫人只觉头上的珠翠庆云冠重得像石头一样,她勉强扭过头去望了一眼,忽而道:“不是说,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的生辰也可以入宫吗?”
贞筠道:“是呢,不过那时就是直接去娘娘们的宫中。您看那边,那个方向就是太液池,日后娘娘说不定还能在那里设宴呢。”
夏夫人讶异道:“筠儿,你不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入宫吗?”
贞筠道:“是啊,不过,阿……我说相公归家,有时也会给我说说,我就记住了一星半点。”
夏夫人含笑点点头:“这就好了,这就很好了,眼见你们两姐妹,都有了好归宿,姨母就放心了。”
庆阳伯听着这娘俩嘀嘀咕咕,忍不住道:“这宫闱禁地,还是噤声为妙。”
夏夫人闻言即刻闭口不言,一旁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笑道:“伯爷未免也太小心了,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您又是当朝国丈,只要不要驾前失仪,说句话也无伤大雅。”
庆阳伯道:“多谢公公宽慰,不过,大内重地,还是谨慎些好。”
贞筠眨眨眼,也默不作声。三人在一众宫人的引领下进了寿昌宫,只觉银屏金屋,美仑美奂,虽已值秋季,无新鲜花卉,却以珠翠绸绫制成盆景愉人眼目,以松柏焚兰麝之芳沁人心脾。正当庆阳伯夫妇为这说不尽天家富贵风流所震慑时,婉仪就在侍女簇拥下款款而来。
夏夫人在来前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可一见女儿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欣慰、担忧。贞筠四年未见婉仪,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她看到夏夫人的模样,又止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泪水簌簌而下。只有庆阳伯还是勉强端得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欲按礼部的教导行国礼。夏夫人和贞筠这才如梦初醒,跟着跪下。
婉仪一时面色惨白,她忙起身道:“爹、娘……”
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身边的女官劝阻:“娘娘不可,先国礼后家礼,这是规矩。”
婉仪如遭重击,她被女官们柔和地按回宝座,她的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父母和姐妹跪在地上,向她磕头。他们的头撞击在光滑可鉴的地砖上,砰!砰!砰!和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擂鼓似得。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随之颤抖。
就这短短的一炷香,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殿中,又像飘在云端,有那么几瞬,甚至像是在火里翻滚。她有时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又不明了自己是谁。她禁不住问自己,神佛让我来到这人世,就是让我在这金陛玉砌中做一个孤零零的囚徒吗?
第132章 至亲至疏乃夫妻
若是贞筠没有出事,本该是她和李越成婚!
婉仪以为国礼之后, 就是这酷刑的暂停。她可以屏退左右,将自己的疑惑、迷茫,向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倾诉。可事实却证明, 她还是太天真了。
父亲对着她躬身, 口称她为娘娘,说得是:“……望娘娘不要以儒夫妇为念, 惟敬小慎微,勤谨恭敬以侍皇上和两宫,方不负天家对我们夏氏一族的恩典。”
只这一句就将婉仪的满腔不愿堵在喉头,夏夫人看女儿面带愁苦,还以为她是骤登高位, 忐忑不安,可她身为内宅妇人, 这个时候也只能教孩子一点儿如何侍奉婆婆和照料家事。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因为宫内和宫外差得太远了,两宫女主和寻常婆婆能一样吗,这一个诺大的紫禁城和小门小户也是云泥之别啊。说到最后,她就只能说:“娘娘千万保养好身子,一定要趁着年轻, 生下一个哥儿来。这才是最实在的。还有,皇上是真龙天子, 你一定要谦恭驯顺,体贴温柔,不要触怒了万岁。对了, 宫中可还有其他的嫔妃?”
婉仪摇摇头, 夏夫人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啊, 娘娘说不定还有太后娘娘的福气咧。不过万一皇上有那方面的意思,娘娘可得贤惠大度,不要妒忌生事。”
庆阳伯夫妇说这些自然是出自一片爱女之心。如是和他们家境相差无几的人家,他们还能安抚女儿,日子关键要过得舒心,如果女婿有宠妾灭妻的举动,娘家不会袖手旁顾。可婉仪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嫁,她是一步登天。莫说婉仪本人,就是整个夏氏一族的命运都在朱厚照一念之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只能教女儿卑顺,尽量讨得丈夫和婆婆的欢心,保障前半生,再生个男孩,后半辈子也就有了指望。
贞筠当然明白姨父姨母是为姐姐打算,但她跟着月池和朱夫人这么些年,已然明白,这样的教法并无大用,而对本就不想嫁的婉仪来说,亲人如此的说辞会更加剧她的心理负担。她想了想,忽然道:“差点忘了,姨父姨母虽已经拜见过了两宫太后,可是还没有见过皇上。若皇上今日得闲,等会儿说不定就要召见。我们这个样子去可不行。”
说着,她就把谷大用派来引路的小太监召进来一问,小太监虽不知她是何意,但顺着说就是了:“正是呢,奴才本打算稍后再进来提醒,不想恭人已经先一步想到了。”
贞筠道:“那就劳烦公公叫人陪姨父姨母去更衣,我就陪娘娘去。”
婉仪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两姐妹同进内殿,各有宫人跪在她们身前高举沐盆,一旁又有八个侍女雁翅似得屈膝而立,手里依次捧着香胰、巾帕、面药、脂粉。婉仪见贞筠卸下一对沉香木镶银手镯,并两只金镶翠戒指,便知她在京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因而略略放下心来。之后又见她身穿霞披,举止有度,对这样阵仗的服侍竟然有点司空见惯的意思,婉仪不由感叹道:“一别四年,筠儿早已长大成人了。”
贞筠侧头笑道:“我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姐姐的妹妹不是。”
婉仪冷不防听这一声姐姐,不由心中酸楚,眼眶发红。贞筠见状忙道:“姐姐怎么反而伤情起来,我们难得相见,你当高兴才是。”
婉仪强忍着泪水道:“我就是喜极而泣呢。”
她对贞筠招招手道:“你过来些,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贞筠应了一声,坐到她的身前,她摩挲着贞筠的手,一时泪如雨下:“长高了,也丰腴了许多。”
贞筠此刻也掌不住了,姐妹俩抱头痛哭,把侍女们都吓了一跳。婉仪抽泣着道:“你们先退下,去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小坐片刻,我们即刻就来。”
侍女们屈膝应是,躬身退了出去。贞筠却在此时回过神,她进宫来可不是陪姐姐干哭的。她揽着婉仪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因何事而伤心。”
婉仪温柔地笑着:“你知道什么?”
贞筠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嫁。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天家富贵对旁人来说是求之不得,可对姐姐来说未必称心。”
婉仪震惊地看着她,贞筠继续低声道:“阿越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之前就试图在皇上那边拦下此事,但是,天知道这位爷突发奇想要放豹子!”
说到最后贞筠已有些咬牙切齿,婉仪则是大惊失色:“你是说,豹子是他遣人放得?这太荒唐了!”
贞筠一时失色:“小点声,姐姐,就是因为太荒唐了,所以宫内宫外都封了口。如今说这些也无益,总之阴差阳错,木已成舟,姐姐,此时再不乐意,也无计可施了。为了将来考虑,你得振作起来。”
婉仪咬紧下唇:“我能怎么振作?我到这里来,就像一只山鸡混进了天鹅群里。她们看不上我,可这儿又不是我愿意来得……”
“不要着急。”贞筠开始现身说法,“我不也一样。我刚入京时,名声也不好,又有人时时想要暗害阿越……”
婉仪急急道:“这怎么说?”
贞筠摆摆手道:“别管这些过去的事了,总之如今都好了,还说说我是如何学会的吧。”
婉仪坚决道:“不,我想听听。”
贞筠对上她黑黝黝的眼睛,无奈道:“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说来也和张太后有关……你说我是不是很蠢,人家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丈夫,我非但不出去据理力争,反而气跑了。幸好阿越告诉了皇上,皇上又去找了太皇太后,赐下《女诫》来,这才堵住了那群长舌妇的嘴。后来阿越就更加用心督促我读书写字,又替我找了一位尊贵的夫人为师,这才让我这榆木脑袋开了窍。姐姐自小比我聪慧得多,只要肯用心,一定会手到擒来的。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札记,你看看。”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手札来。婉仪打开一看,里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了待人处事的心得,京中贵妇的性情、习惯,还有两宫女主的忌讳和喜好等等。有几页纸的墨迹甚至还有些晕开。贞筠见状不好意思道:“都怪我,写得太急了,我现在就补上两笔。”
婉仪拉住她道:“没事,姐姐认得出来。”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唾弃自己,贞筠全心全意都在为她着想,可她在感动之余,心中居然还有嫉妒。她刚刚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那次的文会本是为她选婿,若是贞筠没有出事,本该是她和李越成婚!只要能嫁给他,不要说只是勤学苦读,人情练达,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去闯。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的痛苦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她根本不喜欢皇上,所以即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不能让她有片刻展颜。而嫁给不爱之人,还要被迫卑躬屈膝,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妹妹,谢谢你,你的情谊,姐姐永远记在心底。”
贞筠本以为靠这些足以打消婉仪的部分疑虑,可为何她说完之后,姐姐反而更加低沉了。贞筠想了想道:“姐姐,宫中的麻烦事是多,可也不全是麻烦事啊。皇上年少英俊,聪明绝顶,多才多艺,还经常游乐,虽说有时是有出人意表之举,但是总体来说,他还是不错的。而且,阿越还去劝过他,他答应会好好待姐姐。”
婉仪愕然抬头:“李公子?他居然,这会不会有碍于他?”
贞筠笑道:“不会的。所以,你并不是孤零零地在京中,你还有我们可以依靠啊。”
婉仪目带凄楚,摇摇头:“不要让李公子为我费心了,只要你们琴瑟和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姐姐不要这么说。”贞筠肃然道,“当年若不是姐姐,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如今姐姐有难,教我如何袖手旁观。”
婉仪泪盈于睫:“我只是出去叫他回来而已,真正救你的,是你的丈夫。你应该事事为他考虑,不要让他为难。”
“他并不为难。”贞筠道,“他也钦佩姐姐的品质。他常说,观人的人品,不是看他付出的数目,而要看他付出的比重。对他来说,当时救我,只是富人随手丢出一把柴火,可对姐姐来说,却是穷人将自己整个冬天的温暖都献出来。姐姐是赌上名节、性命,都要保住我的。你这么好的人……你应该一生平安喜乐,你不能像那些人一样在深宫里枯萎。那样,叫我如何受得住呢?”
语罢,她恸哭出声,婉仪抱住她,摧心地伤痛。就在此刻,侍女入内,小心翼翼道:“娘娘,万岁已经起驾过来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贞筠这才如梦初醒,婉仪在她耳畔安慰她:“快莫哭了,这么大的姑娘,居然还哭得同花猫似得,别担心了,就算为了贞筠,我也一定会好好的。”
贞筠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婉仪点点头:“真的,既来之,则安之。她们都行,我为何不行?”
第133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为钱为权的人多,为情为义的人却少。
正在时春招呼武馆里的三个师兄吃午饭之际, 贞筠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慌得一群武师傅赶忙回避,直到贞筠进了内宅后才敢出来。时春吩咐圆妞招呼客人, 自己也致歉先行退下。
月池已为官身, 客来客往本就需要人来招待,再加上近日为了全家的安全考虑, 雇了时春的师兄弟来做上门保镖,招几个仆人就成了燃眉之急。可月池怀揣着惊天的秘密,随便弄些人来与她们同吃同住显然不保险。好在于明中期,雇佣劳动力市场已经出现,雇主去市场觅工, 零工在市场里等活都是常见之事。月池便去市集中雇了王婶和她的女儿圆妞,让她们每日上午来家中帮工。
王婶是个哑巴, 本是在帮人做针线活,月池见到她时,她正大张着嘴,与人咿咿呀呀、指天画地地吵架,月池替她化解了争端,又开出了每月六百文的工钱,问她和她的大女儿圆妞是否愿意来家中干活。这可比帮人做针线要赚得多得多, 母女俩开始还以为月池是在开玩笑,可当月池真的取出六百文时, 才知道她是说真的,一时喜不自胜,满口答应。她们都是朴实的穷苦人, 做事既勤快, 又安静, 从不多嘴多舌。为了好好表现,给月池一家三口都做了好几双厚底鞋,还纳了鞋垫子。
贞筠和时春也因此对她们十分满意。这不,时春刚一开口,圆妞就去给他们添米饭去了。而王婶也已进了正房,当时春掀帘入内时,她正小心翼翼地帮贞筠把霞披和大袖礼服换下来。时春只觉眼睛都被这衣衫上灿烂耀眼的云霞孔雀纹了一下。她搬了个交椅坐在梳妆台前,看王婶从贞筠黑亮亮的鬓云上取下固定的小簪来。
她问道:“你吃饭了吗?”
贞筠摇摇头:“皇上驾到了,我就在寿昌宫门口磕了几个头就回来了。”
时春睁大眼睛:“就这样结束了?”
贞筠的发髻已经被打散了一部分,她用木梳梳着头发:“那还能怎样,让你平时好好记住,你不听。我是外命妇,总不能不避嫌和他们一块用膳吧。”
时春了然:“我又进不了宫,记这些干什么,再说了,那谁到我们家来,可从来没见他避过嫌。”
她有心想再问,便对王婶道:“婶子先去前厅帮忙吧,我来帮她拆。”
王婶闻言,笑着点点头,退了出去。时春紧跟着就关上了门,她问道:“今儿怎么样?”
贞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她倒是答应我会好好过日子,可我总觉她还有心事。”
时春从她的耳朵上取下钑花的金坠子,放进小匣子,贞筠忙揉了揉耳垂,这正想抱怨时,就听时春道:“这么大的事,哪是你三言两语能释怀得,等大婚过后,你再去多去劝劝,替她出出主意,也就是了。”
贞筠挑了一根青花瓷簪递给时春,道:“说得也是,急也急不得。帮我挽个单螺髻。”
时春把她的手拍开:“你自个儿来,我可不会。”
贞筠道:“不会就学啊,你说说你,哪家的如夫人像你似得,成日拖一根大辫子。万一家里来人了,那瞧着多不好。”
“如夫人”三字恰戳中了时春的心事,她哼了一声:“嫌我不好就把眼移开,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语罢,她一甩帘子就走了。贞筠留在房中,杏眼圆睁:“可真是越发不得了,看阿越回来,我怎么告你一状。”
时春在心里嘀咕道,李越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她真丈夫。说来,时春的心事还是自上次的喝面茶而引起的。虽说她的不端庄的仪态早就被月池和谢丕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她自个儿却总忍不住懊恼。她一方面懊恼自己跟着贞筠学了这么久,举止却还是大大咧咧得,没有半分的优雅气,另一方面则茫然,随着李越的官越做越大,他一定会有更多的护卫,届时她一介女流之辈,岂不是再无用武之地,届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真的要做一个内宅妇人,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这样的惆怅迷惘在面对师傅和师兄弟们关切时上升到了顶峰。满脸络腮胡的师傅虽然生得凶恶些,却很讲义气,他在听圆妞唤她姨奶奶后,直接问她:“你真是这家大官的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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