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第85章

作者:姽婳娘 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至此之后,鲁宽等人是日夜忙碌。他们白天时去给帐房先生下蒙汗药,一入夜就去偷账簿,偷回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速记,天快亮时又急急还回去。这般辛劳没有白费,终于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账簿里的大笔交易记下了七七八八。月池于是拿着这一卷宝贵的材料,准备即刻返京。

  他们一行都买了好马,在天光乍亮时就匆匆离开卫辉。而就在他们离去的那天,吴兼荣上门来拜访俞昌。

  会馆内,瘦得都快脱了形的俞昌靠在软枕上,一脸茫然道:“世子要我们去为他寻访美人?”

  吴兼荣上次一番胡说八道,遭了周长史斥责,这次自然想将功补过,打探过后,就干脆把主意打到了俞洁身上。他道:“正是,周长史一说,我就立刻想到了咱们侄女。依我看,侄女可比那些清倌伶人要标致得多啊。”

  俞昌如今是彻底歇了那番心思了,他有气无力道:“多谢吴兄的好意。但是小女的脑子,你也知晓。世子天潢贵胄,要何等的美人没有,如何看得上她一个傻子。”

  吴兼荣一脸正色地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闻,世子喜好特殊,他颇喜欢这些有疾的女子。去年,孙家就送进去了一个聋子和一个哑巴。”

  俞昌不敢置信地看他:“还有这样的?”

  吴兼荣信誓旦旦地保证:“王孙贵胄,总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癖好。再说了,哑女和盲女也别有一番意趣呀。”

  俞昌有一丝丝心动,但他想到了在月池那儿碰得壁,一时十分踌躇,万一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他可再受不住这一次折腾了。他半晌道:“实在抱歉,吴兄,愚弟还需再想想。”

  吴兼荣强压下心底的不耐道:“俞兄,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可惜我没有一个漂亮闺女,否则我早送过去了。进了世子房中,咱们哪里还需要天南地北地运盐,早就在家里躺着,数盐引等银子上门了!”

  俞昌的眼睛都在放光,但前车之鉴还没过去,他硬撑着没有松口,直到吴兼荣悻悻离去之后,即刻派俞泽去打探消息世子的喜好。

  俞泽和亲爹又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俞昌气喘吁吁宣告胜利:“爹又不是一定要把小洁送去。只是打探一下,咱们去买人也能投其所好啊。你难不成想一辈子混不出头,当个下贱的商户?”

  俞泽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先说好,咱们是去买人,绝对不能送小洁去。她那个猪脑子,万一惹怒了世子,连累得可是全家。”

  俞昌瘫在枕头上,烦闷道:“成成成。还不快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俞泽又颇有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他虽不知汝王府内的秘事,但隐隐也猜到,世子怕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回来就禀报俞昌,说吴兼荣说得全是瞎话,世子又不是有病,好好的解语花不要,偏选聋子瞎子。

  俞昌并不怀疑自己的儿子,还十分庆幸自己打消了念头。俞泽暗松一口气之后,就不断催促俞昌返乡。

  俞昌却不想病歪歪地空手而归,受族人耻笑。他年轻的时候会因赔本而宁愿在外漂泊,如今也想坚持到最后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俞泽日恐迟则生变,就和沈三娘透了气,两人合计着让沈三娘装病,好提前离开卫辉。

  这法子可谓弄巧成拙。一则俞昌根本不会为妾室而分散人马,二则这反倒给了俞昌一个死赖着不走的好借口。他病愈之后,见着人就道:“爱妾患病,不便颠簸,因而不便返乡。”

  俞泽又不能把俞昌锁在家里,俞昌只恢复交际了两天,就知道俞泽在世子喜好上撒了谎。他在月池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如今又日日在外陪笑脸,拍马屁,心里早就积了一股子邪火。如今得知儿子居然欺瞒他,他即刻就发作起来,用荆条就要对俞泽家法处置。

  俞泽岂会站在挨打。他们俩一面在厅内追逐,一面对骂。俞泽边跑边道:“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送!”

  俞昌气得爆粗口:“你懂个屁,睁着眼说瞎话,那是火坑吗,那是福窝!是我们全家的福窝!”

  俞泽猛然停住脚步,他一改平日的嬉笑,肃容道:“爹,你知不知道,送进去的女孩,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有的家人去打听,王府里只说,没有这么个人。若不依不饶再问,就会被侍卫暴打一顿丢出去。”

  俞昌一怔,随即嘿嘿笑道:“这有何稀奇的。进王府里,那就是贵人了,怎会随便见家里的穷亲戚。”

  俞泽急得面红耳赤:“不是您想得那么简单。那里头水深得很,真不能去!”

  俞昌上前给了他一巴掌:“住口,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在这儿胡说八道。你说得倒好听,证据呢,你还想再骗你老子一次不成!”

  俞泽被打得偏过头去,他被堵得哑口无言了半晌,方咬牙道:“你等着,我立刻就把人证弄来。”

  这种事要找个愿意出面的证人比登天还难,俞泽在外不眠不休跑了几天,当了身上所有配饰和灰鼠袄子,才找来了一个把自己姐姐卖进王府的赌鬼。赌鬼为了钱在俞昌面前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大姐只抵了二十两银子,这么点钱哪够我翻本,过了几天我手头紧了,我就想去找大姐再要点,好歹糊口不是。谁曾想,我一去,他们就不认账了,说没有大姐这个人,说我胡说。我刚开始害怕,可后来手头实在是太紧了,就托一个运水的帮我打听,结果你们猜,他说什么?”

  这个赌棍一脸嬉笑,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姐姐,而是在聊路边的一条野狗,他一摊手:“他说甭想了,人在东山上呢!东山上,那就是乱葬岗呐。”

  俞泽看向俞昌,眼中既有得意,又有愤怒:“这下爹信了吧,我再不孝也不会在这事儿上骗您。小洁还是留在家里吧,咱们去哪儿买一个娼门不好,何必送她去。”

  俞昌在沉默片刻后,却又打了他一耳光,俞泽被他打蒙了。俞昌居高临下道:“你真是出息了,为了蒙我,居然串通外人。”

  赌棍在一旁嚷嚷:“我可不是蒙人,我说得都是真话……”

  俞昌一摆手,一众家丁进来,把赌棍拖走了。赌棍一面挣扎一面叫骂:“俞公子,我可是听话都说出来了,你要给我另一半酬金啊!”

  就在这番喧闹中,俞泽的神情却渐渐冷寂下来,他忽然明白过来,别说他找一个人证,就算他找十个百个证人站在俞昌面前,一样也是徒劳无益,因为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俞昌被儿子如利刃一般的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被扒光衣裳的羞惭蓦然将他包裹,可随即他又用愤怒和暴力来作为武器。他一脚将俞泽踹翻,这位大病初愈的盐商接着气喘吁吁道:“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去看看小洁吧,今儿晚上,王府就要接她入府做贵人了,那时你想见她,就难了。”

  俞泽如遭重击,他望着自己的亲爹,眼中的晶莹仿佛要如潮水一样涌出来。但他深吸一口气,憋得脸色发青时,又生生忍了回去。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扭头就跑。

  俞洁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兴高采烈,因为她又有新衣裳穿了。她扯着华丽的丝绸在大炕上疯跑,一面笑一面闹。沈三娘心慌意乱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周身有蚂蚁在爬动。俞洁很快就察觉到了沈三娘的不对劲,她突然停下来,悄悄走过来,蹲在她膝下。

  沈三娘被吓了一跳,俞洁看清了她面青唇白的样子,不由问道:“姨姨,怎么了?”

  沈三娘想挤出一个笑容,最后却仍是泪流满面,俞洁显然被吓到了,她磕磕巴巴道:“我、我再也不跳了,我端庄、安静!姨姨别哭!”

  沈三娘听得这话,心如刀绞,她搂住俞洁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俞洁最后也被吓哭了。正当她们抱头痛哭时,俞泽却带着一身的寒气冲了进来。他将一套家丁的衣服丢在桌上,强笑道:“小洁,和哥哥玩个游戏好不好?咱们换上这套衣服,悄悄出去玩好不好?”

  俞洁害怕地看向沈三娘。沈三娘却飞快地擦干眼泪,对俞洁鼓励道:“太好了,快和哥哥出去玩吧。快去快去呀。”

  俞洁到底是小孩心性,她木木呆呆地换好衣服后,很快又高兴起来,但她牢记俞泽的话,一直低头不敢说话。俞泽拉着妹妹,直奔会馆的后门。但他赶到时,却见铁将军把门。他气急,暗骂老东西不是人,又带着俞洁匆匆回来。他把俞洁藏在箱子里,对她说:“小洁,我们玩个做迷藏好不好,你在这儿藏着,我去让沈姨来找你。”

  俞洁有些不乐意,可她看着哥哥快哭出来的样子,只得做小大人似得叹一口气,她蹲在了黑漆漆的箱子里,不再作声。

  这一番折腾,王府的人已到了。下人四处找不到俞洁,急急去禀报俞昌。俞昌大惊失色,他明明锁好了前门后门,如何还会走丢,定是那孽子!他忙对王府的嬷嬷陪笑脸后,急去寻俞泽。俞泽吊儿郎当地睡在屋里,卧房里满是酒气。俞昌把他拖起来,大骂道:“畜生!你妹妹呢!”

  俞泽睁开惺忪醉眼,哈哈大笑道:“我哪有什么妹妹,那不就是个攀龙附凤的物件儿吗?”

  俞昌一时暴跳如雷,他问道:“汝王府的人就在楼下等着了,找不到人咱们全家都要玩完,我再问你一次,小洁呢!”

  俞泽厌恶地看着他:“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她了!”

  俞昌在暴怒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他冷笑道:“是吗?”

  他走出房门就开始大叫:“小洁,是爹回来了,爹给你带了糖和泥人,你想不想要啊?”

  俞泽陡然变貌失色,他忙冲出去要捂住俞昌的嘴,却被下人拖开按倒了地上。他的脸贴在地上,尘土在他的鼻腔口腔中飞扬。他听到了熟悉的、欢快的脚步声。

  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像一只小鸟一样,从楼上奔了下来。她奔向她的父亲,就像奔向仙境一样,孰不住拉住她的这个男人,却打算将她送进地狱。

  俞泽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嚷:“小洁,别去!快跑!快跑啊!”

  小洁惊恐地看着他,却被俞昌生生地拽走。她也开始大哭大闹:“爹,我要哥哥,要哥哥!”

  这样的动静,汝王府的人又不是聋子,他们满脸不耐烦地上楼来。领头的嬷嬷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小洁嫌弃道:“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出来献宝。若不愿意趁早说,我们难不成是与你们消遣的!”

  俞昌忙陪笑道:“没有那回事,嬷嬷息怒,是小儿无知,我这就将小女收拾打扮了给您送去。俞平,还不快给嬷嬷上茶。小人家里还有几件玩器,还想献给嬷嬷和各位公公赏玩。”

  眼见俞洁和俞昌要被分开拖下去,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却站了出来,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俞昌看着沈三娘,眼睛里仿佛要淬出毒汁来,他咬牙切齿道:“滚下去!”

  沈三娘颤了一下,却仍站着不动,她道:“嬷嬷和公公们容禀,小姐真不能进府。她已经许人了!”

  俞昌一个箭步上前就想打她,沈三娘却侧身躲开,不管不顾道:“她许的就是御史李越!难道王府要和御史抢人吗?!”

第163章 万箭千刀一夜杀

  汝王府的人怎会大张旗鼓地追了上来。

  汝王府虽居河南, 却也听说过李越的大名。他们在面面相觑之后,本是来替俞洁验身的嬷嬷嗤笑一声:“一个盐商家的傻女,凭何许给朝廷大员。莫说你十有八成是在胡扯, 退一万步讲, 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家世子是当今的亲堂弟。难不成万岁还能为臣下为难弟弟不成!”

  沈三娘被堵得一窒, 她急急辩解道:“妾身说得是真的!妾身贱名沈三娘,九娘她,对,是妾身的小妹嫁与唐解元,所以小姐这才能得见李御史……成就了缘分。世子如此尊贵, 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争……”

  她本就因俞昌争打, 说得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时终于被气得发疯的俞昌撵上,挨了一记窝心脚。

  她重重撞在柱子上,脑后沁出血来,静静淌了了一地。俞洁扑上前去,歇斯底里地大哭。而俞泽趁着家丁目瞪口呆时,终于一个扭身挣脱开来, 他像一头蛮牛一样冲向俞昌,把他撞翻在地。

  他一面哭一面嚷嚷:“爹你杀了姨娘有什么用!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是人家知道你把一个傻子同时许了两家, 咱们是里外不是人呐。”

  俞昌被他撞了个趔趄,他捂着肚子痛得五官都缩成一团,却还不忘看着王府的人辩解道:“他瞎说!没、没有的事!没有!”

  汝王府的人如今是又惊又怒又疑, 俞泽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 磕头如山响。他顶着额头的血迹道:“嬷嬷和公公们容禀, 这要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能被世子看重,那是我们全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但是,她就是个傻子,相貌虽还成,但动不动就哭闹,一哭闹就眼泪鼻涕直流,有时我看着都倒胃口,更别说是世子了。万一开罪了世子,别说是我们,就是您几位也要跟着遭殃啊。我爹他是鬼迷心窍了,先借着亲戚情分骗了李御史,如今又胆大包天来骗王府。李御史那边有我九姨在,好歹不会要我们的命,但是世子何等显荣,怎会咽下这口气,所以我们实在畏惧,故而斗胆冒犯您几位。我等愿献出半数家财来,求求各位就当今日没来过吧。”

  俞昌气得双眼鼓鼓如金鱼,上来又要来踢打俞泽。俞泽这时再不念什么父子情谊,又是起身使劲一推。俞昌跌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比起俞泽,汝王府的人显然是更知朱厚烇的秉性。他们瞥了瞥哭成泪人的俞洁,忙嫌恶移开眼去,就这样的傻女,只怕还没进游乐房就被世子打杀了。与其带这么个丫头回去讨人嫌,还不如大赚一笔。

  领头的太监轻飘飘道:“就一半家产就想赎你亲爹的命,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俞泽如遭雷击,他显然是有些不舍,但事到临头已然由不得他了。到最后,他被迫签了八万两银子的借据。汝王府的人离开之后,伙计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俞昌已经快晕厥过去了,他气得哆哆嗦嗦大叫:“还、还不快扶我起来。”

  伙计们这才如梦初醒,忙把他架起来。俞昌此刻连杀了这对孽种的心都有了,他忍着疼开始大骂:“早知今日,当日在襁褓里,就该把你们两个畜生掐死!秦氏贱人,生下你们两个祸胎!”

  俞泽听得恼怒,他道:“爹,你怎么能这么说!”

  俞昌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尖利道:“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种畜生儿子,我回去就把你娘的牌位丢出去,再把你逐出家门。八万两银子,你自个儿还!老子一个子儿都不会给……真是败家子、畜生、狗杂种。”

  污言秽语就像洪水一样从他嘴里涌出来,他甚至还不解气,还叫家丁去暴打俞泽、俞洁。廊中又是一片混乱。忽然之间,俞昌迸发出了一声惨叫,所有人一惊,齐齐回头,一只飞刀不知何时扎进了俞昌的心窝里。他的脸色如铅灰一般,嘴张得大大,只来及啊啊两声,就从椅子上滑倒下来,像死鱼一样,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邓桂大步流星地上前来,他厌恶地看了俞昌的尸体一眼,开口对俞泽道:“还不走,你还在这儿等他们来找你要债不成?”

  俞泽打了一个激灵,他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周围的伙计哪里肯放他,有几个甚至没命地往楼下跑,打算去报官。邓桂翻了一个白眼,他一个箭步上前,手起掌落,不出片刻就将他们全都劈晕。俞泽看到地上俞昌和沈三娘的尸体,牙齿咔咔得打战。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这些伙计,难不成都留在这里?万一他们醒过来之后说了出来。我们、还有李御史都……”

  邓桂目如岩电,看得俞泽心中狂跳。邓桂道:“那能怎么办,难不成都杀了?还是先出了卫辉再说。”

  俞泽连忙点头,他拖着呆呆傻傻的俞洁下楼去。邓桂牵了两辆马车,分别把昏倒的伙计和这兄妹二人都塞了进去,接着急奔城门而去。因着给守卫塞了银子,他们倒是成功地逃了出来。

  邓桂赶着车离开了官道,马不停蹄地往小道上走。俞泽刚开始惊魂甫定,魂不守舍,直直走了好几个时辰,这才回过神来,发觉不对,这怎么越走越偏,越走越人迹罕见。他头皮渐渐发麻,心道,难不成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个人是要把他们拖到深山老林里杀了再抛尸!

  俞泽不由冷汗直流,他想掉头,可是小道上根本无法转向,他想干脆跳车,可又想到他们两个人如何能逃出一个武林高手的手掌心。他左右动摇,到最后想要不干脆和邓桂再做个交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他保证守口如瓶,邓桂不至于和钱过不去吧。

  想到此,他先是从俞洁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接着就叫住了邓桂,言说要小解。邓桂刚刚才给俞家的伙计们又补了两下。他闻言不耐烦道:“生死关头,屎尿还这么多。”

  俞泽试探性道:“有劳您救我们兄妹一命。只是我们实不忍麻烦恩公,若恩公事忙,可以不必再管我们了,免得连累您。”

  邓桂闻言一愣,他眼见天色晦暗,四周无人,也懒得装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小子:“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精呀。你以为,你们胆大包天,提及了李御史,还能全身而退吗?”

  俞泽唬得倒退了一步,声音都变了调:“你真是把我们骗到这儿来杀的?”

  邓桂冷笑道:“老夫还不想沾上这么多的命债。只是割了你们的舌头而已,虽然不能说话,但好歹有命在不是。”

  俞泽捂住嘴道:“小人从头到尾可是一句不该说都没提啊,我姨娘只是一时情急,而且她也只是借了李、那位的名头而已呐。”

  邓桂道:“废话,你们要真都说出来。连同汝王府的那几个人在内,都别想活着走出会馆的大门。放心,老夫带着独门的金疮药,敷上就能止血止疼,不会要命的。”

  俞泽道:“等等。您割其他人的舌头我不反对,但是能不能饶我和我妹妹一次。她只是个傻子,而我,我保证隐姓埋名,绝不泄露一个字!”

  邓桂道:“晚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谁让你们就不把李御史的话当一回事呢?老夫不仅要割你的舌头,还要废你两只手。”

  话音刚落,他就朝俞泽冲将过来。俞泽大惊失色,他忙举起手里的簪子,对着一旁的马屁股就是狠狠一下。马儿吃痛,立刻开始发狂,这才挡住了邓桂。俞泽一转头拉着俞洁就跑。俞洁接二连三地受了惊吓,如今就像木头人一样,摇摇晃晃地跟在俞泽身后。

  然而,一会儿邓桂就摆脱疯马追了上来。俞泽吓得魂飞胆裂,他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杀人了。没想到,他就这么喊了几嗓子,邓桂居然就停住了。他正欣喜间,忽见不远处火光闪闪。一队人马竟然朝他们疾驰而来。他不知是敌是友,又无处可躲,只敢站着不动。很快,那队人马就停在他的面前。

  领头人开口,声音尖细:“是他吗?”

  一旁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他,这就是俞泽和俞洁!”

  俞泽愕然抬头,红光中映照出吴兼荣的脸。他只与俞泽对视了一眼,就把头撇了过去。俞泽脱口而出:“吴叔叔,你……”

  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眼前就划过一道白光。那一柄锐利的腰刀,对着他直劈下去。他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往前搜,女的留下,男的都宰了。”

  邓桂也是惊疑不定,汝王府的人怎会大张旗鼓地追了上来。他侧身一滚,忙跳到一旁的大树上藏身,眼见这群人搜上前来,直接把运着伙计的马车一把火烧了。火光照的半边天都是红彤彤的。

  邓桂心道,这还真是一手遮天,说杀就杀。他在树上蹲了半夜,直到他们远去之后,才从树上一跃而下,再次乔装打扮直追月池而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另一队人马又来到了这条小路上,把奄奄一息的俞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