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三叔太爷嘴里喊着“我没病”,但一堆人簇拥着,莫名其妙他就出了大堂。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堂那边已经开始高喊“一拜天地”了。
楚玉倒不是和大公鸡拜堂,也不是和新郎的兄弟拜堂,那头牵着的人是显国公的某位庶出妹妹。
拜堂流程走完,楚玉被人扶着进了新房,沈姨娘在大堂里面也坐不住了,请婆子帮忙引路将她送到楚玉身边。
倒是太夫人,还在被所有亲眷围着,一直在指责刚刚发生的事。
太夫人也很干脆:“我儿重病在床,如今显国公府入不敷出,每年拨给族中的银子怕是要减半。”
这话一出,一群人立马安静如鸡。
他们这些人和显国公府的亲戚关系本就在逐渐走远,又不是每家每户都家境殷实,他们中许多人都还等着族中银子接济。
况且,他们平常最重要的日常活动,就是在显国公府打秋风,如今直接惹恼了当家主母,哪里还会有好果子吃。
他们此时银子少了,姨娘坐大堂的事也结束了,简直是面子里子全丢了,一时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想清楚之后,他们就忍不住开始迁怒罪魁祸首:郑四爷。
只是郑四爷如今还是有很大概率在未来继承侄子的爵位,因而他们也只敢拿眼神瞟一瞟,压根不敢说任何酸话,心里又觉得更憋屈了。
郑四爷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这个长嫂还是如此有办法,不仅将显国公府治得跟铁桶一样让他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今天这局面竟然也真的被她稳住了。
哪怕不少达官显贵因为姨娘坐主位的事愤怒离席,但损伤显国公府的颜面,对昏迷不醒的侄子伤害有限,反倒是对他这个还在朝廷任职的人伤害最大。
楚玉进了婚房之后,自己掀开红盖头。
“我饿了,请你们给我弄点吃的,我胃口大,多准备一些。”楚玉理直气壮地对着房间里伺候的下人们说道。
她也没有任何羞涩之态,不像个才嫁进来的新娘子,反倒像是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几十年一样。
楚家倒是给楚玉准备了陪嫁下人,但楚玉觉得与其被他们安钉子,还不如干脆不要,因而只是拿着仆人的卖身契又和楚家两口子换了一笔钱。
显国公昏迷不醒之后,他住的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都是经过太夫人数轮筛选之后留下来的忠仆。
太夫人对显国公府的亲戚都不太信任,因而此时婚房里全是下人,没有一个国公府的女眷。
大婚之前,太夫人又对着这群下人仔细敲打一番,因而此时也没有人敢对楚玉不敬,得到吩咐之后,立马就去找厨房取吃食。
楚玉安排完自己的肚子之后,又看向一旁状态不太好的弟弟楚瑄,对着屋子里的下人说道:“随便来个人,将他送回楚家。”
楚瑄被楚玉拉扯了一整天,听到这话,此时的脸上也没有多开心,而是怯生生地抓着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二姐姐,那个……还有那个虫子!”
楚玉笑着说道:“你放心,这几天,那些小家伙们,不会折腾你,等我清点好嫁妆,自然会派人送东西回去,我是多么信守承诺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呀。”
因为屋子里都是显国公府的下人,有些话姐弟俩都没有说得太明白。
楚瑄一脸惴惴不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楚玉已经不耐烦了,抬手推了推他。
楚瑄也不敢惹怒楚玉,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这院子,嘴中不停念叨着:“二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我在家里一直等着!”
这话落在屋子里其他人耳中,她们只当姐弟感情特别好,并没有多想。
楚瑄刚出院子门,就见到正要进去的沈姨娘,沈姨娘克制住避让小少爷的惯性,与他交错而过。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沈姨娘几乎是被推着走,先前在大堂里她一直坐立难安,此时见到女儿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死死拉着女儿的手,拉了足足有一刻钟才缓过神来。
“国公府可给我娘准备了院子?”楚玉询问下人们。
深宅大院里面,什么传得最快?那自然是八卦!
院子里的人虽然没有去大堂观礼,但她们消息灵通,已经知道先前大堂里闹的那一出,此时哪怕知道沈姨娘的身份,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显国公的奶娘作为院子里的管事之人,朝着楚玉说道:“夫人,您稍稍等候片刻,我这就去主院询问一番。”
楚玉点点头。
这面相凶恶的奶娘,在楚宝珠冲喜的剧情里,简直是个究极大恶人。
而在原身冲喜的剧情里,只是显得古板严厉了些,却不是反派。原身嫁入国公府之后,面对丈夫的事,全都不辞辛苦地亲力亲为。
她这番作为,自然得到这院子所有人的认可,这也是为何她杀人比楚宝珠容易的原因所在。
楚玉可不打算像原身那样尽心竭力照顾人,她又不是进来当奶妈子的。
“这就是我那个女婿?”沈姨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床上躺着的身穿大红喜服的年轻男人。
楚玉此时顺着沈姨娘的视线看过去。
也许是因为昏迷的时间太久,此时男人的脸颊向下凹陷、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来长相不错。
国公爵位、年少英才,也难怪楚宝珠炫耀了这门婚事那么多年。
楚玉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转过身来,开始支使人。
楚玉身上这身喜服实在太重了,她的眼睛在一群谦卑顺从的丫鬟中间扫了一圈后,点了两个长得好看的服侍她换了衣服。
沈姨娘看着女儿从头到尾毫不怯场又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心生佩服。
楚玉适时说道:“娘,虽然这里是显国公府,但竟然进来了,您就拿这里当家看,不要不好意思,你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越是理直气壮,人家才越不敢怠慢你。”
沈姨娘听了还是有些纠结。
楚玉很擅长劝说人,说道:“我嫁进来,是来救显国公的命,您就提前拿自己当国公府的救命恩人看,该吃吃该喝喝,您心里高兴,我才能跟着开心,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沈姨娘听了这话,压低声音询问道:“难道你那仙人师尊,还给了你什么救人的灵丹妙药?”
沈姨娘心里也明白,她今日能受到种种优待,全都是因为太夫人救子心切。
若是显国公醒不过来,既怕太夫人要对她们母女秋后算账,又怕女儿未来守活寡。
楚玉提高声音,说道:“灵丹妙药是啊没有,但我已经决定了,今后我将苦心钻研医术,竭尽全力,要救醒夫君。”
这屋子里都是忠仆,她们荣辱寄托在主子身上,听到这话,全都精神一振。
有机灵的人,此时已经打算着拿这话去太夫人跟前卖乖。
没多久,厨房里就送来了一桌饭菜,是和前面酒席一样的席面。
许是因为显国公昏迷不醒的缘故,显国公府在太夫人的带领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子显国公死了就不过了的架势,这一桌席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远超其他权贵嫁娶的富贵程度。
楚玉穿梭那么多世界还算见过世面,可怜沈姨娘,在楚家那些年备受打压,哪里见过这么多不认识的东西,有些东西,她甚至都不会吃。
楚玉见她举着筷子的手时不时犹豫一下,立马喊了一个丫鬟过来:“麻烦你给我娘布菜。”
丫鬟一脸乖巧地动了起来。
楚玉又故意指着那几份吃法复杂的菜肴,出声询问婢女,全程姿态坦荡,没有半点因为无知而产生的窘迫感。
沈姨娘看着女儿的样子,也跟着变得坦荡起来。
婢女也丝毫不敢心生轻视,而是态度谦卑地伺候完这桌席面。
沈姨娘吃的倒不多,倒是楚玉,一个人几乎剥圆了整桌十人份额的席面。
屋子里其他下人此时哪怕满心惊异,也没有人敢表露分毫。
奶娘返回院子,也代表沈姨娘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她身份特殊,也不好安置在内院,只能让人住在客院。
奶娘在得知沈姨娘要住的客院是显国公府最宽敞最舒适的那一座时,对着沈姨娘的姿态又谦卑了三分。
楚玉在显国公府的内宅几乎畅通无阻,她此时也在对着系统感慨:“你看看,人只要凶起来,周围全是好人。”
小系统不停点头,默默将这条经验记录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眼见着到点了,奶娘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每日我们都要为国公爷擦拭身体,您看……”
剩下的话奶娘没有说得太明白。
楚玉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她一向心善,因而懒得卖关子,当场绝了奶娘的念头。
“你怎么现在才提这事?夜都深了,再晚一点若是沾染了寒气怎么办?现在就去备水,我既嫁进来了,就不会让你们有半点偷奸耍滑的机会,我会死死地盯着你们!”楚玉理直气壮地说道。
奶娘:……
奶娘以为嫁进来的会是一个好帮手,却没想到她迎来了一个活祖宗,人家给自己的定位是监工。
奶娘很想拿“妻子理当侍奉丈夫”的那一套来闺训楚玉,只是看了她两眼,又想起沈姨娘拜堂坐主位的事,到底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奶娘让人准备了水,又另外喊了几个小厮进来。
显国公郑子安从前洗澡的时候就不喜欢婢女伺候,如今昏迷了,众人依旧尊重他的习惯。
楚玉说到做到,这群人给郑子安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果然眼睛灼灼地盯着这群人,恨不得要将他们的手盯出一个洞来。
轻了重了,楚玉全都能挑出刺来。
她这副挑剔至极的模样,让下人们在伺候郑子安的时候不敢有任何怠慢。
楚玉也不仅仅是在挑刺,她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可怜的夫君,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这一群人怎么能下手这么重!简直是要人命!”楚玉一边念叨,一边还拿帕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眼泪。
刚刚动手擦拭身体的小厮听到这话,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他仅仅是个负责洗刷的人,怎么听着这话,搞得好像国公爷是被他打成这样的?
小厮不敢继续细想,只能动作更加仔细,明明是一个擦拭身体的轻松活,却让他干出了拆炸弹的紧张感。
好不容易将今日的清洁工作完成,小厮额头上已经冒起细密的冷汗。
楚玉也不知道郑子安现在有没有意识,反正戏先唱起来呗。
郑子安现在脸上没肉,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等人醒过来之后,若是合得来,大家可以共谋大事,若是合不来,也可以挟恩求报让他为自己办事。
郑子安也被换上一套亵衣,安然地躺在床铺里侧,空出来的地方,是给楚玉留的。
楚玉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着奶娘吩咐道:“把软榻收拾出来,我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将我陪嫁里那张床搬进来。”
奶娘小声说道:“夫人,既是夫妻,哪有不同床共枕的道理?”
她心里还盼着郑子安能在某个深夜醒来,第一时间被枕边人发现他的异样。
楚玉说道:“我梦游的时候喜欢掐身边人,你确定要我们同床共枕?”
奶娘顿时哑口无言。
次日,在搬床之前,奶娘先去找了太夫人,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她。
太夫人听完也没生气,只是问道:“她当真要钻研医术?”
奶娘用力点头,说道:“夫人还让我为她搜集各类医学典籍。”
奶娘又忍不住泼冷水,说道:“夫人年纪小,做事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普通大夫都要苦学十年,她一个年轻小姑娘,现在开始学,能学出什么来?”
太夫人却想到了大师说的话,心道也许楚玉运气好,就能误打误撞在医学典籍中找到对症的药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