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暑气难消
进士科和明经科最后一轮考的同样的实务策论, 却是说的东南沿海一岸的通商口岸渠道开放以及商人分层收税的问题, 傅瑜站在时代这个巨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用现代的一些知识结合大魏的实情得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策略,但至于好不好用,他实在没想那么多。
此时听到梁行知这么个状元这般信誓旦旦的夸奖傅瑜,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道:“不过是些奇思妙想罢了,我的诗词歌赋学了这十多年也没有开窍,要考中进士倒是很难为情。不过,梁兄,你今日既是状元,便算得上压轴人物,怎么不去和同期考生攀谈多认识几个人反而跑到我这儿冷冷清清的地方来坐?”
梁行知浓眉一挑,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傅瑜轻笑一声,他道:“我将来要袭爵,入朝堂为官便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了,而且我志不在此,阿爷已经答应我,我若高中,便可离开永安,出门游历几年。”穿越而来,傅瑜即便本有着满腔热血,有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也早在过去七年的纨绔生活中消磨的不剩多少了,更何况,他就算如今还有这个心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梁行知叹了口气,他道:“人各有志,不便强求。我少年游历江湖山河,去过大漠,去过江南,甚至去过西域,然后隐居山林,最后还是为了一番功名来了这世间最为繁华的永安。”
他又道:“你若真心想去游玩一番,我倒可以为你详解几个有名之地,诸如东京开封、六朝古都洛阳,江南水乡的扬州苏州以及世家子最爱去的金陵,乃至大漠和西域……”
傅瑜笑道:“如此,就多谢梁兄了。”
突地,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有人高声叫着:“傅二!傅二!”
走进来一个和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他穿着和傅瑜同款的紫色长衫,腰间还配有玉饰香囊,这人容貌殊丽,甚至显得有些阴柔,却是和傅瑜有过几次交集还算得上好友的楚国公家的陶七郎陶允之。
陶允之此次也中了四甲,不过他今日都跟在他表哥虞非晏身后认识人,故而一时不得到傅瑜面前与他说话。
傅瑜笑道:“允之!你跑的那么慌乱作何,还不坐下歇歇脚,我好给你引荐一下新科状元郎梁兄。”
他说着,给陶允之倒了一杯茶水,陶允之没有接茶水,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的梁行知,便对着傅瑜道:“圣上要见你,你可快些去吧!”
傅瑜一惊,随即笑道:“允之你又诓我,这次我可不信。”
每届的曲江宴,建昭帝都会在紫云楼的三楼私下面见新科进士,考察他们的性情品格,以此来决定诸位进士任职的去向,因此这紫云楼的三楼便也在朝堂上赫赫有名,有不少能干的官吏都是从这里出来的,民间甚至有人称之为“三龙门”。
见傅瑜不动,陶云之有些急了,他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外间传来内侍喑哑低沉的声音,传达的正是圣上的口谕,让傅瑜前去三楼见他。
傅瑜站起身,他问梁行知:“梁兄,你今日可见了圣上?”
梁行知点头,他道:“我见圣上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人,你莫要忐忑不安。”
陶允之在一旁道:“你是状元郎,圣上当然会对你不假辞色啦,可他对我们这些纨绔子弟向来是不待见的!”
傅瑜没理会这两人的口舌之争,他跟在那身着绯衣的内侍身后,低声问:“秦管事,不知圣上唤我上楼作甚?我又不是三甲中人,如何能面圣呢?”
秦管事低沉着嗓音笑道:“傅小公爷这么说可就太贬低您自己了,您可是大郎君的表弟,这楼内一百多号人,谁能盖过您的风头去?大郎君唤您不过是去说说您做的那篇策论罢了。”杨构行一,秦管事口中的大郎君是建昭帝和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对他的称呼。
听到秦管事这般说,傅瑜心下倒是安稳了不少。秦管事自幼跟着建昭帝,如今也有四十多年了,他最是摸清建昭帝的心,此番这般好说话,倒是说明了建昭帝现下心情还不错,所以不会对他有什么责罚。
上了楼,傅瑜看见一干有些眼熟或有些面生的人站在三楼的大厅里头,其中顶头的两人却是虞非晏和一个矮个子瘦弱的老头子,想来这老头就是新科榜眼小田十三郎。意识到傅瑜看着自己,一身淡紫长衫的虞非晏转过头来,对着他点点头,还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傅瑜心下一气,突然觉得自己以往的不忿和这些日子以来的假想敌的做法有些可笑幼稚。
秦管事亲自伸手挑开隔间的一层珠帘,躬身请傅瑜进去,他甫进去,大厅中的士子们便议论起来了。
有人问:“方才那少年就是安国公世子?这么年轻就高中,还受秦管事如此礼遇,而且看他的气派,比起虞探花也不遑多让啊!”
有知晓傅瑜作风的人不屑道:“高中什么,不过四甲罢了,还不是靠的家里权势,只有像虞郎君这般的人才是真正靠自己的才子,傅小霸王这样的纨绔,如何能与他并称。”
虞非晏摇头,他冷声道:“还请仁兄勿言此语,傅二做的那篇策论堪称良策,非我所能及,他不过是不通诗词歌赋罢了,治国实策和攻马却远胜于我,我私心里是一直将傅二郎君视为对手的。”
他这么说,倒是有老人在墙角道:“恐怕也没多少人记得十多年前的‘永安双璧’了,那时傅二郎君和虞大郎君在永安乃至大魏的风头都是无人能及啊,只可惜如今两人同时高中,却是一个一甲登科,一个四甲得中。”
傅瑜自然不知晓外面大厅里的人对他的议论,他此时低着头,站在小阁楼里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倒不是他太怂丢尽了穿越人士的脸面,而是这是他自今年年宴之后第一次见到建昭帝杨构。
建昭帝杨构年近天命,倒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皮肤略显白皙,样貌和傅骁有五分相像,穿着一身赤黄.色的常服,头发束在玉色的冠中,整个人看起来威仪非常,浑身气势压迫的让人有些难受。
杨构并非一个无能的君王,他颇有手段,将整个大魏治理的四海来朝,蒸蒸日上,若不是他对着安国公府收权打压的行径,傅瑜还是很欣赏这位年长了他近三十岁的大表哥的。
都说外甥似舅,他不仅和傅骁长得有些像,就连这浑身的气势,和傅骁生气起来颇为相似。在外人看来,杨构和傅瑾有些相像,两人气质都有些偏向翩翩君子,很容易让那些不明是非的寒门士子产生好感。但两人给傅瑜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待在傅瑾身边只觉得如沐春风、放松至极,但他在面对杨构时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宛若面对盛怒之时的傅骁。
“好了,秦大,把朕面前的珠帘勾起来,不过是见见自家人,怎的好还隔着一层珠帘。”杨构朗声道,秦管事忙上前掀开了珠帘。
杨构道:“傅二,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来见见我和大郎罢了,怎的如此拘谨的站在那里?何不走近些,我们也来谈谈你写的那篇策论。”
他又对秦管事道:“秦大,还不再去搬一方矮凳来搁在朕右手边?”
傅瑜瞥眼看去,就见着杨构左手下方还摆了一方椅子,坐着的是太子杨浔。杨浔年近而立,身子却不怎么大好,今年的年宴也不过略坐了会儿就去歇息了,他今天能来紫云楼,倒是实在出乎傅瑜的意料。
杨浔面色苍白,颧骨高突,本来也算得上英俊的面孔倒瘦的有些吓人,他整个人缩在赤黄.色宽袍里,显得格外瘦削。虽然按辈分来说,杨浔得唤傅二一声表叔,但他既主东宫,年岁又比傅二大,傅二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长辈的谱,便连秦管事搬来了矮凳搁在杨构右手边,傅瑜也是推辞不坐。
他既然推辞,杨构便也不强求,只让傅瑜走近了些,跨过帘子,走到他跟前回话。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考场上的策论,是你亲自写的吗?”
傅瑜的心顿时就揪起来了,他当时在考场上又冷脚又痛,整个人还想着考完之后就解放了,难不成他脑子一糊涂写了什么这封建社会的大忌不成?傅瑜想起这些年来已经被他逐渐妖魔化的建昭帝,背后不由得惊出了一声冷汗。
杨构轻笑一声,却是缓声道:“傅二,在我面前,你慌什么怕什么?还不拿出你永安小霸王的胆子来回我的话。”在傅瑜面前,他自称我却不用朕,傅瑜一时也搞不清楚他的心思,唯有点了点头。
杨构眼睛一亮,他又问了两句,却是关于傅瑜所作的策论里头提到的商人分层收税的问题,傅瑜心下这才知道怕是自己胡乱写的点子被杨构看上了,也只有搜肠刮肚的把自己肚内关于现代经济学的一点知识加工整理然后删删减减之后说了一点,却并没有说全,只说了个大概。
虽只说了个大概,但杨构显然还是很有兴致,又给傅瑜赐座,他推辞不过,只能坐下。杨构再细问通商口岸和税收的具体实施计划,他却是不敢再细答,只摇头说自己不知,这般又问了两个问题,傅瑜答的都不在点子上,杨构也就慢慢歇了心。
杨构停了,又问一旁听着的太子有什么想法,太子杨浔道:“我看傅二郎君的策论和经文大义都答的甚好,为什么不去参考进士科而要考明经科?”
这话一出,小厅顿时一静,只余透过阁楼小窗而来的细风卷来的恍如天边的游人嬉闹声。
傅瑜用眼角余光瞥瞥杨构,却见他面无表情,他又看看一脸茫然的太子,心中叹气,故作痛心道:“阿瑜自小苦学诗词歌赋,奈何天生少一窍,苦学十余年而不通,进士科重诗赋,我实在是没法子才去考了明经科。”
这般说了,太子倒是没再问,杨构也歇了心思,几人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杨构开口,却是让傅瑜退下。傅瑜这才擦了把汗,从矮凳上站起,向两人抱拳行礼退下,谁料他刚踏出第一层珠帘,就听身后的建昭帝道:“对了傅二,我听闻你最近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国子监祭酒斐之年的独女?”
傅瑜脚步一顿,他回身,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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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内因
两日前, 芙蕖园,鱼鸟观。
芙蕖园的鱼鸟观,顾名思义,是一座专门用来观赏游鱼飞鸟之类珍禽的建筑。临江王杨材平日里最喜在这样的地方钓鱼逗鸟,有时兴致来了也会叫上永安的权贵们到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或是平乐观这样的地方斗鸡赛马打球。
暮春三月,昆明池的水清澈见底,一旁的石拱桥宛如玉带一般托立其上, 水中的红鲤吐着泡, 瞪着大眼睛望着岸边的人。杨材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麻衣, 外又披了一身宽大的蓑衣,头戴一顶毡帽坐在昆明池旁垂钓。他生来肖父,长得比同胞兄长脸庞更加刚毅, 一脸络腮胡子把整个人衬的老了十岁有余, 明明不惑之龄, 倒比建昭帝更像一个五十岁的老人。
当傅骁漫步走过来的时候,杨材正坐在池边手持鱼竿,他满头大汗, 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在鱼饵旁游来游去的一条红鲤。
傅骁道:“四郎,你这是在干什么?”
红鲤一惊,却是摆动了两下鱼尾, 吐出几口泡泡, 飞快的游.走了。
杨材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鱼竿, 对站立一旁的傅骁道:“舅舅,您没看见我在钓鱼吗?我刚刚差一点就可以钓上来一条了。”
傅骁冷哼一声,他道:“天晴的日子,穿着蓑衣戴着毡帽在这里钓鱼?”
杨材点头,脸上露出天真的笑意,他道:“我从未体验过渔家翁的感受,听王妃说她以前在江南见到的渔翁都是这样子钓鱼的,这两天兴起,便特意叫人赶制了合身的蓑衣和毡帽,只为能欢畅的做个钓鱼翁。”
傅骁沉默了下,道:“没有人告诉你,蓑衣和毡帽是下雨的时候穿戴的吗?”
杨材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他起身,脱去了身上的蓑衣,小心放在椅子上,又取下毡帽拿在手中,他问傅骁:“舅舅一连半月都来找我,却不说有什么棘手的事转托给我这个做外甥的。”
傅骁道:“没什么棘手之事。”
杨材笑笑,他道:“舅舅您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这天底下除了傅二,还有谁能让您特意出府来寻我?”
傅骁摇头,默然不语,杨材颇为无趣的吐出一口气,道:“舅舅,您若真的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可就走了啊,我今天的几只鸟儿还没喂呢。”
傅骁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他靠近了些,轻声问:“圣上……他是不是有立后的想法?”
杨材一惊,他沉声道:“舅舅,您问这个干什么?您可不是一个会听小道消息的人,难道是这段时间有些有心人传的大哥要立章贵妃为后的事惊扰到了您?您看我大哥这般内敛又犟的性子,像是个会把这种事告诉弟弟的人吗,他顶多告诉母后,可如今母后久住永安玄道观六年了,甚少回宫。所以,这事儿,天底下恐怕还真没多少人知道的,但就是没人知道,所以这件事就是空穴来风,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点子,他们不过是看着阿浔身体不好,而大哥身强体壮罢了。”
傅骁只是遥望着湖面沉默着,许久不言,等出了鱼鸟观,便有一直等候在旁的刘荣来报,说是方才斐之年着人传来消息,约他老地方见,傅骁一惊,详问刘荣,刘荣却摇头一问三不知。
傅骁心中颇为忐忑不安的去了东市的一间茶楼。
茶楼布置的颇为清雅,他到的时候,就见四楼的一个包厢里,斐之年一身青衣,正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闭着眼嗅着手中的茶。
斐之年年近天命,却仍旧是一头乌发,他面容清俊,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风骨和气质,整个人说话也是不疾不徐,轻重舒缓的恰到好处,他道:“今日的茶是新春的好茶,傅兄何不尝尝。”
傅骁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浑身绷紧,沉声问:“结果如何?”
斐之年缓声道:“恭喜傅兄,令郎高中四甲榜首,这个消息会在两日后放榜时传遍京师。”
傅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但这笑意转瞬即逝,他连声问:“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斐之年摇头,他饮了一口茶,道:“这是一件事。若是上头不同意,便是令郎有着天纵之资,只怕也难高中,而如今却能得中榜首,便是他的应允了。”
傅骁绷紧了许久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扭头,看着窗外繁华昌盛的景象,低声喃喃:“没想到,我竟然还有看见这一日的时候……”
斐之年搁下手中的茶杯,他看着对面的傅骁,郑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谈谈傅斐两家结亲之事吧。”
傅骁轻笑一声道:“你真舍得把那般好的闺女许给我家那个纨绔小子?”
斐之年道:“傅瑜是不是真纨绔,我们心中自有料定,他在诗词歌赋上的学识虽达不到我心中佳婿的水平,但这四甲榜首却是实打实的,毕竟虽然圣上松口让安国公府弃武从文,可枉顾其他有水准的士子特意提拔舅家表弟,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傅骁冷声道:“那什么人才能配得上你女儿,虞太傅之孙虞非晏吗?”
斐之年哑言,他轻笑道:“傅兄啊傅兄,我方才说了那么一段话,合着你就只听到了这一句?非晏这孩子确实在文坛上甚有灵气,他性情温和良善又不失心计,有其祖父的风骨。我也知晓他对阿凝一往情深,可一来阿凝对他并无什么旖旎心思,二来……这二来么……现任宁国公委实比不上其父,虽在诗词歌赋上有造诣,可这官场上的圈圈套套太多,他宦海沉浮二十余年,手法竟还能如此稚嫩,我看若不是圣上看在他父亲和岳家的面上,早就让他辞官回家做个闲散国公了。”斐之年抬眸,看着傅骁低声道:“宁虞公和章仆射有着不浅的交情,就凭这一点,哪怕非晏和阿凝两情相悦,我也会棒打鸳鸯,更何况如今阿凝并无什么心思。”
傅骁皱眉道:“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看上我家这小子?”
斐之年道:“清和崔氏家教甚好,看傅大郎君,就知道傅二郎君会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傅骁冷声道:“你这是嘲讽我傅家不会教子,只会让夫人代劳教养?”
斐之年道:“傅兄何必生气,我不过是说出实话罢了,傅兄长年在外领兵,这傅瑾傅瑜都长于尊夫人之手,傅瑾是个疼爱妻子的好孩子,傅瑜定然不会差,而且我看他对我家阿凝未必无情无意。”
傅骁没有出声,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斐之年摇头道:“这喝茶,怎能像傅兄这般牛饮,岂不是浪费了我亲手泡的这一杯好茶?”
傅骁只道:“之年,你实话告诉我,你心中是不是已有决定?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明为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实为……托孤。”
斐之年没有开口,他看着窗外的黄昏,看着云霞在西边晕染出一抹绯色,心中突然感慨万千。这云霞,犹如他年轻时在塞外见过的大漠上的落日,虽没有大漠上的壮观恢弘,却有着永安的静谧绮丽。
他没有回答傅骁的问题,但傅骁的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
当傅瑜从紫云楼三楼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头重脚轻,陶允之伸手扶着他的胳膊,快要把他架起来了。梁行知本在二楼等着,此时见了傅瑜这神思恍惚的模样,也连忙上去扶着他两人将傅瑜架到一旁的椅子上,梁行知有些担忧的掐了一下傅瑜的胳膊。
傅瑜吸了一口冷气,回过神来看着梁行知和陶允之,一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陶允之道:“你自那小厅面圣出来就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若不是我搀扶着你下楼,只怕你已经跌下楼去摔个半死了!真不知道圣上到底问了你一些什么,竟然叫你变成这副模样。”
傅瑜此时心下一团杂乱,似恍然大悟,又似忐忑不安和紧张万分,这紧张忐忑中又夹杂了丝喜悦,但更多的还是惆怅无措。他想不通,为什么建昭帝会这么说,为什么傅骁等人会瞒着他做下这么大的决定,一时之间,傅瑜心下有些愤怒。
这满腔的复杂情绪,已然将他心底恍惚的放松和喜悦掩埋住了。
梁行知也道:“傅二,出了什么事?”
傅瑜摇摇头,复又点点头,他吃了一口桌上盘中的冰镇樱桃,让有些发烫的脑子冷下来,他咽下去,问一旁的两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梁行知看看外边的日头,估摸道:“快申时了。”
申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傅瑜摸摸自己的额头和脸,觉得有些发烫,他又摸摸陶允之的脸,却被他一掌打下,傅瑜问他:“难不成我还在做梦?”
陶允之急道:“唉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就告诉我们吧!我跟你说,你不是在做梦,这是青天白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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