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32章

作者:暑气难消 标签: 婚恋 轻松 穿越重生

  傅瑜听得这话,诧异不已。他想起今日郑老太君甚至不惜让他前往辨认也要找出那丫鬟的架势,不由得苦笑一声,只道找出那丫鬟之事只怕不像是为了卢庭萱落水一事,倒更像是郑四海遭人陷害一事了。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这卫国公府中竟生出这般多而杂乱的事宜,其中又有几多势力或是几人掺杂其中,却非金圆能打探的出来的了,但仅仅这冰山一角,却足以让知晓一些事情的傅瑜忍不住脑补,只叹有时候府中美人太多也绝非好事,还是如他家这般人口简单为好。

第55章 画像

  永安毕竟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这里能人倍出, 世家权贵不知凡几, 哪怕是位列六柱国之一的卫国公府的桃色新闻, 过了几日,在坊间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因着上次擅自“闯贼窝”的丰功伟绩,傅瑜这几日来消停不少,以往他几乎是每隔两三日便要去街上溜达溜达, 又或是邀上三两好友去章平台斗鸡跑马甚至赌的,但这十几日他却安安静静的蹲在自家府内不出, 倒叫一干狐朋好友百思不得其解。就连一向和傅瑜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王犬韬也担忧的上了门, 直奔东苑而来, 却是要亲自看看傅瑜究竟是在干什么,毕竟就他和傅瑜的关系,自然知晓傅瑜最近并没有被傅骁或是傅瑾禁足。

  “你再说一遍, 他在哪儿?”王犬韬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惹得廊下挂着的金丝鸟笼里的雀儿一阵扑棱。

  金圆恭敬地回道:“六郎君, 我家郎君在书房温书呢。”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将声音降低了些,就连以往一向在郎君们面前有力的声音都弱了些,可见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不高。

  王犬韬故作吃惊的望望天,却见瓦蓝天边挂着一抹白云,惠风拂面, 端的是一片晴朗, 他喃喃道:“傅二居然也有自己待在书房里半月不出门的时候,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犬韬又望向西边,却只见得一排挂在廊下的鸟笼在微风中飘荡,里面色彩斑斓的鸟儿正叫着什么。

  傅瑜这辈子养成了喜好玩乐的习惯,好端端的他自然不会想不开待在书房里温书,况且他也本不是在书房里温书,而是在作画。

  明亮的书房中氤氲着一股清淡的熏香,宽厚的书桌上摆着一方早已磨好墨的砚台,傅瑜没有坐着,而是拢了宽大的衣袖,站在桌旁弯着身子在平整的纸上细细的勾勒着什么。他神情专注,一双细长的眉紧紧的蹙起,往日里漫不经心的眸中尽是小心翼翼,还夹着一抹柔情,细长白皙的指节握着一杆细笔,小心翼翼的在画上描摹着什么。

  已是四月末的季节,他这般用力之下,额头上已是浮出了一抹细密的汗珠。他微微的眯着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手下微微用力,似清风拂过水面引起阵阵波纹般,却是描绘出了一片月白色的裙褶,上面的痕迹或粗或细,看似杂乱无章,却将整条衣裙的模样刻画的详尽真实,更是让那脸脸都没有画出来的画中仕女身子愈发窈窕纤细,整个人更似显得愈发生动起来。

  待他将金步摇细细描绘出,收起手中诸多的狼毫笔,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慢的看了宣纸上的画一眼,整个人忍不住轻轻吐出一口气,却早已是大汗淋漓,此时整个人一松懈,便觉得肩膀手腕酸涩不已,便连眼睛也干涩的有些疼痛。

  画已成,他擦了汗,净了手,正要拿起一旁的香薰炉熏一遍,却耳尖的听见外边长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快而不乱,落地有声,赫然就是王犬韬的,另一个听着却像是金圆的。傅瑜想起这几日金圆的欲言又止,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却是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小窗。

  长廊旁的小窗忽然打开,惹得王犬韬一怔,傅瑜却是将手臂靠在窗沿上看着二人笑道:“怎的,我不过待了几天,你们就这么急迫的来寻我了?”

  王犬韬一愣,却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大笑着撑开窗户,对着傅瑜道:“可不是嘛,二郎你沉寂的时日太久,可让一干兄弟们好等,大家还以为——”却是对着傅瑜笑笑,挤了挤眼,扮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来。

  傅瑜早有预料,只道:“能有什么,无非是以为我转了性子,要么是为立业,要么是为成家。”

  王犬韬耸耸肩,摊摊手,露出一抹惊奇的神色,他道:“难不成你还当真要摒弃以往种种,做一个成家立业的世家好儿郎了?”

  傅瑜笑笑不语,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两人又笑谈几句,王犬韬却是将话题引入到了府外,他道:“郑老太君寿宴不过刚结束两日,听闻卢家姑妈一家人就搬出卫国公府了。”

  傅瑜环臂,摸着下巴上冒出的青茬不语,而后道:“前两日金圆就与我说卢刺史已然进永安述职了,照着他的履历,此次当升。想来卫国公府和卢家夫人也是收到了消息。再者,两家联姻,哪有新娘子在婆家待嫁的道理?”

  王犬韬迟疑着道:“可是……坊间传闻,卢郑两家联姻之事恐要延后,其中缘由,赫然是郑大哥另有所爱!”

  “是哪家娘子?”傅瑜饶有兴致的问,王犬韬却摇了摇头。

  傅瑜不禁想起那日他突然想起来的有关于原书女主卢庭萱的前世种种,其中就有关于郑四海和他夫人卢庭若的事情。在卢庭萱前世的记忆中,郑四海最后为了一介寡.妇险些宠妾灭妻,实乃负心汉中的战斗机。

  傅瑜自幼和郑四海交好,自然知晓他为人颇有豪情意气,却在色字一字上尤为糊涂。往日他也曾见到郑四海和他元妻的恩爱有加,但他的深情专心似乎都随着他元妻的逝世而消亡,后来更是放飞自我,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就连这几年外出游历,永安城内也偶有他的风.流轶事传回,少不得叫他们这些还在国子监苦苦煎熬的世家郎君们调侃艳羡。思及此,傅瑜摸着下巴的手不由得慢了下来,倘若真是他所料到的那般,那么这次必定是有人决心要搅黄卢郑两家的联姻之事了。郑四海一介鳏夫,卢庭若一介守过望门寡的大龄娘子,二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子女,在外人看来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门户相当的一桩姻缘,这永安乃至大魏的世家中再也没有比他们二人更为般配的了,但在熟知未来的卢庭萱眼中则远非如此。

  傅瑜心中也暗恼郑四海的花心,但他相信礼教制度对他的压迫,三年后的郑四海会不会成为一个宠妾灭妻的人他不清楚,但傅瑜知晓如今的郑四海尚还算得上世家子弟中少有的清醒之人。况且,卢庭若已然二十有余,她虽为范阳卢氏一脉的嫡女,却是个望门寡,如今能成为国公世子夫人已然是卢郑两家联姻的决心了。

  从时人的角度来看,除却嫁给自己的大表哥之外,她已经没有更好的姻缘了。

  傅瑜正细细思索着,就听得王犬韬大惊小叫的呼声传来,他转身,却见着王犬韬那圆润的身体已是灵活的绕过了木门,三两步的走进屋内了,他此时正指着屋内的陈设,满脸错愕,就连胖乎乎的手也抖个不停,他道:“二郎……你、你这段时日都在书房里画画?”

  傅瑜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环视一周,却见陈设简洁明亮的书房内,正立了两架高高的画架,上面正挂着他这近半月的心血,却是足足的五幅画。这五幅画无一例外都只画着一个窈窕女子,这女子虽没有正脸露出,却能从画者笔中看出她定然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清冷绝尘的意味。

  王犬韬看着傅瑜的神情宛若傅瑜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道:“我看这画中人的身影,甚是眼熟……这不是斐家娘子么!难道,二郎你果真是陷进去了?”

  傅瑜环胸,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王犬韬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极了,他喃喃轻道:“这斐家娘子,倒也真是个妙人……我前几日遇着陶七郎,还听他说起过虞非晏对斐家娘子的念念不忘,谁料这佳人最终是被你得了。”

  傅瑜微微蹙眉,随后却道:“我知道虞非晏和斐凝的事情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算不得什么,我也更谈不上是棒打鸳鸯,我不喜欢听到这类言语,你既然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不想你再将我的夫人与其他郎君的轶事传来传去。”

  他神情甚是严肃,眉毛轻挑,目光灼灼,王犬韬甚少见到他这般模样,一时之间已是忙不住的点头。说罢了这些话茬,傅瑜心下略有恼意,王犬韬与他相识已久,自然知晓他心下不虞,很快就告辞离开了,傅瑜轻轻松了一口气,却是第一次没有亲自送王犬韬出了东苑的门,反而是静静地独坐在寂静无风的书房内,独坐半晌。

  直至黄昏人静,金圆上前来敲响了书房的门,傅瑜才恍然惊醒,走出门去,却是一股凉风袭来,吹得他整个人都似在风中打了个颤。金圆忙上前来扶他,傅瑜却是摆摆手,自顾自地轻抚了抚衣衫,回身静静地望了一眼书房架子上的画,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西苑。

  时至今日,傅瑜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已与他往日以为的纨绔轨迹偏离太远,他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但他的心诚实的告诉他,不做一个纨绔,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而和斐凝成亲,则是第一步。

  晚风拂面,傅瑜顺着长廊向西苑而去,一路上凉风阵阵,直让他全身心都舒畅了许多。到得西苑,正见傅瑾正坐在桌畔握着傅莺莺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写着字,看父女两人专注的模样,竟是完全没注意到傅瑜的到来。

  待得傅莺莺自己专注的写完一张大大的“傅”字,傅瑾才松了手,抬头对着傅瑜笑了笑,而后亲昵地在傅莺莺耳畔温声道:“二叔的字向来好,莺莺且让二叔瞧瞧你的字可好?”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收了手中笔,大大方方地抬头看了傅瑜一眼,却是突地眉眼弯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稚嫩的童声飘荡在傅瑜耳畔:“二叔今日怎的这般狼狈?莫不是去彩水沟滚爬了?”

  傅瑜顺着她的目光一移,才赫然发现自己今日穿的一身浅色外罩上已是沾了一层五彩缤纷的颜料,顿时想起来是方才在昏暗的书房里穿行而来时粘上的,不由得面色一红,却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上前来使劲揉了揉莺莺的包包头,而后细细看了一眼她写的字,方才拿起桌上的纸,在蜡烛旁细细看了一眼,摇头晃脑地装作夫子的模样道:“不错不错,莺莺年纪轻轻但这‘傅’字的横竖撇捺都颇为老练有力,看得出来腕力极好。”

  这话一出,倒是惹得屋内众人都笑出声来,倒是小姑娘耷拉着一张脸,颇为不高兴的样子,傅瑜又道:“你年纪尚小,习字时日尚短,如今还看不出什么,不过我看你握笔姿势和身体站姿都算得上端正,假以时日,定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这般说了,莺莺才破涕为笑的拿着桌上的那张大字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却是去寻自己的母亲去了,待得莺莺一走,热闹的书房内顿时只余两人,傅瑜看着静静地端坐在轮椅上的傅瑾温润如玉的模样,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无端的觉得有些羞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哥,你看我昨日送来的那幅画像如何?”傅瑾闻言,一双和傅瑜有些相像的细长眉眼眯了眯,眼角却是洋溢起一抹温意,他转动轮椅,却是从身后的一方矮架上取来画卷,小心翼翼地铺成开来,而后看着画中人不语。

  傅瑜一共画了六幅画,这是唯一的一幅露出了斐凝正脸的画像,但见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中,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她手心微捧,露出白皙的手中的一个毛绒绒的雀儿来。虽只寥寥几笔,却将雀儿的担惊受怕和画中女子的善心刻画的淋漓尽致。

  不过让傅瑾心惊的并非傅瑜这勉强算得上高超的画技,而是他作画时所出的心血。

  傅瑾微微蹙眉,看着傅瑜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包容,却还夹带了丝丝让他不解的神情,他问:“阿瑜,你觉得斐家娘子,真是你想要的那人?”

  他声音极其轻柔,飘忽忽的,宛若从远方的山上传来,轻的不可思议,却在傅瑜本就不平静的心头砸下一个巨弹,傅瑜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真的,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就会一直走下去。”

  傅瑜看着傅瑾默然的脸,心下一突,想起傅太后欲言又止的神情,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大哥,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能告诉我傅斐两家联姻的真相吗?让我相信你和阿爷只是为了我的相思之苦而强迫在朝堂上一向油盐不进的斐祭酒嫁掌上明珠……我看这事难得很。”

  “而且上次我去玄道观时,姑母就曾告知我,阿爷和斐祭酒之间曾有救命恩情相连,后来却阴差阳错的成为陌路人,如今却在东宫势微时又突然成为亲家,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我是断然不信的。”

  夜间寂寥,唯有风拂过树梢的声响在屋外回响,寂静无声的屋内一时愈发安静。

  半晌,傅瑜见得傅瑾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却是似哭似笑,带着一丝颓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姑母告诉了你很多事情。这事也绝非外人所认为的那般简单,只怕就连斐祭酒,也绝非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斐祭酒,不过有一点你猜对了,此事事关朝局,不可妄下定论,也不可肆意更改,如今你能阴差阳错的找一知心人,倒也算得上一件喜事了。”

  傅瑾说的含糊,傅瑜却从中听出了惊心动魄之意,他正想开口详问,却猛然听见外间长廊上传来一阵细密杂乱的脚步声,他讶然回头,却正见一身黑衫长袍的傅骁站在门口,一向威严颇重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他见了屋内的二人,却是突然开口道:“听闻圣上有诏令,让阿瑜入大理寺。”

第56章 诏令

  “大理寺?!”傅瑜一惊,却是脱口而出。

  无他, 实在是本朝大理寺声名太盛。傅瑜虽然算得上一个混世魔王, 但他所犯罪行甚至不需要惊动京兆尹更不需要动用大理寺, 但此时傅骁却得到建昭帝让傅瑜入大理寺的传闻,这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夜色朦胧,窗外传来几声蝉鸣,让傅瑜有些焦躁的心愈发不安, 他坐卧难安,连吃夜宵的好心情都没了, 只是苦笑着道:“究竟是我犯了何错, 竟然要出动大理寺来捉拿我?”

  末了他又道:“我们和朱然熟悉, 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或许知道一些消息。”

  傅瑾将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 宛若敲在傅瑜的心头,他道:“阿瑜, 莫急,陛下这个‘入’字用的甚是巧妙。”

  傅骁垂眸看着他,眸中似有光,傅瑾慢条斯理地道:“如今已至四月末,按理来说官员述职之期已近,中榜之士早该有去处, 可阿瑜却仍旧只是挂在吏部候补官员名头里迟迟没有动静。”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圣上让我入大理寺为官?”傅瑜更惊了, 他觉得这个事情比他被朱然抓起来还要惊悚。

  大理寺主管审判, 刑部主管复核,御史台主管监察,虽然与兵权相差甚远,但大理寺也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机构,建昭帝这一手,直让傅瑜心中忐忑不安。

  “他的心思,谁能猜透?”傅骁暗自沉吟一声,却是没再开口说话。

  傅瑜又看看傅骁,却见他已是径自转过身,竟是瞧也没瞧自己一眼。

  一.夜辗转反侧,直至三更天傅瑜才堪堪入睡,第二日却早早地就被刘荣唤醒,来不及细问,刘荣便道:“二郎君的奏绶告身来了。”

  傅瑜掩手打了个哈欠,无奈道:“任职文书罢了,来了也就来了,只管请人进府来,荣叔何至于此?”

  刘荣的额头上已是冒出了一排细汗,他急道:“可来的不仅仅是吏部侍郎,还有宫中内侍!”

  傅瑜急忙起身,却是匆匆换衣净脸,而后向正堂而去,来时却见傅骁仍旧穿着昨日的那一身黑衫长袍脚步匆匆地自一旁小径赶来。

  夏日清晨,林间尚有些薄雾,他有些斑白的鬓发上被雾微微打湿,他一路走来脚步仍旧踏实厚重,一双如炬目光淡淡扫了傅瑜一眼,却是透出一股柔情,他见了傅瑜,却是厉声道:“文书已至中堂,你怎的来的这般慢?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骄纵你,让你这般漠视礼法!”

  一大清早的,开口便是训斥,傅瑜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得对他躬身,看着他的身影掠过自己身前,而后抬脚跟了上去。

  傅瑜抬头看着他的背,却见他脊背挺得笔直,宛若松柏般,却无端的透出一股萧瑟羸弱之像,傅瑜心中便蓦地生出一股酸涩之味来,方才对傅骁的训斥的些许不忿也消弭于无形。

  到了中堂,只见香炉高摆,奉果一般的杂物早已备好,傅瑾正坐在一方轮椅上与传话的内侍轻声说着什么,见了傅骁和傅瑜,却是朝两人看来,微微点头。

  傅瑜心下一松。

  首先是吏部官员的奏绶告身,却并非是让傅瑜入大理寺,而是进刑部。

  傅瑜心下诧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按着规矩礼仪走完了行程,待得吏部事了,即是那内侍的宣旨,傅骁和傅瑜跪下,那内侍才压低了嗓音慢慢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世子傅瑜文武兼备……任刑部秋审处员外郎一职……永安拐卖乞儿一案,疑点重重……着员外郎傅瑜协助大理寺彻查此案……”

  傅瑜跪在傅骁身后微垂着头,他看不清身前三步远的内侍的模样,却听得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发出的似破风箱般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着什么,他微微抬眸,就见着傅骁黑色的鞋邦上沾着的一抹黄泥,他席地的长袍下摆微微浸湿,也沾了些黄泥。

  傅瑜心中一动,却是再也无心听那内侍都念的些什么了。就他所知,府中上下黄泥最多的地方是东苑马场,而府外却是西角门的一处小巷,傅骁这般年纪,已是很少骑马了,那么,他是一.夜未眠,今晨与傅瑜见面时是刚刚从府外回来?

  不然,傅瑜无法解释为何昨夜他说的还是要入大理寺的消息,今晨却换成了刑部。

  虽然此时已是明了傅瑜入大理寺也好,入刑部也罢,都不过是他前些日子碰上的这桩乞儿拐卖案件,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入大理寺便意味着成为天子直属,却也不可避免的成为这届考生的众矢之的,入了几位皇子的眼,而入刑部,成为一个小小的秋审处的员外郎,虽是从五品小官,却是远离天子眼下,远离夺嫡中心。

  然而,没有人知道,傅瑜心下一直想的却是户部,哪怕不是户部,工部也是好的,不然他不会费尽心血写出一篇让建昭帝都忍不住动容下问的经济策论。但是没人照料他的心思,哪怕他的想法早在策论上暴露无遗,也无人想着顺从他的心意,而是为了朝堂局势考量,顺着他的家世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内侍念完,而后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傅瑜。

  傅瑜深吸一口气,却是知晓自己并无任性的本钱,只能恭敬地接过这圣旨,而后再三叩拜。纵然不是第一次这般叩拜天子之言,但以往的每一次傅瑜都觉得不过是小儿演戏般,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未来由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决定,那个他血缘上的表兄。

  对于那人的一举一动,傅瑜没有质疑的权利,更没有反抗的权利。

  内侍走后,傅瑜还是呆呆地靠在椅子上,拿着那玉帛圣旨发呆。良久,他站起身来,却见着方才还陪伴在身侧的傅骁早已离去,却听得一侧喝茶的傅瑾温声道:“阿爷有些倦了,先行离去了。”

  傅瑜点头,只道:“我知道,阿爷和大哥为我的事情费心了,以前是我太过任性,这才惹了许多乱子,往后不会这般了。”

  傅瑾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他端起尚有些余热的茶盏,送到嘴边,挪动了一下嘴皮子,却是喝不下去。

  半晌,他心道:“你能这般想,看来是真长大了。”

  傅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听得傅瑜问:“大哥,同样是入朝为官,我只知大理寺乃天子直属,刑部乃三省六部所辖,按理来说,若要博一个光明前程,定然是大理寺更好,为何你们却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傅瑜不想入大理寺纯粹是被坊间传闻闹的,谁料他最后也没能入户部或是工部,而是入了掌典狱的刑部,比之大理寺更加让他觉得胆寒。

  傅瑾苦笑,却是低声道:“大理寺卿以前是东宫属官,是七年前才被调入大理寺的,可以说大理寺是圣上钦定的东宫党,而六部隶属尚书省,尚书省中书令崔泽乃保皇党,其下辖六部尚书皆为保皇党。”

  傅瑾沉吟片刻,却道:“章家的老爷子可是左仆射,位列丞相之位,他女儿章贵妃独宠后宫十年,四皇子可有剑指东宫之心?”

  傅瑾两眉一凝,却是冷喝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

  傅瑜被傅瑾这般严肃的表情一惊,却是硬着头皮道:“不用听谁说,但见章金宝此人纨绔霸王作风,再将这十年来皇宫内外消息略微一合计,是个人都能得出这样的消息……更何况,更何况太子身体一直不太康健,哪怕他为嫡长子,朝野内外也一直有另立储君的传闻。”

  尤其近两年,随着章贵妃所出四皇子以及先皇后所出六皇子的渐入朝堂,这般言论更是甚嚣尘上,坊间传的愈发离谱。幸而大魏文风开放,建昭帝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因口舌之欲而下狱。

  傅瑾看着傅瑜片刻,却是皱了眉头道:“坊间可传,勋贵世家不可传。”

  傅瑜面色一紧,却是低头应了。

  得了这么个员外郎的官职,虽小小从五品还比不得身上这国公世子的爵位高,但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当过官的傅瑜一时还颇有些兴奋,过了两日官服送来,傅瑜就让人拿了官服细细查看了,拿了五旒玄冕戴头上,又批了一身青衣纁裳,傅瑜比了比,倒还挺合身。

  金圆在一旁说了几句好话,直把傅瑜说的面皮子已有些紧了,过了片刻,思及什么事,他兴致也就慢慢退了,反而脱了衣袍,重新捡起自己以往的紫服穿了,而后唤来元志,却是询问了几句关于斐府的事情。

  他前几日早就将手中的几幅画裱好,然后配了些女儿家的吃食送到斐府上了,他尤恐这次的东西又会同往日送的珠宝首饰一般被退回,还暗自忐忑了好一会儿,岂料过了两日也没见斐府退货,他心下自然欢喜,早就恨不得翻过那窄窄院墙,进内和斐凝说说话了。

  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傅瑜也觉得心下舒服很多,但显然,他是没有这般机会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他再去斐府后院那条飘着琴音的小巷,却再也不见墙内有琴音传出了,他心知肚明定然是那日他翻墙射箭的行动唐突了佳人,但他却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傅瑜让人收了官服,思忖着再过几日便是他上班打卡的时日了,尤恐入职之后事务繁忙不得悠闲,遂取了马,让元志去唤来王犬韬,约了几位老友老地方见面,而后便兴匆匆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