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48章

作者:暑气难消 标签: 婚恋 轻松 穿越重生

  郑四海虽未朝中任职,但毕竟自幼便是国公世子,他人缘又好,还是有许多如傅瑜、王犬韬、陶允之这般的纨绔子弟来捧场的——本来么,建了新马场,来玩的也多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

  新马场建在城西郊外,在一处低矮的小丘下,不远处临着河,马草肥沃,往小丘上走还可见着些野花类的,看着倒是视野开阔,更何况此地微风徐徐,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与城内平乐观之类的沙地马场比起来,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傅瑜本就按捺住性子快四个月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出来疯闹的机会,又见着郑四海郑重又小心翼翼地牵了他那匹白净的西域马出来,自然是要较量一番的。他这般一提,众人更是兴致来了,便一人牵了匹马,足足近三十个人,皆围拢了过来。

  众人主意多,七嘴八舌的,一听较量,便有人说有彩头才更有兴致些。这彩头嘛,自然得是获胜之人才能赢得了。

  王犬韬便笑道:“我看你们是异想天开,没见过云豹,也就是这白马的风姿,都觉得自己能赢……我可得事先说好了,这千里马千里马,云豹来自西域,受专人调.教过的,永安的这些马厩里长大的马,哪能跟草原上的马比!”他一笑,白净圆胖的脸上便显出浅浅的酒窝来。

  众人有些犹疑起来,郑四海倒是不在意这些,只道:“这便是了,本是我的马场请了各位来捧场,自然是不能要诸位郎君败兴的。只我的云豹确实腿力非凡,既是这般,我便不纳入比试名单,只管在一旁与大家一起玩耍。况且,这彩头本就是我该出的。”

  他说着,让一旁小厮取了一柄扇子来,慢慢展开,上头绘着一临江阁楼,看样式,像是南方的,他翻到另一面,写着的是《滕王阁》。扇坠是一块温玉,青白色的,看着便水盈盈的,是一块上好的暖玉。郑四海拿扇子给众人传递一番,笑道:“这扇子是我游历时,至洪城偶遇荆克寒先生,求了整整三日才求得的字画,诸位以为这当如何?”

  “既是荆克寒先生的画作,那可是贵重,这便够了。”有人道。

  扇子传到傅瑜这边来,他便也接过来细细观摩一番,看着便有些久了,一旁的陶允之等的不耐烦的凑过头来瞧。扇子两面,皆盖了印记,无论是字迹还是画笔,粗一看去还真是荆克寒的习惯,但傅瑜为了讨好岳丈,对荆克寒画作还真认真学习观摩了很久,更何况他与荆克寒真人有过不少交集,心下便觉得印章有些奇怪。虽心下奇怪,但他也未曾说起,只默默地将扇子递给了一旁等候的陶允之。

  有荆克寒的画作扇子做彩头,众人一时斗志昂扬起来。饶是傅瑜并未有夺得扇子的想法,也有争夺头名的野望,更何况他自幼弓马娴熟,公爵之后少有能敌,便是为了以往的面子,他也不能太差。

  一旁有人挥旗,傅瑜马鞭啪的一下打在马臀上,身下的马似箭一般冲出,真可谓是一骑绝尘。他马术自幼便好,今日又特意骑了匹骏马,此时凉风袭来,耳边呼呼的响,身子一颠一颠的,心便也跟着视野一般开阔起来了。

  眼底一片深绿,遥遥的看着有几簇色彩鲜艳的野花丛,傅瑜突地想起自己还未送过斐凝这类事物,心下便决定等会儿过来采摘,当然此时是要先紧着比赛了。

  永安世家郎君经常赛马,傅瑜一向是其中佼佼者,这次倒也不例外,他面前一向开阔,而后不时传来几人的呼喝声,未几,跑了没片刻,眼角余光便看见郑四海骑着云豹追了上来。

  云豹是一如既往的矫健有力,很快掠了傅瑜的马向前去,郑四海回过头笑了笑,便很快上前去了。

  小丘周围是一圈马场,早就清理好了,没有闲杂人等,他们要做的便是绕着整个马场跑一圈,便也要绕着小丘跑一圈,很快云豹和郑四海便不见了踪迹,反而是身后的人愈来愈近。

  又看了眼近处的湖水和花丛,傅瑜再无杂念,举鞭挥下,马儿发力,很快便加速起来。

  一圈马场跑完,马儿喘着粗气,就连傅瑜也觉得背后有些汗湿了,不过看着前方庄子远远地站着几个人和几匹马,他脸上慢慢的有了笑意。这便是近了,除了没追上骑着云豹的郑四海,傅瑜已是将其他人甩开了几米远,至于其他人,则是拥着挤在了一块儿。

  但愈是近了,等傅瑜看清了人,心下便是一冷。

  云豹特殊,是很好认的,云豹上面的郑四海也好认,但他身侧的五六个骑马人,却是近了傅瑜才看清。那当头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马儿,朱红的上衫,玄色镶金边的马裤,一身简洁却不失华贵的骑马装,再见那人挂着欠揍笑意的脸,一双眸子黏在自己身上,不是章金宝又是谁。

第74章 雨幕

  看见章金宝, 傅瑜便觉得头疼,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傅瑜心下不快,身下的马儿也渐渐慢了下来, 直至停在了众人五步远的地方。

  郑四海忙笑着道:“果真还是阿瑜技高一筹。”

  身后马蹄声响,众人也渐渐地到了, 此时章金宝倒是头一扭, 浅笑道:“傅二郎君今日也来捧卫国公世子的场?”

  既然章金宝都这般礼待了,傅瑜自是没有下郑四海的面子的想法, 便道:“不错, 我与郑大郎自幼相识, 今日他马场新开,我自然是要来捧场的。”顿了下,却是没问章金宝为何不请自来。

  郑四海和傅瑜相交多年,自然知晓他和章金宝不对付,当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去请一个自己也并不熟识的章金宝。果真, 一旁的郑四海笑道:“今日着实是赶巧了, 我竟不知,我这块马场竟还是与章家的庄子临近。”

  他说着, 一边伸手往西边指了去。众人方才从那边赶过来, 也知晓那边不远处是一片庄稼。看来还真是赶巧了。

  王犬韬和陶允之策马过来,两人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要说以往见了章金宝, 几人也不会这般暗自叫苦, 只是上次众人在平乐观交了恶, 想起以往章金宝和傅瑜的名声, 在场几人都不免有些头皮发冷。

  傅瑜倒是没身后的王犬韬和陶允之二人这般忐忑,也不如面前郑四海的尴尬,他心下倒是平静的很。毕竟章金宝说白了也就是和以前的他一样,仗着家世在外横行无忌。如论武艺,章金宝一向不是傅瑜的对手,更何况傅瑜如今在刑部任职,若章金宝当真对他如何了,少不了一个袭击当朝官吏的罪名。到时候,就不是以往那般纨绔子弟之间的斗殴了,若闹大了,李御史这关和章仆射这关,章金宝首先就过不去。

  背负了众人目光的章金宝倒是老老实实的,也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郑四海只好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取出那把扇子给了傅瑜。傅瑜忙接过,笑着拱手对众人道:“承认了,承认了,还是要多谢各位郎君。”

  众人又嬉笑起来。突地,傅瑜瞥见不远处庄子上走来一人,却见一旁的章金宝比他还要紧张,忙驱马赶了过去。那人一身单薄的红裙红红衫,肤色白嫩的在阳光下似乎在发光,一头粟色卷发披散在肩头,尤显得几分妖娆。

  是一个胡姬。这胡姬,看着还挺眼熟,不巧,正是昔日傅瑜在岸边见过的被章金宝强取豪夺的罗珊娜。

  章金宝驱马过去,他俯身浅笑,似在对罗珊娜说着什么,方才还阴郁的神色此时倒是显出几分英俊来。他下马,又起身将那罗珊娜报上马,复又自己骑了上去。

  傅瑜数月未曾和一干好友出来闲逛,倒甚少见到章金宝这般模样,更何况以他这十年来对章金宝的认知,自打对方十五岁开了荤以来,十年未曾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难不成,章金宝这种万花丛中的人也有浪子回头独饮一瓢水的时候,这般想着,傅瑜面上不由得显露出几分讶色来。

  一旁有人道:“那胡姬是谁?章大郎君怎的对她这般在意?”

  一旁便有人笑道:“她你都不知道?安娜宁教坊的台柱子罗珊娜啊。这两个多月来,章金宝甚是宠爱她,我真是到什么地方游玩,凡是看见章金宝,就能看见这胡姬。”说话毫不客气的这人却是晋国公世子严科,他与郑四海年岁相仿,也是六柱国后人,与傅瑜等人交好多年,但为人相当低调,从不曾与谁交恶过,也就不曾对谁这般恶语相向。

  “严大郎君今天说话倒有些火气。”傅瑜浅笑道。严科不曾入仕,为人也颇为好说话,说白了就是这帮纨绔子弟中的一个老实人老好人,像今天这般火气大倒是少有的场面。

  陶允之忙低声在傅瑜耳侧道:“是之前给嫂子挑选饰品的时候和章金宝对上了。”话语未尽,傅瑜却已了然他的意思。严科此人在勋贵中虽是个老好人,颇有好脾气,但他爱妻如命,连带着尤喜为自己夫人挑选饰品衣物什么的,而章金宝又一向霸道惯了,如今得了新宠,说不得要细心挑选这些女儿家物品,两人交恶恐确有其事。

  只是如今看着严科阴沉的面色,傅瑜也不由得感慨一番,章金宝这多年霸王之名果然名副其实!就连勋贵中著名的老好人严科都被他气得不轻。不过这般看来,罗珊娜是真得他宠爱了。

  想起今年开春,傅瑜和友人游湖踏歌之时,尚还见的罗珊娜为了躲避章金宝而不惜坠湖,如今一眼望去两人却倒还真是恩爱的紧。傅瑜只道是世事无常。

  这边厢傅瑜感慨着,那边章金宝就已小心翼翼地驱马过来了,他神色较之前温和了些许,以往蜡黄狠厉的面容也罕见的显出几丝柔情来。罗珊娜坐在他身前,被他臂膀环绕着。她一身红衫红裙倒不像是大魏传统服饰,还似穿着胡人的衣裳,腰上、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链子、金手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险些要晃花了众人的眼。除却这些,她耳朵上和脖颈上亦是戴着上好的红色宝石,水润明艳,看着便价值不菲。虽然整个人珠光宝气,但因穿戴在美人的身上,映衬着对方白如雪的肌肤和褐色卷发,亦显得多了几分异域色彩,并不显得多么庸俗。就连见过了斐凝和卢庭萱的美貌的傅瑜,也不免暗道,难怪章金宝要对这女子如珠似宝了。比起她身上价值连城的珠宝等物,这女子本身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尤物,也不愧她安娜宁教坊之前魁首的名声。

  “今天偶遇诸位郎君是个意外之喜,只是我早已约了友人在庄外谈事,这便不打扰诸位了。”章金宝懒洋洋道,语气不见的有多恭敬,但这对他来说已是罕见,毕竟他以前从来不鸟这些人的,也唯有傅瑜能引起他的怒火。

  章金宝策马,正要离去,怀中佳人突地一动,轻声咦了一下。

  章金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着一旁马上神游天外的傅瑜。

  这目光委实“火.辣”,傅瑜根本不能忽视,他正想着自己何曾得罪过罗珊娜,心下烦闷,索性打开手中扇子扇了几下风。这般一动,罗珊娜看着他的目光尤甚,这次,傅瑜才得知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扇子。

  不同于前两次见面时的唯唯诺诺和胆小谨慎,这次罗珊娜显然大大咧咧了许多,看来还真是和章金宝待久了,有些被同化了。她道:“不知郎君可是傅家世子?”

  这话问的稀奇,以往外人都问他是否安国公世子或是傅二郎君,少有人问傅家世子的,不过傅瑜还是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罗珊娜眸光一闪,笑语道:“之前承蒙世子相救,罗珊娜还未答谢呢。”她笑语盈盈,高鼻深目,红.唇白肤,目光灼灼,尤显不同于斐凝空谷幽兰的颜色气质,让见惯了大魏大家闺秀的诸位勋贵均是眼前一亮。

  不过傅瑜是没这个猎.艳的心思,更何况这是章金宝如今心尖上的人,他吃多了才会想着去勾搭她,只实话道:“我没有救过娘子的印象。”

  “傅二如何与你有交集。”与他的话同时响起的,却是章金宝的声音。

  罗珊娜一愣,却是扭头道:“我见世子手中宝扇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且以前我坠湖时,世子确实叫人在一旁施手相救过。”

  “你喜欢,送你便是了。”傅瑜索性道。

  “你喜欢扇子,我去买便是了,何苦要他的!”章金宝怒道,说是怒了,其实不过是说话声响大了些,语气中倒是无丝毫怒意,便是这样,也尤有唯恐吓了怀中人的意思。

  章金宝说罢,却是一甩马鞭,策马远去,同来的五六个跟班,也忙对着傅瑜等人告罪,却是跟上去了。

  唯有傅瑜留在原地,颇有些不懂的摸了摸鼻子,复又收拢了扇子,插在了腰间。他哼了一声,道:“章金宝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不也跟以前一样,换了个人似的吗?”陶允之也笑道,少年脸上满是促狭之意,“你如今这般上进的模样,倒与之前的作风完全不同了。外人都道你是为了斐家娘子这般的,可是真?”

  “那这般说来,章金宝为了罗珊娜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不大稀奇的了。”王犬韬亦笑道。

  傅瑜只打哈哈的笑了笑,众人又是一番嬉笑。只傅瑜心下稍有不安,所谓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傅瑜这十年来最久的“敌人”无怪乎就是章金宝,章金宝此人如何心性,他是再熟悉不过的。如今一个花花公子突然转了性子,还对着以前的劲敌,也就是自己,这般礼遇见,这让傅瑜怎么看都觉得是暴风雨的前奏,迟早要来场更猛烈的冲突似的。当然,比起章金宝,让傅瑜感兴趣的还是罗珊娜,毕竟她可是能让章金宝这种人改变的人,尤其是她方才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点也不像看向救命恩人亦或是,寻常勋贵的目光,倒更像是,看着敌人的目光。

  众人在马场嬉闹一阵,复又去了庄子上享用郑四海特意准备的酒宴,一时宾主尽欢。酒酣饭饱,傅瑜想起自己方才的想法,辞了众人,戴着元志骑马跑到方才的小丘上。

  骑到小丘上,傅瑜眺望远方,果真见着不远处草场上一片野花丛,姹紫嫣红的,比之城里工匠细心栽培的鲜花,少了些许艳色,却多了分自然。

  身后的元志倒是一声不吭,随着傅瑜下了马,采摘起花来,傅瑜忙制止了他,道:“你牵着马,跟在一旁就是了,我又不拿这些花来做什么,左不过摘一点好看罢了。”

  元志比起金圆来话要少许多,果真就牵着马到一旁了,傅瑜又嫌他牵着马,马蹄踏碎了花,让他往一边去了。郑四海的马场建在郊外,更西边是一片片接连的农田,北边是穿城而过的河,东边是永安城,傅瑜顺着河边采摘,没过片刻,就渐渐地远离了郑四海等人的视线。

  索性天气不闷热,天色又尚早,傅瑜兴致来了又骑着马沿着河道狂奔一会儿,只没过片刻就见着不远处道路上的一个离亭。元志惊道:“郎君,我们这都离城十里路了,若再往外去,只怕今日回不了城了。”

  傅瑜也觉如此,索性看着河上一座木桥,策马而过,到了河水的北面,这边却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小丘陵了,隐约可见不远处山上的几座建筑,傅瑜又问:“这里是何处?”

  元志老实答道:“这是到了越陵来了,山上的是越临寺,再往山上去就该有禁军把守了。”越陵是大魏皇陵,元志说的禁军把守不假,傅瑜也不往那边去,只朝回城的方向走。谁料稍走片刻,天上突地一阵旱天雷,马儿一惊,仰天长鸣,地上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叶,一旁的树叶哗哗作响,而东边天际,一层压人头顶的乌云顺势就过来了。这速度快的,不过瞬息之间,天色已变,傅瑜看着远处的天色,脸色一变,道:“不好,是跑暴。”

  跑暴,其实是跑来的暴雨,多发于夏季。天色骤变,顿时狂风大起,暴雨忽至,但不过一刻钟,顶多半个时辰,雨势骤停,天气复又清朗起来,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见彩虹。

  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谁能料到今天会有跑暴,此时傅瑜也不能带着元志躲在树底下,但要上山跑到越陵避雨,只怕山路湿滑,越发的难了,这般想着,傅瑜又调转了马头,和元志朝着方才的离亭奔去。

  雨势骤降,落下来的雨滴大的跟铜钱般大小,砸在人身上疼得厉害,更何况砸在如今策马奔腾的傅瑜身上,他只觉得身上酸疼的厉害。眼前已湿,紫色的外套立时便被浸湿了,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滑。

  马蹄飞扬,溅起路上水坑的水,不过跑了几步,傅瑜就见着前方一个马车堵在那儿,却是微微歪着,似是陷进了一个泥坑里拔不出来了。傅瑜目不暇视,正要策马过去,就见的马车中出来一个青衣婢子,鬓发高.耸,脸色微沉。

  傅瑜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头颅一歪,嘶鸣一声,淋了雨的马场湿滑,马儿骤停,突地向前滑了两步,眼见着就要栽倒在地,傅瑜再一扯缰绳,马儿前蹄扬起,险险的稳住了。元志却是停的突然,马蹄打滑,眼见着就要栽倒在地,傅瑜忙策马伸手去接,两人一起栽倒在地,幸而有了俯冲,两人又都是练家子,并未有大事。

  元志稳住身形,来不及问傅瑜出了何事,倒是先来了一句:“这要是金圆,恐怕就得摔断腿了。”

  傅瑜嘴角微微抽搐,却是并未搭话,而是回身朝着那马车走去,近了,他才发现,那车辕上的婢女正是空青。空青此时一手搭在车辕上,一手掀开了轿帘,似在对里面的人说着什么话。

  傅瑜猛地上前,空青见了他正要行礼,却见他突地伸过头来,正正地探进了马车里。

  此时天色昏暗,雨水如幕帘落下,遮蔽了傅瑜的眼,淋湿了他的衣服,他此时探了头进去,头上的雨停了,只头发仍旧湿哒哒的,脸上还留着些雨水,虽身形狼狈,但他的双眸却异常明亮。

  马车内,正坐着两人,一人坐在旁侧,面容看着傅瑜有些惊异,是白芷,傅瑜目光草草略过她,直接投向了另一人。

  斐凝着一身青衫长裙,裙摆上绣着一簇兰花,她鬓发微挽,妆容极浅,在这昏暗狭小的马车里,却浑身上下气度斐然,即便外面风暴交加,她也丝毫未有忧色,恍惚整个人都闪着光。只不过,如今这面容沉静的娘子在见着身形狼狈的傅瑜时,眸光却是一闪,右手微抬。

  方才那倾城貌美的罗珊娜在身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傅瑜时,傅瑜心下未有丝毫旖旎,此时见着斐凝,她不过衣着简单,甚至在昏暗的马车中尚且看不清她的容貌,傅瑜心下却是心跳如擂了。

第75章 避雨

  “好、好巧啊。”傅瑜嘿嘿咧嘴一笑, 突地就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

  一声闷雷在半空赫然响起,似万千擂鼓击响,又似千万军马嘶鸣, 猛然间吓得傅瑜一个激灵,他恍然回过神来, 道:“我正打算去前面离亭避雨。”

  他退出来, 末了,又道:“我去帮你们把马车拉出来, 这么大的风雨, 马车里也避不了雨。”他说着, 唤了元志上来,正要和马车夫和一旁的一个府丁一齐把马车拉出来,他回身,又见着一身单薄衣衫的空青杵在那儿,又让她上马车去避雨。

  谁料空青倒是没听他劝, 只又掀开了帘子, 道:“娘子方才便说这马车弃之不用了,先带着我们去避雨。”

  她说着, 傅瑜就见着白芷猫腰出来, 手上正撑开了一把伞,泛黄的油纸伞上一枝红梅正艳艳的绽放着。白芷小心翼翼地扶着斐凝下马, 见着斐凝出来, 她眉心一蹙, 忙道:“娘子, 您要戴着帷幕。”

  斐凝抬手,却道:“不必了。出来的急,马车上只备了两把伞,这里还有一把,二郎君拿去用吧,我们到前方离亭避雨。”后面这句话却是对着傅瑜说的。

  风狂雨骤,她甫一下马车,两鬓的发便被风吹的拂起,细碎的雨打进来,片刻便将裙摆染湿,兰花裙摆上氤氲了一块深色。这般风雨,只她仍旧神色淡淡,面容宁静,还有条不紊的一一嘱咐着,又让一旁的马车夫和府丁忙疾跑去离亭避雨。

  既是这般,傅瑜也不便再去推马车了,一旁的空青忙拿了伞出来,元志机灵的上前去拿过了她手里的伞,忙要过来为全身几近湿透的傅瑜撑伞,谁料傅瑜一个闪身却是躲了过去。

  傅瑜道:“只两把伞,我们这儿却有五个人,元志劳烦你快些跑到前边离亭去躲雨,也没多远,跑几步就到了。”他说着,顺手拿了元志手中的伞撑开,一股飓风袭来,细细的伞柄险些要折断,傅瑜忙握住了伞柄中间,又两步行到斐凝身侧,把伞搭在了她头顶,一边又道:“我和你撑一把就够了,你让空青和白芷撑一把。你们三个女孩子,不能淋了雨,元志是个武夫,自然没事。”

  他这般说着,风力越发的狂了,雨势顺着风力,由东边过来,这雨似乎是在地面上滑行一般,不往伞上落,只直直地朝人身上打去,傅瑜身形一闪,又用自己的背去遮蔽了大半的风雨,将斐凝护在面前护的好好的。

  他说了这话,斐凝还未出声,一旁的白芷忙道:“娘子,这如何使得!这有违礼教……”白芷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斐凝顺势进了傅瑜的伞下,又伸手推了白芷的伞一下,推着她去了空青那边。

  风大,几人说话都有些听不清,但行动却是看的见的,见状,白芷只得和空青打了一把伞,眼睁睁地看着傅瑜虚虚环着斐凝向前边走去了。至于元志,他早在傅瑜嘱咐的时候,就忙回身牵了两匹马跑到离亭那边去了。

  雨顺着风,直往傅瑜身后打着,他能感觉背后里衣早已浸湿,如今整个人身上都浸着一股凉意,但他自幼习武,这点儿风雨倒奈何不了他。只是地上水坑多,雨水和着风在地上扑来,将斐凝的裙摆已是浸湿了大片,傅瑜又将伞往斐凝头上倾了些,自己倒有大半在伞外。

  斐凝微提着裙,快步走着,突地道:“雨大,二郎君别把伞往我这边倾了。”

  她说着,轻抬左手,支着伞柄往傅瑜那边凑,谁料又是一阵风,伞柄一歪,险些往斐凝头脸上砸去,傅瑜左手紧握着伞柄,心下一急,右手忙从虚环着斐凝的形式转为握住了伞柄。

  这一下,傅瑜只觉触手温软,手下肌肤细腻如绸缎,心下猛然间一跳,却才发觉自己握住了斐凝的手。

  斐凝一惊,慌忙间抬起头来,一双如墨般的眸子惊诧的看了傅瑜一眼。

  遥远的天边微微泛着青黄.色,头顶是尤志山,天色昏暗,但伞下人白肤黑眸,却似一盏明灯,在傅瑜的眼中异常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