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梦时
“现在你相信是我动的手了吗?”
……
……
……
“也就是说……”
听完了事情经过,巫罗把灵犬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一边顺毛一边露出了深思的神情,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他用空着的手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你们两兄弟,被一个才到你们腰那么高的小姑娘……”巫罗忍着笑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给打成这样了?”
明商的哥哥捂住自己高高肿起的脸,又看着自己弟弟不成人形的样子,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只闷闷地低下头。
巫罗倒也没有过多刁难他们,他揉了揉拱到自己怀里的灵犬的脑袋,视线转到白飞鸿脸上。
“解释一下吧。”他冲她抬了抬下巴,“你在我的翼望山上对同门大打出手,还弄坏了那么多花花草草的理由。我也很好奇,明家兄弟做了什么,值当你把他们打成这样。”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明商挣扎着坐起来,却因为受伤太重又倒了回去,他哥哥连忙去扶他,他靠着兄长,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口齿不清地说了下去。
“我只是同她说了两句话,谁知道哪句话不对,她就忽然打过来……”他充血的眼珠狠狠剜了白飞鸿一眼,“我还想问呢,她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花非花不笑了:“你说什么——”
白飞鸿拉住他的手,轻轻冲他摇了摇头。
“你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她的目光像是结了冰,冷冷的扎在明商身上,“你如果再敢说出那种话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她不愿意再重复一遍那些话,就算是为了给自己伸冤也不行。言语有时比刀锋箭矢还要伤人,便是知道他们都是怎样想的,白飞鸿也不愿意这些话让旁人再听一次。
每重复一次,都是对娘亲的侮辱。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些话传到娘亲的耳朵里去。
她知道娘亲受得住,也知道更难听的话娘亲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她就是无法忍受这些话真的被人说出来,落入第四个人的耳中。
他们知道什么?
白飞鸿冷冷的想。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娘亲,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话,也不曾了解过一点她的经历……只听了只言片语,只知道她做过妓.女,便能高高兴兴说出这种话来。
她盯着明商,想起他同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人们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不会阴沉着或者哭丧着一张脸的,他们总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呼朋唤友、兴高采烈去做的。就算发出嫌恶的声音,就算嘴里说着讨厌和愤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总是笑着的。
所以……
“现在你笑不出来了,对吧?”她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不出来就对了。”
她会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要罚我就罚。”
白飞鸿仰起头来,毫无畏惧地看着巫罗。
“他说的话让我不高兴,所以我打了他,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倒也不是谎话。
忽略掉明商究竟说了什么的话,她所说的也是事实。
若是前世的白飞鸿,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了,她不会再忍耐,也不会再容情……既然娘亲还活着,她就会让每一个敢在她面前这样说的人后悔。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有的话,无论说的人有没有那个心思,只要说出口、只要说的人多了……就足以杀人。
她会保护娘亲。不管是要从那残忍的魔修手中,还是要从这庞大的恶意之中。
“你说什么?”
闻讯赶来的瑶崖峰主顿住脚步,目光第一次落在白飞鸿脸上。他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什么病入膏肓的疯子。眉间立时蹙起了两道深刻的刻痕。
“殴打同门,口出狂言,你竟还不知悔改么?”他愤然一甩衣袖,在上方落座,“混账!简直不可救药!”
“不可救药的人可不是我。”白飞鸿的声音也是冷的,“我可没有什么需要悔改的地方,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做什么了我!”明商顿时叫屈,看向座上的荆通,“师父!你要为我做主!她仗着自己是不周峰主的女儿,没人敢惩罚她,便随意欺凌同门……我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出身,明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容不得别人如此欺辱!”
“你说谁欺辱谁?”
门外传来一道冷彻入骨的男声,下一刻,闻人歌冷着一张脸推门而入!
“既然已经被人说了仗势欺人,那我不做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闻人歌停在白飞鸿身边,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起来,飞鸿。”他说,“我倒要看看,我在这里,有谁敢动我的女儿?”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第二更)
第二十三章
在闻人歌身后, 常晏晏怯怯地探出头来,用担忧的眼神望向白飞鸿。
“飞鸿姐姐,没事吧?”她小声说, “我看情况不对, 就去喊了先生来……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白飞鸿很有叹气的冲动。
说实话, 这件事她本不想闹到闻人歌面前去。就像前世, 不管景况如何艰难,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挺着。
只是那时候, 她是害怕自己惹了麻烦会招来先生的厌烦。现在则是不想让那些糟心事脏了父母的耳目。既然自己可以解决, 何必给他们添堵?
但看着常晏晏写满担心的小脸, 她又一句不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
她告诉自己。
现在的闻人歌也和过去不同了,他不会再沉溺于悲伤之中,用无止境的劳作麻痹自己。换而言之,他有了更多的精力来关注她。
这件事总会被他知道的,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罢了。
而且, 常晏晏也是好心。
“谢谢你, 晏晏。”她叹息似的说,“让你担惊受怕了。”
常晏晏笑着摇摇头, 把白飞鸿扶起来之后领到一边, 小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林宝婺也在往这边来”。
“那个明商一直在讨好她。他这次针对你也是因为林宝婺看不惯你, 他想讨她欢心。”
常晏晏的声音很小,却意外的很清晰,能让每个人都听到。
“明商是明家旁支的儿子, 在明家本来就不受重视,再加上明家这几代越发不行, 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像样的修士了。这次他能拜到瑶崖峰主的门下,算是给明家长了脸, 但瑶崖峰主格外偏爱自家侄女,他就每日围着林宝婺打转,想通过讨好她来讨好瑶崖峰主……”
“一派胡言!”
没等常晏晏说完,瑶崖峰主已是勃然大怒,还不待明商反驳,他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瞪着这边的两人,他身上磅礴的威压一瞬间压得常晏晏跪了下来,发着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攀咬宝婺!宝婺那孩子心地最是纯善,怎么会做这种事!明商也是我的弟子,他的品性如何我很清楚!他虽然为人冒进一些,但绝不是这等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你是在说明商受宝婺指使,欺压同门吗?简直荒谬!血口喷人!”
“让她说下去。”
闻人歌冷冷道,目光如刀一样落在荆通脸上,分毫不让。
“我倒想听听,飞鸿平日在学堂里过的什么日子,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的徒弟,自然会向着你的女儿说话,难道她还能当着你的面说你女儿的不是吗?”
荆通转过头,怒瞪着闻人歌。
闻人歌的面色却依然肃冷,他略略抬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冷笑。
“这个道理对你也适用,荆师兄。明商是你的弟子,林宝婺还是你的侄女,你对着他们,就敢断言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偏心吗?”他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不敢做声的明商,“不见得罢?在我看来,你这心可都偏到脸上了。”
“你——”
荆通气急,指着闻人歌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但闻人歌却视若无睹,只是将视线转到常晏晏身上。
“继续说。”他道,“我向来只知道飞鸿从来不谈自己在学堂里的事,这些小孩子的弯弯绕绕我素来不在意,但如今看来,还是听一听为好。”
“是、是!”
常晏晏稍稍抬高了声音,平日那样怯懦的女孩子,此刻看起来却豁出去了似的,一鼓作气将压着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入门大选的时候,林宝婺就很看不惯飞鸿姐姐,后来荆真人也……”她飞快睃了一眼荆通,受惊似的低下头去,“见长辈也不喜欢飞鸿姐姐,林大小姐便处处针对她。冷嘲热讽都是常事,没事在路上遇到也要讥笑她两句,她身边那些人见她如此,便对飞鸿姐姐更过分了。我时常、时常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
常晏晏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白飞鸿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知道白飞鸿不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
但是……
“议论什么?”闻人歌低下头来,同样面无表情的将她望着,“继续。”
“议论……飞鸿姐姐的娘亲……”常晏晏咬紧了嘴唇,一副不敢再说下去的样子,“对不起,那些话我实在不能说……”
她飞快地又瞅了荆通一眼,害怕似的缩起肩膀来,将目光停在明商脸上。
“那时候,说的最起劲的就是明……明商……他似乎很急着讨好林大小姐,觉得这些话能讨她欢心,所以说的最兴起。”
常晏晏更深地埋下头去,垂下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刻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今天也是……我亲眼看到他跟在林大小姐身边,同她说了一些什么。但是之后林大小姐就走了,他便来找飞鸿姐姐的麻烦。”她忍耐着什么似的,弓起的脊背也微微颤抖,“那时候看他们好像要吵起来的样子,我很害怕,就用留影珠照了下来,虽然没有录下他说了什么……但是我可以作证,飞鸿姐姐打他,绝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常晏晏说着说着便抬起头来,双手捧出一颗留影珠,递到闻人歌的面前。
“咦?”巫罗揉着灵犬的手忽然一顿,“这不是我课前分给你们的留影珠吗?”
“是、是的!”常晏晏的声音陡然小了下来,“因为……因为看到他们起争执,我很怕出事,所以就用留影珠……林大小姐是琅嬛书阁的千金,又是瑶崖真人的侄女,无凭无据就说她的不好,没有人会信。我也是担心,才……”
“不必再说了。”
闻人歌匆匆用神识扫了一遍留影珠,神色骤然一冷。他阴沉着表情,将珠子递给了荆通,目光如冰一样凝在他的脸上。
“你自己看着吧,荆师兄,看看你的好徒弟,你的好侄女,都做了些什么。”
“我能看吗?”巫罗好奇道。
闻人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能。”
“好吧。”巫罗摊开双手,向后靠在座椅里,将看好戏的目光转向荆通,“瑶崖峰主素来公正,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徇私枉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