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第14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许君赫又问:“纪家只有她一人有此玉吗?”

  纪云蘅道:“她兄长也有一块,我就见过一回,他戴在脖子上,平日藏衣服里,瞧不见。”

  许君赫:“你第一次在他们身上看见那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这问题就得让纪云蘅好好想一想了,她眼眸转动,落在院中的栀子花上,开始出神。

  许君赫难得调用了性子里所剩无几的耐心,也不催促,自己在旁边的门槛处坐下来。

  库房的门槛做得宽,也结实,当个小板凳正正好。

  两人并排坐着,许君赫等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耐心不足,歪着头去看她,“用得着想那么久?”

  纪云蘅慢慢将头转过来,回道:“两年前,七月。”

  “时间准确吗?”

  纪云蘅就突然说:“我及笄那年,苏姨母送了我一根簪子,不知道怎么被纪盈盈知道了,她带着人来我的小院抢。”

  许君赫满眼疑问,“我问你时间可准确,你说起这旧事作何?”

  纪云蘅没理他,继续道:“我不愿给她,她便让下人打我。”

  许君赫沉默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她娘身边的大丫鬟来了,叫秋娟。”纪云蘅说话很慢,徐徐道:“她见纪盈盈大哭,便给她擦眼泪,劝她时说了一句话。”

  许君赫道:“是什么话?”

  纪云蘅似乎将那日的情形记得很清楚,即使隔了两年,她仍旧能学着秋娟当时的语气说话:“小姐,老爷前两日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佩吗?听说这满绿的玉价值千金呢,可比这一根小小的簪子宝贵多了,何须为此闹得不开心?”

  “就是两年前的七月。”纪云蘅由此得出结论,“时间准确。”

  许君赫将眸色一敛,伸手往她脑袋上按了一下,“小傻子,你放心,那簪子会回到你手里的。”

  纪云蘅垂下眼帘,并未回应。

  被抢走了两年的东西,说不定已经被记盈盈扔掉或是毁坏,纪云蘅早就不指望能要回来了。

  许君赫说完这句话后,贺尧就买了热饭回来,在外面轻叩门。

  许君赫去将饭接进来,放在纪云蘅平日吃饭的桌子上。

  贺尧去的是北城区有名的酒楼,距离不远所以就算是步行也回来得很快。

  买的是千丝鸡汤,面拉得极细,根根分明,再以菌子和葱花姜片撒盐清炖,鸡肉取得是鸡身上最嫩的地方,食盒一打开,鲜香味扑鼻而来。

  纪云蘅正饿着,只闻了一下就口水直流。

  许君赫也没有久留,将面给了她之后就离开了,等纪云蘅吃完了面去院中一看,已不见他的踪影。

  只余下被扔在地上的碎碗和拴在树下的小狗。

  今日是给薛久记账的日子。

  幸而纪云蘅今日起得早,与突然到来的许君赫折腾了一番还有闲余时间,于是换上外出的衣装从侧门的门缝钻出去,快步赶去东城。

  一路小跑过去,正赶上薛久也刚到店铺,开门往外搬桌椅和肉架。

  还不等纪云蘅开口,他就转头看来,见纪云蘅跑出了一脸的汗,笑道:“看来佑佑今日拿不到那十文钱了,是因何事来晚了?”

  纪云蘅慢步过去,将汗擦净,“与人说了会儿话。”

  薛久将肉架抬出来,状似无意,“是你朋友吗?”

  “不算是。”纪云蘅沾了水,低着头开始磨墨,又答道:“但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就好。”薛久站在她边上磨刀,说:“若是有坏人,你可要告诉薛叔,薛叔一刀剁了他。”

  纪云蘅闻言笑了笑,抬起头看向薛久,忽而瞥见他左手臂的位置处有血色,便一下有些紧张,指着那处问:“薛叔,你这里怎么有血?是受伤了吗?”

第12章

  薛久抬起胳膊,转头看了看,用随意的语气说:“不是受伤,是杀猪的时候没留意,蹭上去的,不要紧。”

  话音刚落下,排队的众人就开始催促薛久,毕竟今日他已经是来迟了些许,眼下又在闲聊,一堆人等了老半天。

  薛久好脾气地冲众人说了几句话,磨好了刀,开始卖猪肉。

  纪云蘅也并没在意他胳膊上的血迹,坐下来翻开账本,开始记账。

  薛久的猪肉一如既往地受欢迎,没多久就卖得七七八八了,还剩些零碎的肉他分成了两份,一份让纪云蘅带回去给小狗吃,一份留给了自己。

  纪云蘅记完账,无所事事地坐在桌边发呆,看着薛久收拾刀具,忽而问道:“薛叔,你知道裴寒松是何人吗?”

  薛久正背对着纪云蘅,听到这个名字时,收拾刀具的手猛地一顿,语气却稀松平常,“是何人?未曾听说过。”

  她道:“有人跟我说,他是我外祖父,但此前我从未听说过。”

  先前许君赫说让她提着裴寒松的名字去大街上随便问时,纪云蘅没放在心上,并不打算如此做。

  只是她慢慢地将今早发生的事在脑中来回思考着,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母亲在世时,提及外祖父的次数屈指可数,因偶尔的几次提起都落泪,纪云蘅便懂事地从不询问。

  难道外祖父当真是泠州臭名昭著的贪官,所以才让母亲不齿,从不向她细说外祖父的生平?

  “是谁告诉你的?”

  纪云蘅回神,“今早跟我说话的朋友。”

  薛久便问道:“你那朋友是个什么人物,还知道你外祖父是谁?”

  纪云蘅一回想,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那少年的身份,只记得在涟漪楼里周围人都怕他,却并不知他的姓名和身份。

  她答:“我不知道,好像是个大人。”

  “那你可要当心咯。”薛久将肉架扛在右肩上,语重心长道:“来历不明的人,虽不一定是坏人,但也未必是好人,佑佑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纪云蘅领着薛久的叮嘱回家,一路都在琢磨那少年的来历,待到晌午的时候,下人敲门送饭。

  她拿着了三十个铜板,穿成两串去开门。

  门口的丫鬟名叫六菊,身着素衣,发髻绾起,斜斜地插了一根木簪,十六七的年纪,脸蛋圆圆的。

  给纪云蘅送饭在下人眼中不是个好差事,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做,六菊多半也是被欺压后才接下了差事。

  她将饭递给纪云蘅,又道:“大姑娘将早上的碗筷给我吧,我带去洗了。”

  纪云蘅没接饭,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视线停在她的鞋子上面。

  是一双平平无奇的绣花鞋,但看起来像是崭新的,所以有几分显眼。

  “你这鞋子瞧着真好看。”纪云蘅指着她的鞋道:“是在哪里买的?”

  六菊愣了一下,似乎对纪云蘅主动向她问话一事极为意外,答道:“昨日出去采买时,我去东城区的小市里买的。”

  纪云蘅将串好的铜板递给她,说道:“你早上送来的碗被我不慎打碎了,你帮我买两个新的碗补上,再帮我买一双你这样的鞋可以吗?我的鞋码是六寸五。”

  那两个碗最多几文钱,而东城区小市的东西都便宜,这双鞋子也不过十来文,她串了三十个铜板,将东西买了还剩二十多文钱。

  这就是许君赫先前教她的方法。

  他对纪云蘅说,不必与下人交谈什么,只需顺口夸一句她的簪花或是鞋子,再给银钱让她帮忙捎带一个,给钱的时候多给一些就是了。

  也不用给太多,十几,二十文就足够。

  纪云蘅追问为何,许君赫只让她照做,没有解释。

  实则给纪云蘅送饭的下人,必定是纪家中处于末尾位置的丫头,属于卖身契都不值钱的那种,领的工钱自不必说,被欺压一番后,到手能有个五文十文的就不错了。

  纪云蘅递上串了三十个铜板的钱串,对这六菊来说已经是非常多。

  她惊诧地瞪着眼睛,生怕纪云蘅要反悔一样,连忙道:“好好好,大姑娘还想要什么?后天出去采买时,奴婢一并买来。”

  纪云蘅接过了午饭,摇头说:“没有了,别向别人说起此事。”

  “奴婢自然晓得!”六菊高兴得满脸笑意,走时甚至给纪云蘅行了个不大像样的礼,顺手带上了院门。

  纪云蘅端着饭菜去屋中。

  午饭稍微比早上看起来要好一些,但仍旧寒酸,不过半碗泛黄的米,一碟清炒的小菜,不见半点荤腥油水。

  她坐在屋中,静静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筷放在门口,而后回到房中背书去了。

  纪云蘅买了很多诗书,也不管懂不懂其中之义,闲来无事就拿起来背,虽然收效甚微,很多时候当时背着记住了,转头又给忘记。

  因为母亲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纪云蘅想往肚子里装满诗句,不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傻子。

  六月酷暑的正午,热得连小狗都没精神,趴在纪云蘅的脚边吐着舌头。

  纪云蘅出了很多汗,但这小小的院落也无处乘凉,她只得用手绢擦了又擦,因此也总是觉得口渴。

  她烧了开水晾凉,喝得满肚子水,不停地如厕,一整个下午倒是十分忙碌。

  待到快到日落时,风里才有了些许清凉,纪云蘅撂下书,跑去院中坐着乘凉。

  这会儿也到了丫鬟送饭的时间。

  平日里的晚饭大多都是一碗米水配上拳头大小的馍馍,运气好的话碰上半碗煮得黏稠的面条,也能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门被敲响之后,纪云蘅前去开门,就见六菊手里举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碟小菜一碗乳鸽汤,配上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稠的白米粥。

  纪云蘅很是惊讶,瞪着杏眼,疑惑地看着她。

  “大姑娘,奴婢悄悄告诉你。”六菊低声说:“其实您一直吃的都是我们这些宅子里地位最低的下人所吃的饭食,是先前给你送饭的下人偷偷替换了自己的,先前我接手的时候,还不准我抖搂此事。”

  她将托盘往前一递,道:“其实这才是您的饭菜,跟宅里的主子们吃得都一样。”

  下人们给纪云蘅送饭当差,也只有这一点好处了,别的油水半点没有,自然就没人愿意给纪云蘅送饭。

  纪云蘅今日给了六菊不少铜板,加之她年纪也不大,没那么多心眼子,于是将此事全盘托出,承诺道:“日后给大姑娘的饭,我就照常送,只是大姑娘别声张就好。”

  纪云蘅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的饭菜一直被下人私扣,一时神思恍惚,吃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今日闯进她小院的少年。

  他是坏人是好人纪云蘅暂且没想明白,但明白他应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他说只要按照他教的做,日后的饭菜就不会是猪食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

  纪云蘅满腹惊叹,忽而觉得裙摆有拉扯感,低头一看是小狗在咬拽她的衣裙。

  她弯身,将小狗抱上了旁边的椅子,说道:“学学不急,等我吃完了给你吃,今晚的饭菜很多,我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