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第79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第64章

  两声轻咳从门处传来,许君赫回头?去看?,隔着几层纱帐,隐约能瞧见施英的身影。

  纪云蘅本来已经摆好了要抱的姿态,被这两声轻咳给惊扰了,马上就?把?手缩回去,伸着头?张望。

  “小殿下,楚医师让奴才来问句话。”施英隔着纱帐道。

  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许君赫走出去,撩开纱帐一瞧,施英的脸上带着笑意?,藏着些许揶揄,显然是听到了方才他与纪云蘅的话。

  许君赫微微皱眉,想解释说他是见纪云蘅烧得?满脸通红,这才想要帮她一把?。

  不过这搂搂抱抱到底还是超出了寻常的亲昵,更何况施英并未问什?么,主动开口便?显得?他心虚。

  “什?么事?”许君赫面无表情地问。

  “楚医师配好了药,让奴才问问是给装起来,还是现在就?熬煮了。”施英道。

  这种废话也特地跑一趟来问他?

  许君赫的不满都要呼之欲出了,“不如将?草药拿来,让纪云蘅干嚼了?”

  施英听出这话里带着情绪,笑眯眯地行礼,递上阶梯道:“纪姑娘难得?来找小殿下,却没想到在这里患上风寒,是奴才们招待不周,岂能再让纪姑娘受委屈,奴才这就?亲自去将?药给煮了,时时刻刻盯着。”

  许君赫顺着阶梯往下,颔首道:“劳烦施公公了。”

  旋即越看?他的笑,越觉得?不顺眼?,又?说:“泠州已进腊月,怕是用不了多少日就?会?下雪,届时大雪封路车马难行,施公公还是尽早动身回京吧。”

  施英一听,又?乐了。

  一不高兴就?赶他回京城,跟耍小孩子脾气?一样。

  打发走了施英之后,许君赫回去一看?,软椅上已经没有纪云蘅了。

  他面露疑惑,先去自己的床榻上瞧瞧,发现是空的,而后又?去了偏殿,就?见纪云蘅已经脱了鞋子,老?老?实?实?地躺上了床榻,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她听见许君赫靠近的声音,就?转过头?来看?。

  锦被将?她的身体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被高热烧红的脸,墨染的眼?眸晕开了湿意?,显得?水汪汪的。

  “偏殿没有点暖炉。”许君赫走到床边,低着头?对她说:“去主殿休息。”

  纪云蘅摇了摇头?,“我睡在被子里,不冷。”

  许君赫也不勉强,自己找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问她,“你以前也是这样,吹点风就?会?染上风寒?”

  纪云蘅见他跟床挨得?很近,产生了一种被陪伴的感觉,因此她虽然身体不大舒服,但心情是很好的。

  “我穿得?厚,平日里不会?这样。”纪云蘅说:“可?能是因为山上的风要更冷一些。”

  “你没想过好好调理身体吗?”许君赫说着,往前一靠,手肘抵在床边,支着脑袋,低头?跟她说话。

  “郎中说,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需要长时间?坚持休养,若想成效快,就?得?用很名贵珍稀的药材,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纪云蘅回答道。

  许君赫说:“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皇宫里收录了天下的药材,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纪云蘅听后怔然片刻,像是反应很迟钝,摇头?说:“我的身体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平日里注意?一些就?好,这半年来我生病的次数已经减少很多了。”

  她心里像摆着一杆秤,一头?装着她自己,一头?装着别人。

  她得?到多少,就?要向别人付出多少,不会?让秤过度倾斜。

  许君赫伸手,戳了戳纪云蘅通红的脸颊,“头?疼不疼?”

  偏殿没有主殿亮堂,只有床榻边上的一盏落地长灯点着,暖黄色的光芒从许君赫的身后照过来,将?他俊俏的眉眼?拢上一层朦胧。

  长发垂下来,落在榻上,与纪云蘅的发挨在一处,莫名亲密。

  纪云蘅看?着他,有些走神。

  许君赫脾气?不好,这她是知道的,平日里与人说话,他大多时间?都面无表情,若是让人给惹怒了,神色就?染上几分凶戾。

  所以许君赫鲜少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那些柔情仿佛是从双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来源于本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疼。”纪云蘅老?实?回答,不过她对自己生病已经很有经验了,接着像是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自己,说:“不过没事,只要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很快就?能好。”

  许君赫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起身出门,喊来了宫人将?偏殿的暖炉点上,对她道:“若是困了就?先睡,等药好了会?叫你。”

  纪云蘅看?着他,觉得?这像是离开前的交代,有些迟缓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许君赫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偏殿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年纪较轻的小太监远远地候在门口,随时等着纪云蘅的吩咐。

  她朝门处看?了一眼?,对许君赫的离去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也是一会?儿的事,待风寒渐渐变严重之后,纪云蘅就?昏昏沉沉闭上了眼?,处在一个半睡不睡的阶段。

  许君赫回到主殿,先是将?纪云蘅的小挎包搜罗一空,将?里面所有做成的或是未做成的香囊都拿出来。

  他倒是认真看?了一下,仿佛能从香囊上那些杂乱的针线里看?到纪云蘅笨拙绣花的模样。她尝试绣了其他东西,但是失败了,最后还是绣花,一些颜色鲜艳但形状奇怪的花。

  许君赫觉得?自己买这些是有理由的。

  比如纪云蘅的针法是他教的,她将?这些绣得?一塌糊涂的东西卖给别人,倘若哪天说漏了嘴,让别人知道这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岂非连着他一起笑话?

  既是从他这里学的东西,被他回收也没有半点不对。

  但邵生买这些却是半点理由都没有,他分明就?是对纪云蘅居心叵测。

  先以兄妹之称让纪云蘅放松警惕,从而拉近两人的关系,再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算盘。

  许君赫想到这便?冷哼一声。

  他砸了这破算盘!

  他将?所有香囊收好,其后将?程渝传进殿中,询问他调查楚晴女儿一事的进展。

  “回殿下,属下先前仔细询问了楚医师关于她女儿的样貌特征,随后在泠州周边的县乡中打听,张贴画像,确实?寻到了一丝线索,只是尚不明确,所以属下不敢下定论。”

  许君赫道:“说来听听。”

  楚晴的女儿丢失了十二年,这是一段很长的年岁,想要翻过岁月去寻觅当年的往事和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但皇室的力量庞大,遍布天下,只要不怕麻烦,找起来也不算难事。

  程渝道:“属下在一个名叫芳儿村的地方找到个老?妪,那老?妪十多年前曾在泠州做活,曾接待过一群操着南庆口音的人,因为是有十数个男子和一些年幼的姑娘组成,所以老?妪当时就?怀有疑心,记忆深刻。”

  许君赫问:“南庆是楚医师的故乡?”

  程渝道:“正是。在属下的追问下,她拿出了一块木牌,说是当年那伙人中不小心遗落在客栈里的,老?妪本就?怀疑那些人,所以在他们回来找的时候没有归还,本想拿着木牌去报官,最终还是因为害怕放弃,倒是将?木牌留存至今。”

  许君赫听后沉吟片刻。

  那老?妪当年定然是看?出来那队人马带着的女孩都是拐来的,只是她因为胆怯而没有选择报官,被留下的木牌是她心中难以迈过的,名为良知的槛儿。

  程渝将?木牌双手呈上,又?道:“属下调查后得?知,这木牌属于民间?一个名气?很大的镖局——长夜镖局。”

  许君赫将?那块老?旧的木牌拿在手中看?,正中央便?刻着“长夜”二字。

  “长夜镖局极受民间?富商的青睐,凡是稍微贵重一些的东西,出得?起钱的人都会?首选长夜镖局,属下这两日就?打算动身,去调查当年那队人马。”

  “你不必亲自去,让底下的人去就?好。”许君赫将?木牌又?撂给程渝,心知这种名气?很大的镖局多少都有些背后势力,想从里面查消息,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成功,程渝多半也只会?白跑一趟。他接着道:“他们手里还有一批新搜罗来的小孩,还没出泠州,但不知藏在了何处,你去调查此事。”

  “你打扮成平民百姓,官府的人不要调用,办事的时候尽量你自己去,时刻谨防有人跟踪。”

  许君赫道:“把?她们找出来,越快越好。”

  程渝颔首,“属下领命。”

  他退出去后,主殿陷入寂静,许君赫低着头?久久不言,保持一个动作沉思。

  泠州几乎被左相的人捅成了密密麻麻的筛子,处处都是他的眼?睛,许君赫在这里行事实?在算不上轻松。

  不过皇帝将?郑褚归送来泠州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许君赫借用此事除掉郑褚归。

  这是相隔千山万水的爷孙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药熬了一个时辰,倒出来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热气?,在院中搁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是温热了。

  宫人将?药端进来后,许君赫起身接手,亲自将?药拿去偏殿。

  送药的太监出了门就?被站在角落的施英招手唤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药呢?”

  小太监答道:“殿下自己端进去了。”

  施英笑得?更开怀了,乐呵呵地转身走了。

  纵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小太监心里也是明白的。

  皇太孙在皇宫里何曾给谁送过东西?就?算是皇帝偶尔龙体抱恙时,皇太孙前去送药都是身后的宫人端着的,还因为此事被朝中大臣弹劾过孝心浅。

  许君赫哪知道这些宫人在背后笑话他,端着药去了偏殿,就?看?见纪云蘅闭着眼?睛睡觉。

  她姿势没有一点变化,走的时候是被子裹成蚕蛹的模样,回来的时候还是。

  许君赫缓步靠过去,在床边又?坐下来,伸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

  纪云蘅的体温急速升高,比先前烫得?多,整张脸都红得?厉害。

  还没等他出声唤,纪云蘅自己感觉到了有人摸她的额头?,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许君赫端着药站在床榻边上。

  “醒了?”许君赫低声道:“起来喝药。”

  纪云蘅点头?,由于身体乏力,她动作略显吃力,起身的时候许君赫下意?识支了条手臂过去,揽在她的后背上,将?人给扶着坐起来。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坐在床榻边,与她贴在一起。

  偏偏纪云蘅生病了正是脆弱的时候,本能地想与人依靠,将?头?一歪,枕上他的肩头?,软声道:“良学,药还是烫的吗?我现在能喝吗?”

  许君赫有一瞬的失神,产生了一种纪云蘅将?身上的热度传染给他的错觉,竟然让他身上也跟着发起热来。

  “良学?”

  纪云蘅没得?到回答,疑惑地喊他。

  “可?以,喝吧。”许君赫这才回神,顿了顿,又?说:“我……喂你?”

  纪云蘅伸出双手,摇着头?接下了药丸,先是浅浅尝了一口,觉得?温度确实?适宜,便?捧着碗,像喝水似的,将?浓稠苦涩的药灌进嘴里。

  一碗汤药很快就?见底,纪云蘅将?碗递给他,舔了舔唇,说:“我不是良学,不怕喝药。”

  许君赫接过来一瞧,果?真只剩下碗底的些许药渣,如此苦的汤药,纪云蘅能面不改色地入口,很快喝完。

  听出她是有意?嘲笑自己先前喝药的事,他便?没好气?道:“还有力气?笑话我,想来是病得?不重,起来接着学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