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肉 第15章

作者:青山卧雪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重生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胖道童一听荔水遥竟称呼他为真人,顿时喜的抓耳挠腮,胖脸微微羞红,连连拱手,“‘真人’二字,小道可不敢当,未来尚可。”

  荔水遥定定望着他,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真人能否为我解惑?”

  妙有的胖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磕磕巴巴道:“善、善信想解什么?小道姑且一答,善信随、随意听听便罢了。”

  荔水遥哭道:“分明是他利用我残害我,因何我不得往生,他一生却富贵满堂,官至宰辅?”

  妙有年岁尚小,如何能解答,窘迫至极,忽的想到什么,跑到殿两侧柱子边上,指着上面挂着的破旧楹联,道:“善信您要不看看这个?”

  荔水遥后退几步,仰头望去,就见两侧柱子上挂着一副楹联:

  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

  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她不服,心想,前世棠长陵害我一条命怎么没得到报应,可见这副楹联狗屁不是。

  嘴上却对妙有道:“这副楹联不错。”

  妙有笑嘻嘻道:“师父从东岳大帝庙抄来的。”

  “怪不得。”荔水遥露出嘲弄的神色,再也没有心情逗留,留下一个钱袋子就带着兰苕,骑马疾行而去。

第020章 横刀立马

  疾驰而回,到得胜糕铺子门前接了小豌豆,弃马登车,再从东市出发绕行半个皇城抵达棠氏所在的居德坊,已是日影西斜,晚食用的早的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

  北海荔氏和北海棠氏比邻而居,棠氏的正门比荔氏还要古拙气派两分。

  荔水遥的马车却径直绕过正门与侧门,去了和荔氏角门错对着的棠氏角门。

  这两处角门,是荔水遥从幼时至出嫁前都能自由来去的门。

  彼时,荔氏角门前坐着个老仆妇,正用红黑两色丝线打络子;棠氏角门前守着一个老门房,正坐在长凳子上打盹,裹着圆头黑巾子。

  马车在棠氏门前停驻,服媚先一步下车,略显激动,上前去就叫道:“赵伯,我们回来了,九郎君可在家吗?”

  赵伯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服媚,然后就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荔水遥,顿时站起来,面上惊疑不定,慌忙道:“四娘子稍等,老奴进去禀报。”

  话落,他腿脚利索的闪身进门,反手把门关的紧紧的。

  服媚心堵,怨念丛生,“以前可从没吃过这等闭门羹,从来都是想进便进的。”

  兰苕懒得理她,跟在荔水遥身后侍立。

  荔氏门前那老仆妇哪有不认得自家四娘子的,顿时也往里头禀报去了。

  荔水遥平复情绪,暂将太上观的事情搁置,想着待会儿见到大萧氏要怎么说。

  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大萧氏倚重的赵妈妈才姗姗来迟,陪着笑将荔水遥主仆领去了大萧氏专用来待客的小花厅。

  小花厅上家具摆设布置素雅,堂下设了一张黑檀螺钿古榻,古榻两边安放了两张海棠花式黑檀螺钿高几,几上摆了两盆杜鹃。

  彼时,一个长相端庄明艳,雅致卓然的贵妇人正坐在主位上,穿一身花卉瑞狮纹丹碧色大袖披衫,斜倚凭几,神色晦暗难明。

  “四娘子进院门了。”

  在门外听差的侍女微微扬声禀报。

  大萧氏听着,坐直腰身,张目远望,待得瞧见荔水遥莲步款款走到她跟前,望着她这副艳容盛装的打扮,微微泛红的眼刹那就清明起来。

  “大姨母。”荔水遥福身行礼,一语落,眼睛便红了,四下逡巡。

  大萧氏不喜,语气便冷淡,“你是新婚之妇,怎么就往亲戚家串门来了,你阿家竟也不管?”

  荔水遥仿佛被刺伤了,脸面挂不住,兀自在大萧氏手边坐下,低头啜泣。

  大萧氏瞧她这副样子就厌烦,“今日来若只是来看望我的,看也看过了,我身子安康,更想过几天安静日子,天色不早了就快回去吧,切记,你已是他人妇,要守妇道。”

  荔水遥含泪望着大萧氏,“大姨母放心,我今日来此,是想求大姨母劝劝我阿娘,让她把三姐叫回家去吧,三姐那人言行举止您也是知道的,没得让我婆家人瞧不起。”

  大萧氏警惕起来,忙问道:“听你说话的意思,红枝在镇国公府?你才新婚,她去搅和什么?”

  荔水遥拿帕子抹去眼泪,重整心绪,坐直身子把荔红枝住进镇国公府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大萧氏切齿生怒,抓着荔水遥的手猛地把她的袖子撩了上去,赫然便见白嫩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残痕。

  荔水遥瑟缩,慌忙把手抽了回去,“无事,已经快好了,也不疼。我就想着,求大姨母劝劝阿娘,让她改了主意吧。阿家还问到我脸上来,竟怀疑阿娘不是我亲娘,我心里生气极了,阿娘都是为了我好,阿娘知道我不喜那个武夫,才想到让三姐为我分担的法子来,法子虽轻浮了些,但终究是为了我好。”

  大萧氏脸色微僵,只觉嗓子眼里被塞了一口恶气,咽不下吐不出。

  “大姨母,你怎么不说话了?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大萧氏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道:“遥儿,现如今你也嫁人为妇了,是时候该知道一些家道的艰难。大姨母知道你孝顺,但你阿娘这个人喜奢华好享乐,当年荔氏祖宅遭遇连日暴雨,多处塌陷,急需修缮,我让她典卖头面首饰她说自己的头面首饰不值什么钱,杯水车薪罢了,我又说那就典卖祖上传下来的古董珍玩,她告诉我说,你阿耶不肯,但为了维持体面,祖宅是一定要修缮的,适时有个大豪商想聘娶名门望族之女为妻,她就趁势索要了巨额聘礼把你三姐嫁了出去。”

  “此事,后来我才知道。”荔水遥低下头,轻声道。

  这时侍立一旁的赵妈妈忙忙的插话,“四娘子,您瞧瞧这两个花几上少了什么?”

  荔水遥左右看看,只瞧见两盆杜鹃,忽的问道:“我记得这上面常年摆着一对宝石盆景,是大姨母的陪嫁,一直都是大姨母的珍爱之物,怎么拿下来换了两盆杜鹃,大姨母厌了不成?”

  赵妈妈就叹气,道:“您得皇帝陛下赐婚,嫁的是镇国公,您母亲就过来说,她那里精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压箱底陪嫁,我们大娘子心疼您就把珍爱了十多年的这对宝石盆景给了出去,四娘子,这对宝石盆景现下里可在您的嫁妆里吗?”

  荔水遥微微张嘴,摇了摇头,“没有。”

  想了想又露出些许不满来,“阿娘还昧下了我的聘礼。”

  大萧氏一听顿时捂住了心口,大喘了好几口气才强行把剧烈起伏的情绪压了下来。

  她眼神复杂之极的死盯着荔水遥,“这些年我被你阿娘哄骗去了不少东西,我只当是都给你做了陪嫁!”

  荔水遥愕然,“可是大姨母,我手里没有你的嫁妆啊。”

  “没有可是!”大萧氏厌恶的吼了一嗓子。

  荔水遥突然被吼,吓白了小脸。

  “蠢货!她把荔红枝塞给你,让荔红枝勾引镇国公,不过是良心有愧,想给荔红枝找个依靠罢了,你却还以为她是为了你好!”

  “她是我亲娘啊,亲娘不会害我的。”荔水遥垂下头,小声反驳。

  大萧氏被气的头晕眼花,再也不想见她,“我这里不留客了。”

  荔水遥微微有些着急,“大姨母,你可别忘了我的事儿。只因鲁王还住在镇国公府,我怕三姐荤素不忌把鲁王冒犯了。”

  “鲁王?”大萧氏头不晕了,眼也清明了,回转过来,温声问道:“我听闻鲁王一直称镇国公为兄长,二人情谊深厚,可有此事?”

  “有的。”荔水遥点头,“那武夫还专门在外院给他留了一个致远斋,时常留宿,这回我问他鲁王怎么又来了,又要住几日,那武夫说什么,两边都想嫁贵女给他,他哪边的贵女也不想娶,早知如此,曲江宴时就随便点一个求赐婚了。我又问他,哪两边?那武夫说,太子秦王,他还训斥我,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荔水遥轻哼了一声。

  大萧氏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让大姨母劝服你阿娘改主意,把红枝从你府上叫回去,可对?”

  荔水遥连忙点头,又悄声把荔红枝昨夜做的事情和大萧氏说了一遍,羞愧道:“三姐自从守寡后归家,整个人就变了许多,关起门来她如何放浪形骸都由她,传到外头去,荔氏女名声有损,您和阿娘是亲姐妹,十娘怕也会受一点连累。”

  “你思虑的正是。”大萧氏听到此处方正视起来,又道:“我听闻鲁王长相俊美,心性敦厚,虽已年至二十四,仍旧是少年心性,只痴迷武学,喜好刀剑,你在府上和他说过话没有,这些传闻有几分真?”

  荔水遥便笑道:“大姨母是特意打听过了吧,为了十娘?”

  大萧氏笑了笑,满面忧愁,“不是为了她还能是谁,自小便和你比这比那的,如今你嫁了镇国公,她便看不上我为她寻摸的那些了。”

  “却是我的错了。”荔水遥赌气道:“不如我把十娘也接到我那里去,反正鲁王每日里都会去后花园帮着阿翁犁地,大姨母若看得上鲁王为佳婿,我少不得委屈自己吹吹枕头风,让那武夫帮衬着促成一段金玉良缘。”

  大萧氏正要说她小气多心,闻听此话还真考虑起来。

  荔水遥冷笑,“我回去就装病,大姨母让十娘来探病就是。”

  大萧氏终究是要脸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

  不知不觉,外头天色上了黑影,侍女们陆续进来掌灯。

  便有个仆妇疾步走来回禀,“大娘子,镇国公一人横刀立马出现在正门外,声称让我们把他夫人交出去,否则他就要杀进来。”

  大萧氏连忙起身,催着荔水遥出去安抚。

  荔水遥拉着她的手不愿意走,哭道:“阿娘不管我是否在他身边受虐待,大姨母也不心疼我吗?以往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大萧氏呵斥,“别说胡话,快回家去吧,改日我让十娘去探你的病。”

  说着话就把荔水遥的手拽开,急急把她推了出去。

  荔水遥在门外徘徊,泪水涟涟,“我想见……”

  大萧氏压着声儿厉声打断,“你不想见!那杀人如麻的屠夫谁扛得住,你想让他为你在这里杀人见血不成?”

  荔水遥这才一步三回头,被侍女们簇拥着向院外走去。

第021章 他虐待我

  明月夜,一地银辉。

  微风拂身,衣袂翩翩。

  就在荔水遥即将迈出角门的门槛时,身后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

  刹那,荔水遥脑海中就浮现了前世和棠长陵在一起的那些年少时光,他们曾约定,棠长陵若想约她出去玩就学布谷鸟的叫声,她若想约棠长陵出去玩,便学猫叫。

  他们还约定,四声短促有间隔的叫声意思是……我思念你。

  “咕,咕,咕,咕。”

  荔水遥蓦的扶住门框,才忍住了没回身去一刀捅死他。

  马蹄踏踏,急促、迅疾。

  荔水遥身子外倾,抬头就看见一人一骑朝她飞驰而来,月色烛光里,他身上火红的披风威扬,饕餮吞肩,乌黑的轻甲。

  战马未停,他已飞身跃下,长靴落地,挟一身戾气站在了她面前,大掌化为利爪,将她的手腕死死扣住,仿佛雄鹰在空中盘旋,终于逮到它逃跑的猎物,俯冲而下,一爪得手。

  荔水遥心颤了一下,挣扎着往后缩。

  他一把将她扣在怀里,昂藏身躯堵了角门,鹰目向内四处横扫,神态冷绷,仿佛一旦发现和他争抢猎物的,他就要把那人撕碎。

  角门内,青石砖的小道上只有一地月光,两侧花墙,梅花式样的镂空小洞昏惨惨的,只见花枝,不见人影。

  荔水遥的脸颊被迫贴着他森冷的乌甲,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她竟隐隐生出期待,有了更大胆的想法,立时转头望向梅花墙洞,娇声哭喊,“他虐待我,九郎救我。”

  刹那,天地都为之一滞。

  墙洞后,空无一人,只有花枝在微风里轻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