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首容成公、隐于鸿辏袂喑巧揭玻淮卫疃胧瘢蝗偈妫嗲喑巧揭浚凰恼诺懒辏窈酌邸�
他一字一字认真地辨认着,又低声喃喃地念出来。
但念到第四位仙人时,他忽而停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果然,那位交出古卷的纪小娘子,还站在他的桌案之前。
他感到一阵尴尬,仿佛因为眼下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夺人所爱而面皮发紧;而拿到了她父亲留下的宝贵遗物之后,他又因为自己对古书古卷的嗜好而一时忘了形,就在这里当场辨识起古卷上的内容来,而这种情形,还被这位不惜拿出古卷以救未婚夫的年轻姑娘看个正着,令他感到脸上一阵发热。
“……这是《蜀记》中的记载。”他端正了一下神情,向她介绍道。
那位年轻姑娘颦着眉,似是有些不解。
“侄女不懂……只凭这些文字,就能看得出什么……呃,强身健体之术吗?”她问道。
盛侍郎也有点讪讪的,因为他刚好捡了这么一段完全跟道家秘术不相关的部分来读,此时被纪小娘子的问话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想了想,道:“‘蜀之八仙’中,多与道家相关,第四位张道陵,更是道家始祖,龙虎山张天师;传闻享寿一百廿三岁,于龙虎山筑炉炼丹,修炼道成……”
纪小娘子了然,“哦”了一声,道:“因此伯父认为,此卷中或许记载有他们的长寿秘法?”
盛侍郎道:“正是。”
他索性大方起来,将那图卷平摊于案头,食指指尖虚虚指着那一段小字其中的一点,道:“这里记载的‘七范长生,在青城山’,这个范长生,就是道家的‘长生大帝’,据闻享寿达一百三十多岁……为首的容成公,更是寿元达二百余岁……善补导之术,守身养精气,发白复黑……”
纪小娘子干巴巴地应道:“……哦,原来如此。”
她的答话毫无灵魂,但盛侍郎自觉已经向她证明了这轴古卷是多么重要,又多么有可能拿它来打动龙体欠安的永徽帝。
他向着她颔首,复又低下了头去,精心地将那轴古卷一点点慢慢卷起来,收回那只匣子中。
“贤侄女对六郎一番心意,老夫已尽知晓。”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对纪小娘子温言说道。
“惟愿这古卷之内容,真能令皇上圣心大悦,早日放归六郎。”
庭前晨风忽起,院中大树一阵摇曳。那枝叶的影儿,透过轩窗,投进书房,映在纪小娘子的脸上。
朝晨的清光映得年轻小娘子的脸容上肤光貌洁,唯有枝叶落下的细长影子,在她额角与脸颊上跳动,显得摇曳不定。
“但愿如此。”她轻轻地说道。
第171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69
“长安绘卷”交给盛侍郎之后, 又过了几天。
盛侍郎依然早出晚归,但却对“长安绘卷”之事闭口不提。
也对,他若是四处宣扬得了一轴古卷、还从中得到了什么道家秘法,可以上呈给皇上延年益寿之类的, 恐怕皇上不追究他, 那些御史和政敌也会咬住他不放。
盛大郎盛应弘还在外地出公差, 谢琇也不能天天跑去郑尚书府上催问。更何况,即使催逼得再紧,郑尚书亦有心释放盛应弦,实际上也没有用。
陆饮冰还在逃,那枚“问道于天”私印依旧下落不明。这边结不了案, 盛应弦要自证清白,总是差一点。
老实说,陆饮冰盗印的时段里,盛应弦正在侍郎府中, 多半也已经入睡。但既然此案尚无其它线索,仍然把盛应弦当作陆饮冰犯案前在中京最后一位登门拜访的相关人士而下了大狱, 就说明除非破案或者陆饮冰本人到案并如实交代, 否则的话,盛应弦想要提早归家, 就只能寄希望于皇恩浩荡, 下旨特赦。
谢琇那天在神御阁中,虽然也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可惜相关记录太短小,只说“问道于天”私印, 本是前朝末帝的爱物,“上甚爱之, 命刻‘江山锦绣’图于印章四壁,复绘此图于长卷之上,悬于铭德堂中”。
谢琇竭力回忆了一下,可惜脑海里并没有什么“江山锦绣图”的具体模样。而且,她分明记得盛应弦对她转述“问道于天”私印的特征时,只说这枚私印有一面阴刻“山川锦绣”图样——
这就产生了两项有所出入之处。
第一,图样的名称不同。第二,究竟是四面都刻上了图案,还是仅有一面?
谢琇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下她也没处去问,除非她有机会探监,才可以私下再向盛应弦求证一遍那枚私印的外形特征。
她呆在侍郎府中,如今竟是四顾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帮助盛应弦洗清他身上的嫌疑,让他早日归来。
这种生剥刺猬无处下手的感觉,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仔细想想,倒不是说之前经历的那几个小世界,这种感觉就一定没有出现过。但是当时,她知道自己力有不逮,也接受自己力有不逮的现实;明白自己还没有成长起来,也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接受这一无奈的现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在她对自己充满信心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成熟、足够出色、足够应付这个任务世界里出现的一切变故与突发事件的时候,却陡然陷入了这样一个泥潭。
并且,她感到最为无力的是,目前的主动权并不在她手里,也不在她信任的人手里。
她既不知道盛侍郎是否真的能从那幅“长安绘卷”里找出什么延年益寿之术进上,也不知道永徽帝是否能就此满意。
或许盛应弦未能尽快破案,也令永徽帝感到不悦吧。因此当盛应弦牵涉进“与盗印贼在案发前会面”的嫌疑中时,永徽帝也想借此给这位平步青云、年少得志的年轻人一点教训?
……可是,盛应弦又有什么错呢?
他不该善尽身为师兄的义务,设宴感谢师妹的救命恩人吗?他不该忠实于自己正直的内心、不该维护律法一视同仁的准则,在自己也成为案情相关人员的时候乖乖束手就缚吗?
谢琇隐约感觉到,自己面前铺展开来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窃案,而是一道无底深渊。
这深渊中,不但包含了立储之争、包含了每个人的私心杂念,而且还包含了阴谋的意味,与诸多本不应该牵涉进来的要素——比如炼丹之术、比如皇帝求长生的私心。
在这种情形下,谢琇觉得自己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盛应弦。
或许他在牢狱中也帮不上她太多忙,但是她总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听听他用从容冷静的语气分析线索,整理进展,告诫她哪里是她探寻的边界,不可逾越。
……她必须尽快见到他。
哪怕只是去看一看他在刑部大牢里的现状如何,她也必须见到他。
谢琇拿定主意,站起身来,问青枣道:“老爷今晚回府了么?”
青枣颔首。“近日老爷回府都很早……只是每日回府,都一直在书房里呆到很晚,和汪先生与吕先生一道商议什么事哩。”
汪、吕二人,就是盛侍郎的两位得力幕僚。虽然屡试不第,但本事还是有的,只是科考运道太差,考到快四十岁还未中举,终究死了这条心,辗转经人荐到盛侍郎面前来,如今也有些年头了。
谢琇猜也猜得出他们在商议着什么,无非是如何利用“长安绘卷”,将可得的利益最大化而已。
若是“长安绘卷”里真的藏着什么道家秘法,则用这轴古卷只换取本就清白无辜的盛六郎出狱这一个目标,未免有些浪费。
谢琇心里清楚,即使没有这轴古卷作为助力,盛应弦最后依然可以重获清白、安然出狱,只是这段下狱的时间会长一些而已。
她想要让他早一点摆脱牢狱之灾,交出了“纪折梅”亡父留下的唯一遗物,可不是让盛侍郎盘算着拿来跟皇帝讨价还价的!
她疾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首道:“那我就现在过去拜访一下盛伯父!”
……
拜访——不,老实说,应当是“谈判”或者“交涉”——的过程不甚愉快。
谢琇与老谋深算的盛侍郎各有目的,两人打着机锋,来来回回交手了好几个回合,最后总算达成了一致——
盛侍郎近几日就使尽人脉,让谢琇去刑部大牢探一趟监。而他必得在这几日之间,尽快将那卷“长安绘卷”以及他从中找出来的什么秘法,一道上呈给永徽帝,然后在永徽帝面前,至少为盛应弦争取一个“戴罪立功、继续破案”的许可。
到时候,既是要让盛应弦戴罪立功,就不能把他关在刑部大牢之内。盛应弦的牢狱之灾迎刃而解。而破案之后,盛应弦自然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盛侍郎自然不是个冷血的父亲,但他与他的儿子之间,“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以血缘连结起来的朝堂盟友”这样的关系,在谢琇面前,活生生地得到了证实。
谢琇感到内心一阵抽痛。
……这都是一些多么混账的设定呀!
老天在上,她都已经连续三个小世界没碰上过一个好爹了!从第一个世界里的高峥,到第二个世界里的谢敖,再到这个世界里的盛和礼。
他们都是家主,也都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留下多少温情的余地。
本人在现实生活中有个好爹的谢琇,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已经偏执得快要入了魔的封建严父们。
他们的心中难道没有一点父子亲情吗?看到他们优秀的儿子的时候,他们心中难道没有一刻钟想起过儿子努力上进的身影吗?
高峥厌弃高韶瑛的天资全失,又不自觉地倚赖着高韶瑛在其它方面的长袖善舞,想要剥削高韶瑛的全副心力与劳力,白白为剑南高家做牛做马,至死方休。
谢敖本身没有过人的天资,于是就把自己全部的寄望,以及扛起整个虞州谢氏的沉重压力,全部都压在他的天才儿子谢玹身上,甚至要谢玹背负沉重的道义之罪,算计谢玹真心爱慕的心上人……
而如今,盛和礼又想从他口口声声最宠爱的幼子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谢琇不知道。
谢琇只想尽快见到盛应弦。
仿佛这世间再污浊,在他的面前,在他注目之下的方寸之间,那一片地方,总是清白的,干净的,光明的,可信的。
即使他身处于黑暗阴冷的监牢之中,也不能磨灭他本人给她带来的这种印象。
当谢琇随着狱卒,低头步入刑部大牢的时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既然刑部的郑尚书知道盛六郎是冤枉的,为什么不给他找个好点的地方啊。
牢内又黑暗又阴湿,甬路两旁的一间间牢房里,有的空着,有的却关得有人;有人盘膝坐在牢房内的一堆干草上,有人歪歪躺着、没个正形,有人却整个人倒在干草上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见有人来了,牢房里的囚犯们有的破口大骂起来,有的则哀哭求告,有的大喊冤枉,有的只吊着一口气,似是在□□求救,可声音已低哑破碎不可辨。
这座牢房里充满了绝望与死气,谢琇想。
虽然盛应弦一身正气,宛然凛凛不可侵犯,但这个地方充斥着的黑暗、阴晦、痛苦、绝望、压抑、郁气,以及死亡的阴影,真是太清晰而沉重了。
谢琇只是站在甬路上,听着两旁牢房里传来的哭骂和哀嚎,都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那狱卒倒是习以为常,甚至还带着一点谄笑——因为谢琇步入大牢之前,就往他手里放了块银子。因此,他现在走在前方,还不时回过头来,为她引路。
“小娘子这边请——”他往大牢深处走去,无视两旁牢房里的囚犯的哭号声,径自讨好地笑着。
“盛指挥使有间单独的牢房,也不会被这些作死的泼皮打扰。尚书大人交待过了,盛指挥使只是暂时配合调查,在这里盘桓一段时日,终归还是会家去的,小娘子不必忧心——”
谢琇:“……多谢。”
那狱卒引着她来到了大牢最深处。
说是“单独的牢房”,那卒子还真的没有骗人。
刑部大牢如今并未人满为患,最深处的这几间牢房都是空着的。所以如今盛应弦所呆的牢房在刑部大牢的最深处,相邻几间牢房都无人,平时倒也落得清静。
……但是,这可不是什么想像中优待官员勋贵等人的单间啊!这就是普通的牢房,只是看上去因为用的次数少些,收拾得也稍微干净些而已!
谢琇的视力很好,距离还在三四间牢房开外的时候,她已远远看到最深处那间牢房里,隔着木质的栏杆,有个人正合衣躺在那里。
哦,那间牢房里居然靠墙还有张床铺,想必是底下用砖头砌高、上面再搭了一张木板而已。而且她愈是走得近了,就愈是看得清楚——那张所谓的“床铺”上,铺着的竟然不是被褥,而是一层厚厚的干草!
而此刻,盛应弦正躺在那张床铺……不,干草上,跷着脚,两手枕在脑后,看起来居然还颇有几分安适。
谢琇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她顿时就把那名狱卒忘到了脑后,急步冲了上去,一下子就扑在那间牢房的木栏上,喊道:“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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