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你莫要以为这点子人就能为难到我……个个都是一些武功稀松平常之辈,就像是最不入流的那种小打手那样!若不是人数多了一点,一下子围了上来,我其实应该不费什么气力才对!……”
结果她的话音未落,就看到高韶瑛的面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她赶紧岔开话题。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样不是因为落了下风,而是因为我今晚急于脱身,用了一下师门秘传的绝招……那一招什么都好,一剑化万剑,可以同时力敌数人而取胜!只是以我的修为,要用的话会掏空全部的内力,所以我现在看起来是糟糕了一点儿,但我真的没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高韶瑛就跨前一大步,蓦地把她整个人环抱住了,双臂收得紧紧的。
谢琇愕然:“呃……瑛哥?我没事的……”
她感到高韶瑛的身躯在剧烈地发着抖。
他颤抖得是那么的厉害,厉害到那种震颤都通过他们身躯相贴的部位,传递到了她的身上来,几乎要带着她一起发抖了。
谢琇:“……”
她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忍下突然浮上眼中的水光,张开手臂,用力地回抱住他。
“我真的没事,瑛哥……”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那一招,厉害极了……我只是以前懒得用出来而已。其实它足以匹敌绝大多数武林高手的杀招,所以——”
可是,高韶瑛打断了她。
他浑身发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肩头,原本高大修长的身躯,因为痛苦而佝偻得像是垂垂老矣的老翁。
“以前你都不需要用出它,就可以全身而退吧……”他沙哑地说道,语调里带着沉重的自厌、恐惧、愤怒与悲伤。
“可是,你今晚不得不用出来,才能侥幸逃得生天……你……你莫要骗我,我心里清楚,这足以说明当时的情形是何等的危险可怕……”
谢琇张口结舌,压根没有想到他能这么解读这件事!
而且他还在继续。
“我、我止不住地在想,你遭遇围杀的时候,心中有没有那么一刻想到我?”
“你想到我的时候,是想着我会不会来救你?什么时候能来救你?还是……我已是这样一个废人,即使你遭遇了再危险的围杀,我……我也无法——”
谢琇不得不立刻就截断他不祥的推论。
“不!不是这样的。”她大声说道。
高韶瑛的肩膀抖了一抖。
虽然他们正在紧紧拥抱着对方,但是她身上的温度,似乎完全无法传递到他的身上去。他依然浑身冰冷,颤抖得就像是风中残烛。
谢琇坚定地说:“瑛哥,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什么柔弱的菟丝花,遇见危机之时,我能自保……即使我不认识你的话,但武林人士行走江湖,本就是一念恩仇,快意而为……我迟早都是会遇上这种不得不拼尽全力战斗的情形的。我也不会惧怕,再来多少次,我都会——”
她正要信誓旦旦地说出充满信心的话来,好鼓励和安慰被她的遇袭而几近击垮的高大少,却感到他忽然松开了紧紧环抱着她的双手,向后退了两步,慢慢地站直了。
月色从他们身后敞开的房门里漏进来,映照在他的脸上,竟然让他看上去脸色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不……”他低声说道,一字一句地,仿佛心意已决。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琇:?!
……等等,你要做什么?!别擅自决定什么名为“为我好”的事啊——!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喊出来,高韶瑛就一低头,飞快地绕过她身侧,几乎是强行从她旁边挤了过去,逃离一般地出了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
谢琇遇袭的那一夜过后,起初她还以为高韶瑛会擅自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美其名曰“为你好”。
不过,他不愧是撑起剑南高家多年的高家大少,并没有做出那种自以为是的举动来。
但是,事情却变得愈来愈不妙。
谢琇猜测高韶瑛一定在私底下采取了某些行动,但不知道最近事情发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她几乎都能从高韶瑛身上感受到日渐一日膨胀起来的那种不动声色的怨毒、阴冷和焦虑。
他身后的那道深渊仿佛已经无限扩大,向着他张开了黑黢黢的大口。口中尖牙锋利,上下颌一旦猛地咬合起来,就能将他整个人拦腰切断,粉身碎骨。
他不会向她提起一个字。他即使被这深渊淹没了也不会向她伸手。
她深知这一点,于是她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更想见到范随玉,然后她想从范随玉口中打探出一点消息来。
……谢琇的心愿是在某个十分普通的日子里,猝不及防地达成的。
那天她只是应了定仪宗附近的某个村庄的请求,去那座小山村里调查一下最近频繁在他们村的后山上发现的异状——起初只是猎户偶然在林间发现的血迹,到后来就发展成打斗的痕迹,因为那痕迹周围的一大圈草木都被压倒;到了前些天,惊恐的猎户和村民们,终于在那座山上发现了被人杀死的几具尸体……
定仪宗虽小,但也秉持着江湖道义与这种约定俗成的民间习俗——假如平民百姓有事相求,定仪宗也是要出手的。
那种深山里的小山村,出了这一连串疑点和毫无头绪的人命案,要去县里报官,再等着捕快和官老爷来调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事情还不一定能够得到解决,还不如直接求助附近的武林门派的好。
现在据说那几具尸体还停放在被发现的地方,也没有人敢去碰他们;村民们无论是上山打猎还是打柴的路全被堵死了,万般无奈之下,就求到了定仪宗这里来。
谢琇听了之后,觉得很头痛。
她又不是什么专业四大名捕,自觉也没有什么破案的天分,可被村民们求上了门,放着不管也有违道义。于是她决定自己先去现场看看,万一到了之后发现是自己的能力摆不平的事,她就转身先回来,和掌门师父商议了之后再做决定。
她到了那座小村子里,然后跟着来求助的那位猎户,沿着山路一直走了上去,最后走到了一片草木倒伏之处。
……地上压根没有什么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有。
谢琇:……???
她惊讶地转头去看着那个猎户。谁知道那个猎户见状可比她惊恐得多了,猛烈地摇着头,用手指着那一片倒伏的草木,说话都语不成句了。
“不……不可能啊!小的……小的和村人们,就……就是在这里,看到了有三具尸体!”
他说着,竟然还绕着那一片地方走动起来,走到某处,停了下来,用手比划着。
“在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他用手比划着尸体倒卧的方向,“有一个死人是头在这边、脚冲着那边,还有一个人,脑袋都快要被砍掉了,倒、倒在那里!……”
谢琇:“……”
啊他描述得还真是生动啊。
第18章 【第一个世界五更钟】17
可现在现场除了草木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它证据。
谢琇绕着那片倒伏的草木走了一圈,又试着扩大搜索范围。
那个猎户见她如此,也自告奋勇地说要替她到另外一边去帮忙搜索看看地上还有什么东西遗留下来。
谢琇谨慎地一圈一圈地扩大着搜索范围,但一无所获。
当她绕到第四圈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片山林里,就连刚刚那个猎户脚踩在野草和枯枝上,发出的簌簌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她立刻脚下一顿。
片刻之后,她转身就往来路走去。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展得太大,与那个猎户走散了,她原路返回的时候,居然一路上都没有再遇到那个面相忠厚老实、饱经风霜的中年猎户。
谢琇回到山脚下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间破木屋,看样子可能是上山的猎户和村民们偶尔在此歇脚或躲避风雨的地方,于是她就走了过去。
她原本还想着,不应该把别人想得太坏,还是先去看一看屋子里有没有人,也许是猎户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比如说崴了脚什么的,疼痛难忍,未及通知,就提前下山回到了这里,或在此歇息,等着她下来呢?
结果她还没走到屋子的大门口,就听到了范随玉的声音。
“……你准备好了吗?”
谢琇陡然停下了脚步!
片刻的沉默之后,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心。”
高韶瑛简单地说道。
范随玉笑着哼了一声,像是满意于高韶瑛的回答,又有哪里不太满意似的。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她说。
“就算在主上面前,我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韶瑛打断了。
他的语气不算冷淡,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要让谢琇来说的话,她感觉高韶瑛此刻与范随玉谈话的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得简直就像是关系还挺不错、在对方面前也无需遮掩什么的旧相识似的。
她甚至反省了一下,然后发现,高韶瑛跟她说话的时候好像都没有拿出这种态度,因为他在她面前总是带着那么一抹小心翼翼,就仿佛他十分艰难地想要维持着自己那种华美的表象,以免让她看到那副华美躯壳之下的空洞无物,因而想要甩手离去似的。
“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他的尾音里甚至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就好像范随玉在那个什么所谓的“主上”面前替他说话,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似的。
范随玉说:“……可是你最近有点让人担心,你知道吧?主上他——”
高韶瑛依然是那种自然的、微带笑意的语气。
“我不会误了他的事的。”
谢琇愈听愈是心惊,蹑手蹑脚接近了木屋的窗边。
木屋大门紧闭,但窗子破了个洞,窗框都裂了一角。她觉得从那里刚好可以窥探到屋内的情景,于是她悄悄走到窗下,无声无息地把眼睛凑近了那个洞——
下一刻她看到的情景让她恨不能眼里喷火。
因为她看到,范随玉抬起手来,指尖居然轻轻碰触到了高韶瑛的脸颊!
谢琇确信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看到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隐藏得足够好,还因为范随玉仿佛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高韶瑛的身上。
高韶瑛自然是比范随玉要高一些的,他半侧着身子站立,身躯刚巧也遮挡了范随玉的一部分视线。从谢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范随玉戴着手套的手伸向他的脸,然后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抚摸着。
“最近你让人过度担心了——”她的声音是一种谢琇完全没有听过的温柔语调。要让谢琇评价的话,她觉得范随玉的语气简直甜腻得有点过分。
“竟然还频频跟那个小穷门派的首徒纠缠在一起……你莫要忘记了,她跟高五才是一伙的,他们以前也不止一次坏过主上的事了……她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主上恐怕就要嫌她碍事了……”
高韶瑛沉默良久。
范随玉道:“而你,近来来这兴溪城附近的次数实在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多……我今日跟随你前来,就是要在这里截住你。因为主上英明神武,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到时候,你——”
高韶瑛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他猛然抬起眼,向着范随玉投去一瞥。
而范随玉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恳切,就活像是她真的全心全意都在为他着想似的。
她继续说道:“我虽不喜那个毛丫头,但交手多次,也有点了解她的性格了……她若是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一定会来阻止你。”
谢琇:?!
大姐你怎么还能自诩为我带盐呢?!我们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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