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谢琇,是他可以相信的人。
因此,他就更加不忍看到她一脚踏入有可能出现的、未来的陷阱。
“摘星会”幕后的核心一直没有浮出过水面, 他起初也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五好友诗酒之会的小团体。
但直到张家近日来渐渐按捺不住,晏小侯不免显出了几分左支右绌,“摘星会”的一部分目的才渐渐显露出来。
那些年轻人,相信晏小侯的能力, 也打算把宝押在他身上。
……这才是“摘星会”形成的真正目的。
而现在,晏行云主掌云川卫。所以, “摘星会”的异状, 有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就被永徽帝知晓。
而盛应弦无凭无据,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推论就这么上报给永徽帝。
那和凭着一些臆想就构陷他人的小人, 便没有任何区别了。
因此, 盛应弦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前来警告谢琇。
……以及, 试着请求她,能否在“摘星会”发展到尾大不掉之前, 替他监视这个组织的成长状况。
若是皇上自己愿意传位给晏小侯,那也就罢了。
……但倘若皇上选定的继承人是仁王, 而晏小侯打算用“摘星会”做些大逆不道之事的话,那么他就必须赶在那之前破坏掉晏小侯的计划。
可是他应当怎么向谢大小姐开口呢?
……要她为他监视自己的夫君?!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请求真是有些荒谬。他一定是疯了。
但是,在他的意志在“请求她”和“放弃这个想法吧”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摆荡的时候,她却开口了。
“所以,我们来做些交换吧。”她说。
盛应弦一愣。
“……什么?”
谢琇平静地微微仰首直视着他,说道:“我也有想要从你这里得知的消息。为此,我可以随时替你看着那个什么‘摘星会’,倘若我发觉‘摘星会’若要做什么坏事的话,我会来与你商量。”
盛应弦:!!!
察觉到她打算与他商谈交换条件的意图,他虽然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但依然不放心似的,身躯微微前倾,单手搭在桌面上,仔细审视着她。
“你……!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结果她却笑了。
“想好什么?如何背叛我的夫君?”她语带调侃似的反问道。
盛应弦:“……”
她或许话说得直白了一点,但……好像的确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不过谢大小姐就好似浑不在意似的。
“无妨。”她说,“倘若他要去走绝路,我不应该寻个可靠的人商量一下对策吗?毕竟,我也不想真的看到他死啊。”
盛应弦:“……”
谢琇继续说道:“而且,他的势力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并没有多余的能力可以把你给出的线索真正一查到底。倘若我能以此为交换条件,从你这里得到一部分帮助的话,说不定晏长定那样的人,会觉得适度的牺牲也是必要的。”
盛应弦踌躇片刻。
“是吗……我不了解晏世子,但是……”
谢琇果断地说道:“没错,他就是这种人。”
连谢太傅要嫁给他的女儿半途换了人这种事都能忍得下去,晏小侯岂是一般人?
现在谢琇只不过是在“摘星会”要造反之前给盛应弦一些预警,平时并不用每天都监视晏小侯的动向,说起来也并没有妨碍到晏小侯的大业——除非他的大业是掉脑袋。
而且,晏小侯会觉得,谢琇监视下的“摘星会”活动,就如同在他控制下的云川卫一样,要上报多少事情,报告的又都是些什么内容,还不是由着他们两人决定的吗?
盛应弦好像还有点不可置信,但谢琇已经果断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刑部以前查验郑大人遗体的老仵作,是怎么死的?”
盛应弦好像结结实实地一愣。
“你说顺伯?”他低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刚调到刑部没多久,他就死了……难道不是病死的吗?”
谢琇道:“确实是病死的,但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盛应弦:“巧在何处?”
谢琇:“据说郑大人是中风,没来得及及时救治,就此亡故了。但如何判断他的确就是因为中风而逝?单单只说头痛、头晕、呕吐的话,脑震荡也差不多会有类似的症状……”
盛应弦:“……‘脑震荡’?”
谢琇:“哦,就是……呃,‘脑气震动’?譬如说有人给了郑大人后脑一记重击,震动脑髓,造成损伤……”
盛应弦:“……所以,你想看郑大人当年的验尸格?”
啊,盛侍郎真上道。
谢琇拊掌,立刻连声附和。
“既如此,就太好了!”
盛应弦:“……”
他其实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推论,却正好掉进了她语言的陷阱里。
不过仔细想想,她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顺伯是刑部最资深的老仵作,才有机会被派去查验郑故峤当年身故后的遗体。而他确实也到了年龄,五十多岁的人,即使突然辞世,也不怎么奇怪。
但是,正如谢大小姐所说,他进入刑部没多久,顺伯这个经历过很多重大案件的老仵作就突然辞世……总觉得这个时间点也的确是太巧了些。
或许,有的时候倘若仵作有所隐瞒,在验尸格上少记录一些可疑之处或是新发现,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他们办案,除去一般的查找证据之外,遗体部分,就只能依赖仵作的说法。
毕竟,死者已经开不了口了。
他想了想。
他的医术是个半吊子,而谢大小姐虽然刚才言之凿凿,但想必医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救他的那一回,他就发现了,她更擅长处理外伤。
他们两个医术不佳的人,即使想要研究郑故峤或者老仵作顺伯的死因,只怕也是不行的。
那便只能——
盛应弦心头掠过一丝灵光。
他沉声道:“若是无法查验死因,那么就查死者在世时做过哪些不寻常之事。”
这也是他们破案的其中一种办法,但谢大小姐看起来有点泄气。
“说得对。……但是郑故峤只怕没少替——”她跳过那个称呼,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空,“……做些私密事。这么看起来,说不定哪一件看起来都很可疑。”
“那就一件一件查。”盛应弦下定决心,坚定地说道。
谢琇:???
啊,这跟她以前玩游戏,没人带着做不了高一点的任务,只能天天不是替东家捉鸡,就是替西家扫地;有一回接到了一个“替西家小孩打狗洞”的可笑任务,拿着一截木头在新手村凿墙,眼看着那堵墙上浮出-1-1-1的字样,凿了整整三天,终于把那堵墙打通一样——
都是笨办法!
谢琇惊悚了。
“怎么查?”她问。
盛应弦道:“先看旧档。这个还得再去云川卫里找,毕竟当时监视群臣的记录都在他们那里……顺伯就麻烦些,需要去走访。”
他略略沉吟片刻,拧起眉心。
“其实此事由云川卫来办最为合情合理,但现在云川卫指挥使是晏世子,他身份敏感,只怕也有不少人盯着他,并不好查访……”
谢琇突然说道:“那就私下查访。”
盛应弦:“私下查访?”
谢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心想您之前假装刑部捕快的时候不是台词很流畅吗,怎么现在反而一脸脑电波搭不上线的样子?
她说:“我去。不就是去顺伯家乡周围查访吗?我扮个村姑或者游方女冠,毫无问题。”
她这么说着,竟然还擅自编起剧本来了。
“哦,似乎扮作游方女冠更好……倘若我点燃几张纸符,在顺伯墓前装神弄鬼一下,说不得都有可能骗得顺伯家人同意开棺或迁葬,顺伯的死因若真有蹊跷,到时候便可一查……”
盛应弦:“……”
不,你说什么?
开什么,迁什么?
……还要装神弄鬼烧纸符?!
这几句话真的是从未来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大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吗?
他有一点不敢置信似的盯着面前的谢大小姐,心中终于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敢这么干,想必小侯爷一定是不会知道的吧?
谢大小姐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不甚情愿地往回找补了一句:
“哦,对,若有什么发现需要动用云川卫之力,我就私下对晏世子说,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到这里她才仿佛记起这里还有一个他,于是慷慨大方地说道:“哦,若是查到了什么,我也会跟你分享的。”
她说得就好像真相是个野果子,摆在那里等着她去捡,捡回来再一劈两半,一半给云川卫,一半给盛应弦似的。
盛应弦感到了一阵荒谬,又有一阵不可思议之感。他停顿了片刻,最终哑然失笑。
“不行,太危险了。”他依然否定道。
谢琇没想到阻力居然出在他这里,不由得悄悄翻了个白眼。
“……那劳您大驾跑一趟?”她调侃似的问道,“英名赫赫的盛侍郎突然出京,中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睡不着觉了呢~”
盛应弦:“……我会找个借口的。”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是在说“刑部这么闲吗,还是堂堂刑部就没点能办事的人,需要出动侍郎大人亲自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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