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谢琇:“那是……当时今上就已经知道……呃……令堂有喜,所以搞这么一个八卦阵来造势?”
晏行云叹了一口气,凝神想了一回,摇了摇头。
“不知。”他道。
“但永徽十三年九月初一,应当是双方和谈的最后期限。”
因此,他的降生,就这么刚巧结束了一场争论,也同样阻止了承王南归的希望。
谢琇想了想,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呃……那个……郎君,介意我问一问……令堂……到底是谁吗……?”
在原作里,晏小侯的生母究竟是谁,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交待。
他的出生平息了大虞朝堂之上“是否应当割地赔款,将承王迎回,以免后继无人”的争论,但后来为什么他没有被当做皇长子,堂堂正正地迎回宫里抚养呢?
晏行云的长睫剧烈颤抖了几下。
谢琇感觉自己掌心覆盖下的那只右手,本来已经有了温度,但被她这么一问,那只手上的温度瞬间褪去,指尖又变得冰凉。
谢琇:……难道是因为,他的生母的真实身份,真的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对不住,若是为难,我就不问了。”她立刻说道。
虽然此刻打住不问,有可能会丧失掉关键线索,影响她对剧情的理解度,但这也算是挖小侯爷伤疤之事,她还没有那么不讲究——
“不,”小侯爷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实情是……我也不知。”
谢琇:!!!
第317章 【第五个世界千里光】62
“什么?”她失声道, “怎么会……?”
小侯爷重新抬起眼来望着她,眼眸中似有一丝朦胧之意。
“养父对此讳莫如深,民间传闻则什么都有……大多数人相信我的生母定然身份不同寻常,不能公之于众……而我, 我根本不能去问, 也不知道该问谁……”
很难得地, 总是那么高傲又华贵,像只公孔雀般昂着头的小侯爷,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彷徨和脆弱之意。
谢琇也不由得心头一阵恻然,恼怒道:“即使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便不能随意指一位默默无闻的宫妃或野心勃勃想求前程的贵女来充当这个生母的位置, 先把这个漏洞编圆了,迎你入宫抚养吗?信王还要九年以后才能出生,何况杜贵妃也只不过是个妃子而已,真要论生母, 谁比谁高贵多少?”
晏行云的眉心一跳。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他若有所失地低声喃喃道。
“嫌弃我是宫外的露水姻缘私生之子,身世来历不够清白无瑕, 不配做他的继承人吗……”
谢琇怒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他自己的错吗!想要后代, 又不筹措好了再行事,活该他子息不盛!”
晏行云愣住了。
“你……”
他看起来好像本想说“不可如此造次”, 又好像想要制止她继续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但是到了最后,他的眼波几度浮动, 最终却柔和下来,叹了一口气, 反手将她的指尖握紧了。
谢琇:……?
“真鲁莽啊,谢大小姐。”他叹息一般地说道。
“也难怪一打照面, 就把谢二定身在了那里。”
谢琇:??
晏行云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诧异之色似的,淡淡说道:“张、杜两家,一文一武,皆是有底蕴的家族,今上自然希望若有子息,是从她们两人的肚子里出来的……而我,生母不显,即便真的接回宫里,占据了‘皇长子’的位置,将来若张、杜皆得子,又将我置于何处?”
谢琇:“……”
晏行云的右手此刻执着她的那只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指背,说道:“五年前……信王占长,仁王占嫡,恐怕这才是‘那一位’想要看到的景象,无论他立谁,那个儿子都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服群臣……倘若他当初接我回宫,我的母家不能为他借力,我还白白挤占了信王的‘皇长子’之位,不要说是他,恐怕当时如日中天、飞扬跋扈的杜家,都容不得我活下去……”
谢琇:“……幸好他们现在完蛋了。”
晏行云有丝讶异,抬起眼帘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情实感说这句话的,嗤地笑了一声,复又垂下视线,望着他们交缠的手。
“对,幸好杜家完蛋了。”他说。
“这么说起来,也幸好今上当初嫌弃我的出身,没把我接回去……否则一旦信王出生,我怕是就要受到杜家数不清的暗算了吧。而我那时候年龄尚幼,怕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琇很想安慰他一句“皇上不会不管你的”,但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这句话是假的。
永徽帝是真的有可能不管他的。
他的父子情,其实对谁都是一样。有,但不多。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的三个儿子之中,说不定小侯爷是最可怜的一位。
当初他的出生,被作为稳定朝纲的工具,公布天下,成功阻止了承王南归。但从此之后,他依然被养在宫外,但凡北陵或什么势力要拿着继承人这个话题说事,便把他当作解决方法拿出来遛一遛;可当一切如常的时候,永徽帝便嫌弃他的母家不够得力,或他的出身不够名誉,把他弃置一旁不管不顾。
谢琇垂下视线,望着桌上那张小侯爷画的潦草地图。
……原来,他的人设还是个美强惨啊。
谢琇若有所思,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捏了捏,方才回过神来。
她偏过头去,就看到小侯爷那张极为漂亮的脸,竟然凑了过来,下巴搁在她撑于桌面的左臂上,冲着她眨眨眼睛。
“还以为你会好言好语安慰安慰我,”小侯爷故意做出些失落的语气,“却原来是骗我的真心话,我说完了,却什么都没有。”
谢琇哑然失笑,左手被他握着不能动,便伸过右手来,像是抚摩甚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地,一下下顺着抚摸他的头顶。
“不气不气,”她道,“我们去把偏心眼的爹手里最好的位子抢过来!管他要留给他哪一个爱子,总之你抢到了,你就是他最爱的儿子!不服憋着!”
晏行云:“……”
啊这是什么强盗理论。
那偏心眼的皇帝百般挑选,生怕他的妻子能压过仁王那小子的未来王妃一头,再给他凭空多添助力,却没想到终究为他选了这么一位女山大王吧。
他愣了半晌,忽然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蓦地直起上身,凭着一股冲动倾身向前,一下子就十分接近她的脸容。
他们的嘴唇在极近的地方,彼此呼吸间带出的热意吹拂在对方的脸上。
谢琇:!!!
她原本只是在替他顺毛,结果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下子就从原本的侧下方向着她凑过来,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便已经无限接近了她的唇。
她愕然地望着他,两人的视线相遇,她看见他眨了眨眼睛,长睫忽闪了几下,随即慢慢敛下眼帘,微微偏头错开两人的鼻尖,嘴唇再度接近过来——
他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鼻息带着一股热意,一波一波地扑在她的脸上,令人昏眩。
“琼娘。”他低声唤道。
那语调和平时故作亲近时唤她的表字“琼临”仿佛并不一样,像是诱惑、像是缠绵,又像是带着点不自觉的祈求和期望;谢琇的心脏忽而一紧。
他在她的唇前踌躇了两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脖颈绷直,恍若扬起颈子的仙鹤,带着一点傲慢、一点矜持、一点忐忑,凑上前来——
谢琇浑身僵直。
从情理上来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后退或拒绝,因为这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好机会,遇上小侯爷那严防死守、如寒铁一般坚不可破的内心终于露出了一丝间隙、一丝破绽,能够让她趁虚而入。
只要她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几乎就等于握住了能进入小侯爷心房的那枚钥匙。即使他今后还会重新变得坚不可摧,她也总是还有那么一些些机会,可以把握住他内心仅存的一丝柔软——
可是自己身躯的下意识反应,浑不似理智那般可以衡量得失进退。
她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僵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闭上双眼。她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十指,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本就牵着他的右手,她的动作或许会握痛他的手,让他在丧失理智的边缘被重新唤回……
可是他依然在趋近她。一点点地,趋近她的面庞,他的鼻息吹在她的脸上,接近的身躯带来汹涌的热意与无法言喻的情绪,嘴唇在似有若无间,几乎已经碰触到了她的——
“指挥使大人!晏指挥使!宫中急传您前去!”窗外忽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大嗓门。
“十万火急!请您快快前去!”
谢琇:“……”
晏行云:“……”
小侯爷的动作倏然凝定在原处。
停顿了一息之后,他蓦然睁开眼睛,与她面面相觑了一瞬间。
尔后,他哑然失笑,身躯向后撤去,远离了她的嘴唇。
“知道了。我这就去。”他的嗓音里似是还有一丝嘶哑,但语调听上去正常极了,一点都不像是生生从一个亲吻之中刚刚撤退出来似的。
“哦!是!”窗外的大嗓门喊道。
晏行云的视线重又落到谢琇的脸上,停顿片刻。
他的目光非常复杂,她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如何。
他的呼吸还有一点粗重,但表情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她的颈间,忽而嗤地一笑,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她贴上去的那个假喉结。
“……我可真是疯了。”他轻声说道。
谢琇:……?
他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于是便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
“若是被人发觉,大约会以为我还有点龙阳之好吧。”
谢琇:“……”
看着她一脸无语的模样,他哧哧地笑起来,按着桌面站起身,顺手将那几张抄录的纸叠起来收进怀里。
“今天也只能到这里了。”他低声道。
谢琇:总觉得他在一语双关啊……?
他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案卷。
“赶快,我们得把书架恢复原状。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看了谁的档案。”他把声音再压低一点,催促着她。
谢琇应了一声,同样站起身来,飞快地收拾案卷,捧过去放回木箱里。
两个人来回两趟,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晏行云将木箱放回原处,想了想,从怀中拿出绢帕,在书架上从头至尾横扫了一遍。
“快点,你去扫那一排。”他吩咐道,“不能让人看出单单只有这一排书架上的浮尘被蹭掉了。”
谢琇心想,这人真的是心细如发啊,就连她也忍不住要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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